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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异形（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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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灯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整个寂静冷清的双人病房照亮。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南时和浮魇都没再开口说话。
合同摆在那里，他们都心知肚明，也知多说无益。
浮魇不需要南时解释什么，南时只需要浮魇一个答复。
仅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蒙在被子里的少年动了动，一条消瘦的胳膊从被子下伸出来，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少年闷闷地吐出一个轻音：“笔。”
南时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浮魇会这样平静的答应了，从医疗箱里拿出一支笔递给浮魇。
浮魇拿到笔，又把手伸回被子里。
好像那被子是他坚不可摧的外壳，只要躲在里面，他就可以战无不胜。
南时眉头微蹙，心里不大舒服。
情绪的波动会影响信息素释放，即便南时的精神力超寻，对信息素的掌控早已是炉火纯青的地步，但过高的契合度就是会让对方更容易捕捉到信息素的微小变化。
比如现在，浮魇能清晰地感知到南时的信息素里又混杂了一丝说不明的情绪。
这和他第一次发现南时的信息素不对劲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带了些转瞬即逝的愧疚与不安。
这感觉仿佛初升的晨光并没有完全驱散寒冷漆黑的夜，残余的夜叫嚣着发疯着，要一寸寸蚕食掉天边的暖意。
但在渐渐东起的初阳面前，残夜又是多么的渺小不堪。
浮魇捏了捏手中的笔。
南时在刻意收敛和压制信息素，尽量不让他察觉到异样。
但这是徒劳的。
能察觉到这一点并不仅是因为契合度高的缘故，更重要的一点是浮魇的精神力要比南时的精神力更加强悍。
种族优势再一次展现出来。
斯尔洛族的精神力普遍极高，那是璃星人达不到的高度。
就更别说冰陨这位天赋异禀的王了。
在二者的加成下，南时情绪波动无处可藏，几乎就是明摆在浮魇面前。
反之，南时却不能分辨出浮魇的真实情绪，精神力的差异就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把真正的浮魇藏在南时碰不到的沟壑的底部。
如果浮魇不想，南时所感知到的，就只会是被过高契合度包装过的表面情绪。
不得不说，这一点对于浮魇来说真的十分方便。他现在身在敌营，自然需要好好伪装一下自己。
但对南时来说，这与欺骗无异。
裹在被子里的浮魇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扮演可怜弱小O欺负老实A，没意思。
浮魇第二次觉得，这个马甲没设好，虽然这马甲真的很适合他划水摸鱼。
怪就怪在没想到契合度这茬。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这人设又不是不可以发生改变，毕竟有99％的契合度给他做担保，什么奇迹不能出现。
浮魇手里拿着笔在合同上签字。
只是刚写一个字，手就顿了下。
浮魇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自己在合同上签的名字。
很好，一个顺手就写成外星文字了。
合同就一份，浮魇毫不客气地拿笔把那个错字涂黑，然后照着光脑翻译出来的璃星文字，龙飞凤舞地把自己的名字签上了。
随后，他把合同和笔一起递出来被子。
南时立刻伸手接过。
空气又安静了。
南时修长的手指虚握了下，随后又缓缓松开。
S01军团团长极少会感到无助和窘迫，但在面对眼前这名少年时，他竟体会到了人生中的第二次束手无策。
成为S01军团团长的伴侣，这是无数帝国国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即便需要付出的代价是签立这份内容离奇的合同，恐怕也会有数不清的omega心甘情愿。
可南时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他也明白每天释放至少五小时的安抚信息素对于一名omega来说意味着什么。
无助的感觉似要将他围困起来。
这份无助又悄悄混杂在安抚信息素里，南时知道这样不行，他应该说点什么。
还没来得及行动开口，南时便看到病床上的小鼓包动了动，少年缓缓拉下自己的保护罩，露出小半个头来。
少年柔软的黑发被被子压得有点翘，清秀的脸上没了刚刚的迷茫，冷静下来的目光望向南时。
南时更加挺直腰板。
“签了。”少年的声音不大，但可以让人听得清晰，“每日五小时，安抚信息素。”
下一秒，一缕淡淡的花香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与屋子里的初阳气息交织缠绕。
南时愣了一下，烦乱的思绪在少年释放的安抚信息素中渐渐稳定下来。
紫罗兰的花香是一种甘而甜的味道。
南时突然想起曾经看的一本书，书里在描写紫罗兰的香味时，是这样说的：俯身浅嗅时，品得是它的清淡冷雅。余味回甘时，忆得是它的甘甜芬芳。
南时手中拿着的合同，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浮魇的签名上。
这个名字写得不算太好看，常说见字如见人，但这介于行书和草书之间的字迹很是潦草，独具一格，当真和少年相当不符。
第一个字还写错了，或许是因为紧张，急忙用笔涂成个黑疙瘩，让人看不出来写的是个什么字。
心里忽然冒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大概是清芳的花香会沁人肺腑，南时抬眸，轻声问浮魇：“不问我些什么吗？”
浮魇回视南时，只是摇了下头。
干脆利索。
可偏偏是这语义不明的一句话和一个简洁的肢体动作，却给了南时答案。
合同我签了，我会保证每天至少五小时和你待在一起，为你释放安抚信息素。
其他的，不需要问。
简单明了。
南时没说话，全身好像都被温柔的信息素包裹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不算好看的签名，然后才把这份合同妥妥贴贴地收好。
医疗箱里除了这份合同外，其他的分层里还装了好几瓶药剂和营养液。
南时将它们一一拿出，然后将一瓶口服药剂递给浮魇，不再谈刚刚的话题：“之前医生给你用的是注射型药剂，你那时睡着了，皱着眉感觉很舒服，我就问医生能不能给你换成口服型的。”
浮魇不介意南时更换话题，看了眼那瓶绿色的药剂，心想我这身上的伤都是自己造出来的，想好就好，不用打针也不用喝药。
就是南时不知道，他得乖乖装伤员。
但转念一想，确实还是喝药比较好，南时观察得还挺仔细。
如果是浮魇自己的身体，挂水确实会让他很烦躁，液滴得稍微快了就会头疼。
不过这种负面效果不会出现在冰陨的身体就对了。
浮魇乖乖接过了。
就是拿在手里没准备喝。
南时站在浮魇身边，看着浮魇没什么要喝药的迹象，缓声道：“今天的安抚信息素已经足够了，你的伤还没好，先把药喝了，注意休息。”
安抚信息素已经够了？
浮魇疑惑地看了一眼南时。
这回是真情实感。
他怎么记得合同上写的是每天至少五个小时。
南时没什么保留，一本正经解释：“从我发现你，到把你送进医院，你都处于一种释放信息素的状态。”
“……”
浮魇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
想笑，但又憋了回去。
不论是被埋在废墟里，还是被送进医院，他所释放的信息素，都是为了契合情绪的剧烈波动会导致信息素外溢这一点。
要按南时的说法，这些外溢的充满负面能量的信息素，就统统都算安抚信息素了。
这理由。
多少有点敷衍。
但既然对方说了，浮魇也没意见，继续回归社恐模式，停止释放安抚信息素。
之后浮魇也不说话，手里握着南时给的药，安安静静坐在床上。
他思索着南时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也该把签好的合同交给上层了。
可南时依旧站在他身边，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目光还一直注视着他手里的药。
浮魇嘴角一抽。
非要看他喝完药再走是吗？
行吧。
浮魇也没磨叽，拧开药剂瓶，把那瓶看起来非常像游戏里的绿色回血药剂灌入嘴中。
只是下一秒，一股浓烈的苦味在舌尖炸开！
这一口喝大了，苦味直接顺着喉咙呛到天灵盖，差点没给浮魇呛死过去：“咳！”
少年消瘦的肩膀因咳嗽抖动起来，站在一旁的南时微惊，生怕浮魇身上的伤口会因此撕裂，瞬间跨步过来扶起浮魇，手心轻拍浮魇的后背。
南时的手心很暖，骨指修长分明。
浮魇颤了一下，后背稍稍挺直，躲开南时的手：“咳、没事。”
南时的手顿了下，意识到浮魇讨厌肢体触碰，只能把手伸回来，赶紧给浮魇到了杯水，担忧道：“这药苦，小口喝。”
浮魇：“……”
他妈的，你怎么不早说。
浮魇泯了几口水，但这水根本不管用，这药也不知道是啥做的，入口先是爆裂性的巨苦，紧接着就是一股辛辣味一点点腐着味蕾，从舌尖一直烧到胃。
深紫色的眼睛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那是被药硬生生呛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浮魇露出一个略带痛苦的表情。
从母舰上被打下来的时候，他都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南时顿时一愣，不知所措。
手指在此时突然有些发烫，刚刚轻拍浮魇的后背时染上了一些紫罗兰的香味。
对方的脊背很薄，手指抵上去的时候可以清晰触碰到骨头。
指尖微屈。
“糖……”浮魇虚弱的声音传到脑海里，唤回了南时的思绪。
手比脑子快，南时也来不及想吃完药后还是不要吃糖比较好，待他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两块从上衣口袋摸出的巧克力。
也不等南时递过来，浮魇就立刻伸出裹着纱布的手，把其中一块顺过来。
剥开，放入嘴里，咬。
浮魇的面色霎时一僵，身体又颤了一下：“……”
随即目光缓缓下移，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包装纸。
包装纸是朴素的黑色，上面用白色字体写着一行字——“100%黑巧克力”。
嘴里瞬间炸开了锅，药剂的苦辣与黑巧的苦涩激烈又凶猛地碰撞杂糅起来，就如同斗兽场里正在嘶吼搏杀着的两头野兽，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谁更胜一筹。
“草。”
浮魇骂了句脏话。
好了，他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南时不提前告诉他药苦了。
因为南时根本就没有味觉！
他就是个味觉丧失户！
……
等苦劲儿缓过来，浮魇已经把自己用被子保护罩裹了起来，看都不看南时一眼。
他要面子，没有把那块黑巧吐出来，反而嚼了几下生咽了。
就是吃完后恍惚觉得自己没了半条命。
丧心病狂，是哪个杀千刀的变态制造出了这么苦的东西。
璃星他不炸了，他把这个绿色药剂和所有100%黑巧克力全炸了总可以吧！
看着浮魇猫在被子里不动，南时以手抵唇轻轻笑了一声。
刚刚荒唐的小插曲缓解了两人间的紧张气氛，南时终于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许些活气。
被压得沉甸甸的心似乎轻了一些。
蒙在被子里的浮魇鼻翼微动，他发现南时释放出来的安抚信息素又变了。
和前两次不一样，这次的信息素里没有再参杂进去负面情绪。
Alpha的信息素变得更加柔和温暖。
等等。
怎么好像还有点甜？
嘴中的巧克力渐渐融化，霸道绵长的苦味终是掩盖了药剂的苦辣。苦到尽头后，或许是物极必反，一丝独属于巧克力的淡淡的甘香从喉咙处上泛，萦绕在舌尖久久不肯消散。
但依旧苦。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点子，浮魇突发奇想，他轻吸了口气。
萦绕在空气中的信息素便从口入肺，仿佛初春时的涓涓细流，温柔地流淌而过，稍稍缓解了余留的苦涩。
浮魇眯了下眼。
果然有一种淡淡的甜味。
这个alpha的信息素怎么又暖又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