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
-
吴永泽。
刚看完电影，人和事都还在脑子里转，书懿一眼认出眼前人就是叶长风的饰演者。
挺高一小伙，怪不得跟严承训站一块没什么身高差。
穿着拼接撞色的灰白卫衣与工装短裤，脸被口罩与鸭舌帽挡得严实，但那小狗似的眼睛太有辨识度，此刻，因碰到熟人而亮晶晶的，“早知道哥你也来看电影，咱们就约——”
他余光扫到书懿：“哦呦，原来已经有约了啊。”
正要打趣两句，突然看清书懿的脸，惊得结巴起来：“我靠，书…书书书…”
书懿连忙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左右张望确认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好好说话，弟弟。”讲完，她也有些不确定自己和吴永泽谁年长，扭头向严承训讨个答案。
不等严承训开口，吴永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姐，有点高兴，我女朋友特喜欢你，今儿就是她拉我来看你电影的。但她哭得妆花了，上洗手间去了。”
“是么？”书懿眼前一亮，“那我在这等等你女朋友吧。”话落，不忘询问严承训的意见，碰碰他的胳膊，“成不成？”
严承训当然由她去。
两人亲昵的小互动被吴永泽尽收眼底，他口罩下的嘴角疯狂上扬：“哥你也真是的，藏这么深，咱俩怎么说也有同组一年的交情。”
“不是藏得深，”书懿笑着解释，“你俩拍戏那会儿，我们确实不认识。”
见话题要往私事上偏，她适时转移：“别光说这个了，你演得很不错嘛。”她发自内心地夸道，“尤其是开头跟结尾那段，挺打动人的。”
“真的啊？！”吴永泽眼睛瞬间亮起来，又不好意思地低头笑，“拍这部戏的时候我才大四，头回进组，还是这么大的组，特别紧张。多亏承训哥和沈导指教，不至于拖后腿。”
大四拍的啊。
那确实比她小。
严承训没领这份功劳：“我哪儿有教什么。”
“诶，”吴永泽不认同，“哥你谦虚了哈。听说这回片子过审，也是你和靳总在疏通关系，否则啊，都不知道赶不赶得上主竞赛。”
这类电影近年来审核越发严格，龙标不太好拿，头几次一直被退回，搞得吴永泽越发不抱希望，心里也很可惜，怕压个几年，全组的心血白费了。
结果临近电影节，官博突然动了，昨儿采访，他悄咪咪向沈导打听，才知这背后是远征在运作。
“我还担心呢，哥你开拍前老问沈导能不能保证稳进东影节，要是没进，不得难过死。”一张嘴跟没上锁似的，吧啦吧啦讲不停，严承训强行打断，无奈道，“倒不至于难过死啊。”
“哦。”意识到用词有点不太吉利，吴永泽赶紧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转头张望女朋友的身影。
书懿却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疑惑地看向严承训：“为什么一定要进东影节？”
她顿了顿，补充道：“以这部片子的质量，完全有实力冲击欧三。”
严承训没想过她会揪着这个点追问，同她相视数秒轻笑道：“这不是……担心沈导画饼。”
“你跟沈导间的信任这么脆弱啊。”书懿失笑，没信这套说辞，也没继续刨根问底，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墙上电影海报，才发现她的新片和《故年遗梦》挨一块。
左边海报阴郁灰暗，全家福里每个人都笑得灿烂，唯独她饰演的角色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右边海报暖黄瑰丽，一代名伶对镜梳妆，镜中倒映的那双眼睛，盛满了对这个时代的失望与哀伤。
《冢》这片子进度赶，毕竟，一早就放出消息要冲击主竞赛。
她那会儿刚杀青《野菩萨》，还没完全剔除上个人物留下的阴影，匆匆进组，导致现在回看，有几处情绪点存在瑕疵，没演好。
遥遥凝视，里边走出个穿牛仔短裙的短发女生。
吴永泽朝她挥挥手，她立马小跑过来。隔两步远，看清书懿，她整个人霎时愣住，惊喜到手足无措：“不是…这……啊啊啊啊我不是做梦吧？”
她像个小兔子蹦蹦跳跳到吴永泽身后，目光却一直黏着书懿，激动之余还有点羞涩。书懿颇觉可爱，同她打声招呼后，主动提出吃饭，他俩当然应好。
至于严承训嘛——
书懿扭头看他的意思。
严承训摩挲她的指骨，温声应允：“你定。”
“那就走吧。”书懿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先一步离开。吴永泽和女朋友紧跟在后，时不时能听他俩唧唧喳喳说着话，年轻又有朝气。
等到餐厅，小姑娘终于找到机会，眼睛亮晶晶地开口：“书、书懿姐，我是虞琳！”她激动得脸颊泛红，“我超级喜欢你的《狂热夏夜》，每年夏天必刷！”
“真的啊？”书懿有些意外，摘下口罩后，唇角微扬，“看了很多遍吗？”
“是啊。”虞琳狂点头，双手托着脸颊，“你实在太漂亮了，特别是结局穿着婚纱在海边烟火下奔跑，我当时一边哭一边感慨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这么有生命力！”
太直球，太热情了。
书懿耳尖微红，抿唇轻笑：“谢谢啊。那会儿年轻，妆造也不错，所以呈现出来的画面确实好看。”
五六年了。
她二十一岁拍的。
也是这部电影，让她爆红，拿下那届东影节最佳女主角。
剧情挺简单的，2000年夏日，她饰演的混血影星黛西娅被诊断出无法医治的绝症，自此消沉度日，直到一日深夜，她路过一家人生遗相馆，结识店主渡边佳奈——一个躲避家暴丈夫的离异少妇。
两人在一来一回地深入接触中萌生暧昧情愫，爱火燃烧一整个夏夜后，在冬日来临时，消亡。
豆瓣给出的评分超高。
9.1。
原因无他，每一帧画面都经精心打磨。
明明是炽热的夏夜，却透着一股冬日独有的哀伤忧郁，成为影视学生和从业者必拉的经典影片之一。
书懿话音渐落，目光不自觉投向身旁的玻璃窗。
自高楼俯瞰这座城市夜景，远处像在办什么活动，能见星星点点的烟花。
那年，她是真的火。
仿佛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但这成就，终究如烟火般短暂。
才刚绚烂，转眼就消散在夜色里。
她目光稍稍偏移，透过冰冷的玻璃窗，毫无征兆对上严承训视线，深邃的眼眸，好似读懂了她很多情绪，很多。
其实和他接触以来，和他每一次目光交汇，她能感觉到，他眼中蓬勃的爱意之下，总是暗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
爱从何来。
疼惜又从何来。
她不懂。
她一向擅长装痴作傻。
嘴一抿，思绪尽数压下去，她又跟没事人一样，转过身来笑了笑。
这顿饭总体而言，吃得还算轻松，结束后，严承训主动去买单，书懿坐在原位和虞琳交换联系方式。
输入备注时，小姑娘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魂，凑近问：“姐姐，能问问你跟承训哥是怎么在一起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人居然在一起。
她真的很震惊。
“怎么在一起的……”书懿轻声重复，转头看向结完账正朝这边走来的男人，唇角不自觉扬起笑弧，“大概是我追星成功？”
她放下手机，单手托腮，目光追随着他挺拔的身影，“我可是仰慕严老师很久了呢。”
这番玩笑话说得煞有介事。
严承训只是宠溺地笑了笑，没戳破。
虞琳信以为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哇！那…是谁先表白的呀？”
“谁先——”
“是我。”
书懿刚开口，严承训已经接过话头。
他单手撑在桌边，微微俯身与她平视：“因为我也……仰慕书老师很久了。”
书懿怔了一瞬。
到底是演技过人，说得比她还真切。
“原来是双向的啊。”虞琳一副磕到了的样子，掩嘴偷笑。
“对啊。”
书懿微笑应道，重新戴上口罩。
吴永泽去洗手间没回来，她同虞琳说了声再见，拉着严承训先走一步。
电梯里，她想拿回自己的包，严承训保持一贯的绅士风度，说：“这好像，都由男方提吧？”
“你听谁说的？”书懿被逗笑。
“我看吴永泽是这样做。”
是么？
书懿完全没注意。
“可能那是他们谈恋爱的方式吧。”她耸耸肩，“我不需要你做这些，包包嘛，也算搭配的一种啦。”
她笑笑，伸手拿回，但看严承训欲言又止，忍不住问：“怎么了啊，你好像有很多顾虑？”
她踮踮脚，凑近凝视他的眼睛。
结果下一秒，毫无准备地被他拥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书懿大脑一瞬空白，清楚感觉到搭在腰间的手越发收紧。观光电梯垂直匀速下落，夜景就这样尽收眼底，忽然，严承训轻声道：“回国前，我们也去看烟花吧？”
嗯？
搞这么严肃，就为了说这？
书懿哭笑不得：“烟花回国后也能看啊。”
“我没看过这儿的。”
“好。”都这样说了，她没什么不能答应的，抬手回抱了他一下，“我们一起去看。”
严承训没再说话，原本落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抚了抚她后颈的秀发，在电梯门开前，改为握住她的手，渐渐又变成十指紧扣。
不知怎的，她隐隐觉得今夜的他有点不太一样，抱着她的时候，仿佛带了点迟来的占有欲。
可今晚——
除了电影和感情，没聊什么关于他的敏感话题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了酒店，走出电梯，一回头，不住这一层的人也跟着走出来。
“书懿。”
“嗯？”
她应声回头，微笑着，等他酝酿下文。
柔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肩头，像时光轮转，相距的几步变作横跨不过的年月，这一次，是她读懂了他的情绪，好似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告诉她了：“跟我在一块吧。”
你看着玻璃窗外的烟花时，在想什么。
想那个人么？
他好像懂。
却不敢提。
他们之间，谁先表白？
没关系，他既然对外说了，那就由他来。
“我保证，这段关系里不会有背叛。”
静静地，书懿就这样听他说话。
沉默良久后，她偏头笑了下，堆在心头的疑惑顿时散尽，背手在后，脚步轻快地走近：“我说怎么突然提起看烟花呢，原来是在意那部电影啊。”
“我们现在不就在一块吗？”
“你觉得是吗？”
“我觉得——”她看着眼前人，“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
许是认为这样的回答过于残忍，她再往前靠近一点点，环抱住他的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回答。确实，正常人都想要一段稳定的关系，你也值得一段稳定的关系，但，很抱歉，我暂时只能保证夏夜过去了。”
至于长久而安稳……
爱到最后，大部分人的结果都一样，她早不期望，也不给谁承诺了。
环在他腰间的手一点一点收紧，书懿学着电梯里他拥抱她的方式，盼得他一点谅解。
小心翼翼的动作，也一点一点抚平严承训先前的思绪，最后，投降般叹口气，抱紧她，说句抱歉。
“那一起去看烟花，”
“还作数吗？”
话题倏然兜回原点，打得书懿措手不及。
“作数。”她在他的怀里仰起头，扬起明媚的笑，“这个，我也能保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