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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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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小巷,道路尽头仅有盏陈旧的路灯。灰白的墙上满是积年油烟,少有的干净地,也让各类催债、搬家的广告贴满。
昏黄的灯影下,段寒跟重金求子的广告贴大眼瞪小眼。
谁这么缺德,居然用他的照片。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发光,段寒掏出一看。备注为x的好友发来图片,是他的同班好友崔衍。
【x:是这个不?】
段寒眯眼点开。
照片上的人五官端正,望向镜头的桃花眼温柔又明亮,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长相。
段寒略带失望地退出图片。
【波力海苔点心脆:不是。】
【x:寒仔,这已经是本月第八位男嘉宾了,人家听说是你才给的照片,还不够帅啊?】
【波力海苔点心脆:当然够帅,只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半个月前,段寒和朋友去桐花巷里打球。赶巧碰上隔壁结束一场“愉快”的比赛,准备从友好的体育竞技,转变为自由搏击。
心肠向来比天热的朋友听完事情经过,哪还能站得住,立刻冲上去出演紫禁之巅的女主,左边一句“哎呀你们别打啦”,右边一句“哎呀你们要打去外面打啦”。
然后首当其冲,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多亏了他,否则还真没那么快打起来。
也多亏了他,一脚飞出去五六米远,以保龄球之势成功撞倒了位买书路过的男生。两个人一起撞上球场围栏,发出巨大的“砰”声。
预备互殴的众人发现误伤了围观群众,赶忙停手,冲上去道歉。
被砸男生没有理会,沉默地捡起地上的书,视线绕过众人往场内投来。
天空乌云厚盖,预兆着即将来临的暴雨,男生的眼神像是湿漉漉回南天里弥漫水汽的玻璃窗,潮湿又黏腻。
着急扶朋友的段寒,蓦地定在原地。
他在看我。段寒莫名觉得。
即使男生很快移开了目光,拿着书离开,但那一眼依旧在段寒脑子里挥之不去。回去之后越想越在意,这才托朋友们四处找人。
过了两三分钟,x再次发来消息。
【x:行吧,那我再给你换所学校找找。】
【波力海苔点心脆:谢谢,不用了阿衍,专心准备比赛,等你竞赛结束,我们去吃饭。】
崔衍回了个小猫捧碗吃饭的表情,段寒笑着添加到自己收藏里,想起自己是来找猫的。
他本来在路边等发小江越回家,结果遇上了只瘸后腿的狮子猫。
原本纯白的毛色虽然变得灰扑扑的,但熟练地撒娇举动一看就不是长期流浪。
担心它的腿是外出后被陌生人虐伤,段寒便一路跟着它,想找机会抓去宠物医院看看,没想到人家比他跑得还利索,一溜烟就钻进了巷子。
“明明是往这走了。”段寒嘀咕。
大概听见了段寒地疑问,前方黑得连天上的月光都透不进去,仿佛能将进入的事物通通吞噬的巷子口,传来了细弱的猫叫。
一声一声,可怜极了。
段寒动作一下变得犹豫,没敢上前。
他怕黑,小时候在医院看非洲纪录片,总认为黑暗的环境里会有蝙蝠突然飞出来把他的血吸干,虽然认知上知道不可能。
大概停了半分钟,怕黑,怕死,怕蝙蝠的段寒鼓起勇气打开手机手电筒,准备“英勇就义”。
腿刚迈出去一步,宝宝鲨鱼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吓得段寒差点将手机扔进垃圾桶里。
“喂。”
“人呢?”电话另一头的人语气严肃,“我走之前跟你说什么了,站在……”
段寒打断他:“站在原地,不要乱跑,不要跟陌生人随便搭话,更不许买东西吃。”
段寒出生时便患有先天性免疫功能缺陷,通俗而言,就是所谓的免疫系统低下。
对普通人而言,两三天可以自愈的小感冒,对段寒来说却要打针吃药十天半个月不一定能好,还有可能引发一系列伴生病的灾难。
七岁以前,icu几乎成了他的家。
就在上个礼拜,他还因为病毒感染高烧不退,前两天刚从医院出来,此时此刻外出,身边应该跟着家庭医生、保镖,以及随行管家。
因为不喜欢一群人乌泱泱围着,外加今天有江越,父母才勉强同意把人撤了。
可惜隔着电话声音有些失真,不然江越一定能第一时间听出段寒话语里的心虚。
他没有追问段寒离开的原因,询问“在哪”,段寒顿了片刻,报了附近的标志性建筑物。
江越立刻喊司机调头出发,同时恐吓段寒:“别乱走,不让我告诉清柏哥。”
都多大人了,还老玩“我告诉你哥哥”这一套。段寒愤怒挂断电话。
联系上熟识的宠物医院,对方答应帮忙寻找,段寒才放心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发出猫叫声的阴影处踏出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视线往上是颀长的身躯,以及一张苍白没什么血色的脸。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唇,浓密纤长的睫毛垂盖,美得叫人惊叹造物主的偏爱。
消失的狮子猫从垃圾桶盖上一跃而下,围绕在少年腿边喵喵叫,似乎知道他不喜,没敢靠太近。尾巴一摇一摇,态度谄媚,行走自然,丝毫看不出瘸腿的样子。
那人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枚猫咪布丁,拆开随便放在地上,狮子猫见状尾巴摇得更欢,像辆卡车一样横冲直撞叼走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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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气温多变,今年尤为古怪,早上还是倾盆暴雨,下午就变成了万里无云艳阳天。
地面的雨水被晒得半干。
段寒翻过围栏,快步跑往学校方向。
果不其然,校门口围着七八个学生会的同学,正例行检查仪容仪表。
段寒躲在拐角,心里暗道一声死定了。
他对夏季校服用的纤维材质过敏,附中又对着装方面抓得不严,平时穿自己的衣服,有检查时套个冬季外套应付应付就行。
方才送崔衍和江越上车去竞赛,前者拉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依依惜别了二十分钟,生怕自己去一个月,段寒被人欺负了。
后者耐心听了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一脚将其踹上车,为这场仿佛生死恋的闹剧画上句号。
段寒留在原地又感动又好笑,等车子开远了才发现崔衍抓得太紧,把他的校服一块带走了。
呵呵,感动收回。
怪不得黄历上说诸事不宜。
今天是突击检查,趁着学生会手忙脚乱拦人,段寒贴着小角落悄悄混进拥挤的人堆。
学生会为首的男生背对他,笔挺如松,像是拿纸板撑住了脊背,只有身边人问话时才会微微低身。
姜饼人啊,站这么硬。段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似乎是察觉到了注视身上的视线,男生微微侧过头,段寒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躲避。
“同学。”
男生站到了面前,段寒充耳不闻,企图捂住身上的橘红色短袖装死蒙混过关。
“校服。”
衣服颜色在太阳底下也跟个灯泡似的,想也知道看不出来。段寒讪笑着抬起头,抛出准备好的说辞:“我……”,黄绿色的眼睛缓缓瞪大,连眼睛下对称的小痣都仿佛不可置信地盯着来人瞧。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保龄球瓶男!
周围人声嘈杂,男生比段寒略高些,见他说话为了能听清,主动垂首凑近到他身边。灰白色校服裹出少年人不算宽厚的肩背轮廓,传来的气息干净又青涩。
太近了,近得能看清对方耳朵上细小的绒毛,左耳耳背上还有条疤,不丑,像即将羽化的蝴蝶。段寒屏住呼吸:“我们是不是见过。”他提醒:“桐花巷,篮球场。”
“嗯?”对方歪了歪头,眼睛里泛着真情实意的疑惑。
他不记得我了。
段寒敛眼,像皮球落水的小狗,失望地解释道:“抱歉,我前面送同学去竞赛,校服外套被他顺手拿走了。”
“被他顺手拿走了。”郁明深重复了一遍,语气听着有点怪,或许是段寒的错觉。
段寒瞅了一眼旁边忙着登记名字的其他人,小声求情:“我抽屉里有一件,我回去就穿上,可以吗?”
“……”
“可以吗?可以吗?”
郁明深垂下眼帘,眼睛形状狭长而柔软,神情颇有些为难:“可是李主任带着其他领导正参观……”
段寒呆了呆,十分上道:“放心我一定会躲着走的,要是被抓了就说是翻墙进来的,绝对不牵连你。”
“……”
郁明深轻声:“我的意思是,我的校服可以借给你。”
郁明深穿了两件,一件夏季,一件冬季外套。
段寒迟疑了片刻,他是挺想要的。不记得没关系,借衣服还衣服,一来二去再约个饭。勇敢迈出第一步,关系妥妥大进步。
他嘴上推辞,眼睛直勾勾盯着郁明深的衣服:“太麻烦你了吧。”
“不会。”
快上课了,郁明深脱下校服,段寒说了声谢谢,拿着拔腿打算走。
“等等。”郁明深说,“穿好。”
“O。”
郁明深比段寒穿大一个码,衣服上满是太阳晒过后的味道,暖烘烘,怪好闻的。
段寒一边压下心底的雀跃,一边拉拉链把里面的衣服藏好:“谢谢你,你真是个特别好的人。”
“是吗。”郁明深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高二三班,段寒。”段寒仰头,只当郁泊舟要来拿衣服,“不用你来拿,我给你送。”
“没关系。”郁明深和和气气回答完,扭头对记录人员说,“高二三班段寒迟到,行为分扣两分,班级分扣零点五。”
段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