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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在赵使不以为意的表情中,姜真有条不紊的继续,“赵国就这样甘愿被人利用?

      “也不知是大度,还是……蠢!”

      最后一个蠢字,姜真特地拉长了声调,嘲讽意味拉满。

      把赵使气得瞬间面孔通红,犹如行走的红色小人,他没想到姜真怎么敢当众羞辱自己,给自己难堪,他想破口大骂,但又碍于自幼所受教导,阴阳怪气恶心人他会,直接对骂……

      他真的不会。

      毕竟在赵国,没人敢这么做。他的母亲对他十分溺爱,兄长赵王也不得不服软,哪怕他僭越坐了兄长的轿撵,兄长也是温和纵容的将轿撵赐下。

      所以,这才养出了他嚣张跋扈的气焰。

      这回来蓟州也是稳操胜券,母亲才会为他争取前来的机会,打算得了功劳再多封封地,顺势叫兄长定下继任的人选,把兄终弟及过了明路。总要揣着功劳,才好堵住那些文臣的嘴,别动不动违逆谏言。

      但姜真就不同了。

      她孤儿出身,穿来以后又四处讨生活,想吵架的时候,对着野狗都能吠赢,区区赵使,不在话下。

      “怎么,说不出话了?”姜真直接乘胜追击,半点活路不给人家留,“是说不出话,还是理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枉费你赵国辛辛苦苦联合众人,顶着丧失道义、丢掉礼信的名头欺负我一个小儿,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全为他人做嫁衣。”

      姜真的话已经不是阴阳怪气了,而是十分直白的告知。

      赵使气得下巴都在颤抖,整个人像是风中的枝叶,抖抖索索,他想反驳,想教训姜真这个小儿,姜真的话却硬生生塞进了他的耳朵里,叫他来不及对自己被骂这件事发作。

      就连跟着他一起出使的几个赵国臣子,也纷纷坐不住了,他们交头接耳,推了人出来去拽住赵使的衣袍,看似灭火防止争吵,实则偷偷提醒,“您切莫中计,此中情形不对,不宜妄动呀。”

      赵使虽然自私高傲,但怎么也不算蠢的,自己来蓟州是冲着立功来的,如果此中当真有异……

      倒也不必费这个辛苦,他辛辛苦苦来是为了功劳,若是不成也就是不成罢了,可若是为旁人做了嫁衣,反而害得赵国出了事,于他而言得不偿失。

      所以赵使骤然冷静下来。

      他的面色依旧不好,秉持着先前高高在上的神态,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了,但反驳的话是一句没说。

      好半晌,赵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道:“姜侯慎言,我乃赵国使臣,欺辱我便是欺辱赵国,先前之事我不计较,若是您仍旧冒犯,也莫怨我赵国无礼了!”

      他说的慷慨激昂,也不过是强行挽尊。

      姜真不置可否,她没再咄咄逼人。毕竟,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赵国国力强盛,她只要目的达到了就成。没有赵国这个冤大头牵头,她倒要看看另外两国要怎么来。

      所谓结盟,脆如鸡卵。

      只要让他们各有疑心,目的也就达到了。姜真没那么闲,专门针对赵使。

      两方得到了暂时的和解,只剩下魏国跟宋国不解其意,其实也不对,魏国使臣尹昭多多少少有些慌乱。他藏了些话没和姜真坦白,今日逼迫蓟州,欺凌姜真年幼,并非是赵国主导,而是魏王私下里给赵国一些注定不会实现的莫须有的许诺。

      至于宋国,除了宋壮这个傻子,随行的两个副使都不找痕迹地擦了擦额上的汗,真正相对蓟州下手的,不是赵国,也不是魏国,而是宋国。宋王还派下属贿赂了魏王的爱妃跟宠臣,只为了促成此事。明面上是赵国咄咄逼人,瞧着是魏国主使,实则全是宋国推动的。

      因为宋壮心思简单藏不住话,所以他完全不知道,知晓内情的只有两个副使,他们也才是这次来使的核心人物。

      为此,他们二人私下里没少沾沾自喜,自以为天降大功劳。

      哪知道如今的情形似乎不大对劲。

      而姜真已经把APP里的骗局曝光模块,最重要的几则看完了。对三国的来龙去脉,如何阴谋,如何布置,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犹如上帝视角,在上首看着三波人自以为小心的动作,以及藏在背后的小心思。

      隐隐约约间,姜真好像感受到了点封建君主掣肘臣子时运筹帷幄的滋味。

      挺上瘾的。

      而她不再说话,赵使不再找茬,另外两国的使者按兵不动,自然只好有蓟州的臣属来找补。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子,应是有些威望,他站出来说了几句转圜的场面话,让大殿内的氛围顿时好转,至少不像之前那么僵了。加上众人刻意的假笑和举盏恭贺,哪怕是假心假意,好歹热闹了点。

      左丘始也站了起来,他向姜真施然一拜,全无勉强神色,臣服得心甘情愿,这是对姜真身份的一种表态。

      紧接着,他挺直身体,半侧身环视周遭,眼角微微收敛,似乎在笑,“今日除了主公继任,还有一件喜事。”

      在姜远死后,左丘始可谓是整个蓟州实质上的主公,虽然他足够恭谨,但姜真毕竟年纪小,又在外流落多年,所有的事情都要指着他来决断。所以,当他当众说出此言时,大殿内不论是使臣,还是蓟州的文臣武将吗,一个个都伸直了脖颈,想要知道个究竟。

      也有人心中犯嘀咕。

      能与继任这样的大事一块放出来讲的喜事可不多,但之前他们全未听闻风声,那么唯有一件可满足种种条件。

      那便是——婚事!

      也不知是花落谁家。

      自然,不管落谁家都未必是好事。倘若姜远在世,还能道一声好,可今日看其他三国咄咄逼人的样子,说不准那家的女公子还得跟着一道做阶下囚。

      此时殿内人人自危,等着那个倒霉蛋的出现。

      就连马冲也是心怀忐忑,即便知道成婚这样的大事必定要提前与女方爹娘商议,也抱着一丝万一的担忧,生怕左丘始顺势逼婚。他之前可也是有这个意头的,说不准就落下了把柄。

      真是,谁能想情形变得如此之快。他不说对女儿有多少父女情谊,可秋娘从小在身边长大,又极为乖巧懂事,跟她那个一母同胞只爱闯祸的兄长截然不同,不论是从联姻的利益考虑,还是出于父女之情,都不是那么好割舍的。

      但左丘始未说出口前,他也不能贸然阻止,否则人家转口不认,马家只会丢尽颜面。

      在这样紧迫的氛围中,左丘始始终从容安稳,他也不着急揭示,而是看向姜真,“此事事关重大,不如由主公宣告。”

      姜真欣然应允。

      她站了起来,身上宽大肃穆的礼服非但没有显得滑稽可笑,反而使得她稚嫩青涩的面容变得威严、不可侵犯,她目光所及之处,少有人敢与她对视,叫人辨不出是她的气势已然到了迫人的地步,还是那身衣裳以及她背后代表的权势的缘故。

      “今日起!

      “蓟州立国,定国号为姜!”

      她孱弱微小的身体站立于大殿的最高处,正对着大门,外面是层层叠叠的屋舍建筑,下首两侧全是位高权重的人,他们觊觎权利,抢夺权利,最终向权利俯首。

      姜真很清楚,几乎没有人是服她的,即便有,也是因为姜远的缘故。

      但无妨,他们今日若能低头,来日也只会一直臣服。

      这个决定太过突兀,知晓内情的人极少,所以方一说出,就激起千层浪,顾不得此刻是何等重要的场合,嗡嗡声渐起。

      姜远从前,可是死都不承认晋国,只认周室,并且为了救周王室的人,不惜损兵折将,连自己的性命都断送的。

      都说三年不改父志,可姜真在继任的第一日,就敢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违逆先父遗志。

      她的权利,可都来自于姜远。

      武将们臣服,文官们效忠,只因她身体里流着姜远的血。

      所以此言一出,反应最激烈的,也多是对姜远忠心耿耿的那些人。

      反倒是如马冲这样的本地豪族,只是迎合着嘈杂的氛围,装模作样的左右说了两句,皱了皱眉头,也就过去了。他们才不在乎什么遗不遗志的,只要自家的权势不受影响,就算姜真突然发疯把三国使臣都杀,封自己做神仙,他们也不会有多大异议。

      比起争论阻止,他们要做的,只是火上浇油,再闲适的看戏罢了。

      “主公,事关重大,您当三思而后行!”这是脾气好点的下属。

      “哪有一朝坐了尊位,就悖逆亲爹的,主公年幼,大事还得交由庞将军等旧日就跟着先主的人一道商榷才是,莫要听信旁人谗言。”这是脾气不好,且看不惯左丘始的。

      ……

      底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赞同她的。

      姜真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很难,尤其是他们并不知道荀善言带着晋国的威逼而来,更不知道三国联手逼迫蓟州,是晋国的威胁,她亦无法将此事公之于众。

      可若想要保住蓟州,最简易,也最不受折损的法子,唯有这个了。

      姜真眼眸微垂,并未因那些自己治理蓟州最大倚仗的臣子们的抗议而彷徨无措。她沉默了片刻,抬眸望向大马金刀坐在下首,没有参与众人嘈杂,纹丝不动的一人,“庞叔父,您以为呢?”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铿锵有力,莫名就使得大殿内的争吵一静,众人悉数看向庞彪,等着他的回答。

      若论死忠,把整个大殿内的人揉一块都比不上庞彪。他才是和姜远从小穿一件衣裳,喝同一人的奶长大的好兄弟,姜远说的话,他从无二话,甚至不许有人质疑,即便是错的,他也要用手里的刀子劈成对的,把反驳的人全杀了。

      这样的人如何可能会同意?

      在众人的注视中,在长久的沉默里,庞彪那如小山一般雄壮的身躯始终不动,让人辨不清喜怒,恐惧犹疑的情绪却渐渐在殿内蔓延,他们都怕庞彪的沉默是在积酝怒气,等着他暴怒,先行对那可怖的场面感到害怕,觉得口干舌燥。

      忽然,他动了。

      哪怕身上没有铠甲,手中未曾握剑,可行走时就是叫人在恍惚间听见盔甲碰撞,长剑铮鸣的声音。

      接着,这位如山高壮,似煞神凶狠的蓟州第一猛将,跪了下来,弯下了他的脊背,中气十足的高昂声音说着最为低微的臣服言语,“臣,恭贺王上!”

      满殿寂静,落针可闻。

      就算整个蓟州的人都反对,可只要庞彪俯首,蓟州就乱不了。因为他的兵权最多,威望最高,是先主公的生死兄弟,若是他都欣然接受了,其余人的反抗又有何意义?

      很快,那些本来义愤填膺的姜远的部下,不复之前的抗争,一个个出席下跪,俯首应和,“恭贺王上!”

      渐渐地,带动大殿内的其他人,所有人都整整齐齐跪下,聚首的声音高达穹苍。

      “恭贺王上!”

      至此,已成定局。

      把另外三国的使臣看得一愣,不知晓自己此行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明明是为了威压姜真,吞并蓟州才来的,怎么好端端的成了人家称王的观礼宾客了呢?

      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捣乱,荀善言不知何时出现了,堂堂正正的站在大殿之上,和殿内或跪或发蒙的臣子与使臣截然不同,犹如鹤立鸡群般显眼。自然,他的风姿仪态也当得起鹤的形容。

      本就弄不清情形的三国使臣,陡然看见荀善言大摇大摆地出现,愈发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看向赵使。毕竟荀善言最先是和赵使一块出现的,大家都默认是他的人。可是赵使如今已经受挫,怎么荀善言能大胆的出现在殿内?莫不是有何后手?

      赵使怎么可能知道。

      他只知道荀善言的真实身份是晋国的人,而且很受晋王看重,据说连晋国的几个公子对荀善言都要礼让几分。

      这回临行前,王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对荀善言礼遇有加,万不能得罪。他还以为荀善言就是来看看热闹,回去好转述给晋王蓟州的惨相。要知道当初姜远非要起兵,没少给晋国添麻烦,如今看到姜远基业被毁,定然高兴。可今日瞧着,怎么觉得荀善言不是要看笑话的呢。

      虽然隐约察觉到一点不对,但赵使先前在姜真那里吃瘪,皮囊之下已是怒火焚烧,狠毒了姜真这个小儿,早已没了平日的理智,见状当即走上前,离荀善言近了些。

      “善言贤弟,你代晋君而来,姜真率蓟州臣子擅自称王,实乃是对晋王的大不敬……”

      赵使已然是明晃晃的挑拨离间,他压根不顾殿上众人的怒目,若是再给他点时辰,怕是连真实目的都毫无掩饰的说出来了。

      然而荀善言并不理会他,昂首而立,目光始终只落在姜真身上,并不被跳梁小丑影响。

      荀善言身后的侍从捧着一个托盘,他拿起托盘上的折子,高举起来,朗声道:“吾奉晋王之令,前来恭贺姜王立国之喜。另有丰渭、曲杭二郡作贺礼奉上。”

      他话音一落,激起千层浪。

      大殿内的众人皆惊诧不已,丰渭郡和曲杭郡正是当初姜远战败被蓟州夺去的,另有漳邳郡归魏,宁曲郡归宋。如今,晋国把两个郡还给了蓟州,显然是将先前之事一笔勾销。

      聪明的人已经意会过来,知道晋国是打算用区区两个郡作为代价,来收拢示好剩余的周王室拥趸,只要就此臣服,便能既往不咎。

      至于今日前来逼迫的魏宋赵三国怎么想的,并不重要。晋王是铁了心要扶持姜真,只要姜国存在一日,便是对周王室剩余势力的嘲讽与打击。

      这一切,早在左丘始的盘算里。

      其余人却是后知后觉。

      马冲这时候又庆幸起来,有晋国力保,说明蓟州无恙,姜真少不得能再治理几载,好在没有过早得罪人。只是到底要不要把秋曜嫁给姜真呢,局势反复无常,着实叫他犹豫,就怕做了笔不划算的买卖。

      而赵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他这一路和荀善言同乘,虽然荀善言没有直说,可透露出的态度似乎是偏向自己的啊!

      比起底下面色各异的众人,姜真坐得四平八稳,笑容满面,“多谢晋王厚礼,烦请荀先生代……孤王向晋王讲明谢意。”姜真说着一顿,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把孤王二字说的十分流畅,好似她天生就是姜王。

      她命人把折子收下,又给荀善言在三国使者之上另设了席位,十分热切。

      也是,换做谁能白送两个郡,别说热切,就是喊爹,姜真也能亲亲热热的喊出声。

      接着,姜真才把目光转向失魂落魄的赵使,语笑嫣然的问道:“赵使方才是有话想和荀先生说?不妨大声些,叫孤王也一并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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