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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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寒走出褚旭，被四面涌来的潮湿热气包裹。
林复被相熟的朋友拉去喝酒，他一不能吃，二不能喝，全场没几个认识的人，那群满嘴烟味的家伙还老是上来搭话，让段寒烦不胜烦，干脆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
旁边的广场人头攒动，几乎人人腕上缠着条丝带，黑色大屏上醒目的红字跳动正在进行倒数，估摸着是有什么节日活动。
段寒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不算太晚。
小李叔叔为他们家做了十二年司机，半年前老来得女，孩子正是需要父亲的时候，却因为需要时时看顾他，每天在家的时间除去必要的睡眠八小时，几乎没有空闲。
大晚上的，段寒不想麻烦他跑一趟，找路人问到了最近的地铁站，慢腾腾地踏上回家之路。
路边不知名的白花开满枝头，馥郁的香气萦绕，远离商业街和市中心，周遭逐渐褪去人声，只留下虫鸣。
他走走停停，思绪逐渐放空。
以前住在医院的时候，段寒会趁护士不注意偷偷下楼。
也不干嘛，就是爱绕着医院楼下散步的地方一遍遍转，远离人群，远离滴滴作响的机器。
周围的空荡，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都能让他短暂地感到平静。
让他觉得自己不那么像医院的白床单，终日待在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脏得时候放机器里洗一洗，干净时就一尘不染平铺在病床上，用担忧的眼神一日复一日扫过它，生怕再发现那怕一点点污渍。
不过很快，他就被医生发现且禁止了这项活动，连带着不允许独处于没有人陪伴的空间里。
去年的复查，医生问起还有没有想一个人散步的想法。那个时候的段寒刚步入高中，经过了初三整年江越的一对一魔鬼式补习，脑子填满了单词公式，诚恳地说没有。
医生反复旁敲侧击，确认段寒没有撒谎，这才松口，批准他能够拥有自己的空间。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学习。
段寒迟疑地顿住脚步，看着面前的三条巷子，陷入迷茫。
上一位好心人告诉他直走、左拐再右拐，能看见三条巷子，其中稍窄的一条进去往后走二百米就是地铁站。可这三条巷子几乎一模一样，完全分辨不出谁窄一些。
放弃等待下一位好心人的想法，段寒点兵点将准备随机挑选一条走走看。
“小公鸡点到谁……”
话音未落，前方便响起一道忍痛地闷哼，拳脚交戈地撞击伴随着几声脏话和粗喘飘了出来。
段寒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想起这附近有一条酒吧街，从前面过来时有人喝醉了闹事，刚被警察拉走。
来不及多考虑，他腿脚已经自动迈步冲上前。
“都停手！”
墨墨月色下，段寒看清眼前的一切，原地愣了好半晌才接上下半句：“我报警了……”
狭窄的小巷里，少年靠着墙，惨白如月色的脸上溅血，身躯似乎因为恐惧微微发抖。他的脚边晕着三个壮汉，满手花臂的那个伤的最重，满脑袋的血，其他两个倒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少年寻着脚步声望来。
那双曾被段寒心里暗自称赞的漂亮眼睛不停滚出眼泪，哑声道：“段寒。”
“郁明深。”段寒愕然。
他快步攥住对方的手腕，从上而下将人仔细检查了一遍。
左边侧脸颧骨青了，两边掌指关节都破了好几道口子，血珠不停往外冒，其他地方衣物覆盖着，目前还不得而知，脸上的血不是自己，万幸。
段寒蹙眉，用袖子给他擦眼泪，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是什么人？”
郁明深偏了偏头，没挣开段寒，说话带着鼻音，答非所问：“你不是去参加别人生日了吗。”
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我提前走了。”段寒说：“你呢，为什么在这？”
沉默在空间里蔓延，过了许久，段寒才听见郁明深的声音。
“他们是收高利贷的。”郁明深情绪低落，“我爸开赌场，欠了很多钱，三年前因为开设赌场罪入狱，他们就把债务人转移成了我。”
段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年前，郁明深不过十四岁，看这地上的情况，恐怕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暴力催收。
愤怒充斥胸腔，他手伸进口袋，原本应该呆在里面的手机不翼而飞，连带着几个钢蹦也不见了。
靠！真是见鬼，估计是广场上人挤人，没注意被偷了。
“你等我一会儿。”段寒丢下话，急匆匆往外跑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地上的人醒了。他半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低低咳嗽了声，似乎还没从身体传来的疼痛中适应。
郁明深缓缓蹲下身，单手插进他的发间，强行将人头提了起来。
他的脑袋被郁明深拿木棍开过瓢，此刻粗鲁的动作刺激到伤口，花臂男疼得面容扭曲：“妈的，臭小子你他妈的敢阴我！”
郁明深一改柔弱的姿态：“自己蠢就不要怪人。”
不过是在他们瞌的药里，掺了点麻醉类药物，再让他们的人看到自己的去向，一个个便像路灯上蛾蝇，不要命地扑过来。
还算有点用，至少短期内，段寒不会抛下他了。
至于下一次要怎么办，郁明深先不去想。
花臂男咧嘴，啐出嘴里的血，差点吐到郁明深的鞋上：“老子欠债，儿子还钱，天经地义。”
“本钱我已经还了。”郁明深想起脸上的伤，眼底闪过阴郁，手上的力道加重，“想要利息，进去找牢里的人要吧。”
受伤博同情是一回事，伤到脸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打哪里都行，偏偏要打他的脸，段寒就喜欢他的脸，没了这张脸，他拿什么争。
花臂男倒吸一口凉气，同时药劲上头：“操.你妈的小杂种，我就应该早点把你卖了。”
不知道哪句话触怒到郁明深，他脸色徒然变得可怖，提着花臂男的脑袋猛地往地上一砸，鼻腔中瞬间溢满了铁锈的味道，鲜血滴答滴答落了满地。
“我.操.你。”看后者因为疼痛说不出半个字，郁明深嘴角勾起笑，仿佛情人蜜语，一字一顿：“我操.死你。”
“……郁明深。”
郁明深手上的动作怔住，缓慢地转过头。
已经离开的段寒去而复返，站在不远处，昏黄的灯影为他镀了一层柔光，温暖的不真切。
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他们之间的对话，段寒尴尬又无措地揉了揉头发，几秒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朝郁明深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郁明深脸色几度变换，最终松开手，机械性来到段寒身边。
而比责问要更先来的是段寒身上的梨子香。他额头冒着细汗，整张脸微拧着，注视地上半死不活的花臂男，一言不发，像一杆天秤，默默衡量究竟谁判的罪更重些。
郁明深强迫自己将内心割裂成两半，近乎冷漠地思考该如何应对。
或许再来一个小小的谎言。
再掉两滴眼泪。
郁明深准备开口，化被动为主动，段寒却像有读心术般，侧头不含任何情绪地瞧了他一眼。
郁明深突然觉得喉咙很干，好似骤然被拉回到了幼时。
那时郁父没有因为投资失利破产，郁母身体康健，一家人其乐融融。
早晨家里的花园总会出现一只小鸟，从郁母用来画画观察的窗户飞进来，蹦跳着趁他不注意偷走桌上的面包，还喜欢吃完后自顾自唱着难听的歌。
郁明深初始非常气愤，他打小性格就独，不允许任何人分走自己的东西，哪怕是一片面包。
可渐渐的他开始习惯小鸟的存在，甚至不满足于早上的停留。
终于有一天，它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出现，郁明深再也忍不住，他关上了窗户，强行把小鸟留在了房间，失去自由的小鸟不吃不喝没头乱撞。等郁母下班回来一看，郁明深正在客厅抱着它伤心流泪。
当晚母子谈了很久，小鸟回归大自然。它迫不及待地扇动翅膀，决绝地离开，再也没回来过。
郁母告诉他，世上的关系就像是沙子，一味的想要握紧，只会让它流得更快。
他一直想告诉郁母你说错了，他需要的不多，只要握得够紧，就不会流逝。
“你是从什么时候回来的？”郁明深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问道。
现在，他要付出一点点坦诚，用来留下他的沙子。
“就从那个……”段寒言辞含糊，“你说要那什么他的时候。”
他本来想找人借手机报个警，走出去没多久，想起郁明深独自在原地等，万一收高利贷的醒了呢。
急急忙忙往回赶，结果听到这么劲爆的话。
郁明深明知故问：“哪什么？”
“就那什么。”段寒眼神躲闪，说不出口。
“操.他。”
天哦，段寒有点崩溃捂住郁明深的嘴，感觉耳朵被实质性地伤害了：“别说这两个字了。”
他狐疑道：“郁明深你不是gay吧？”
郁明深：“……”
郁明深：“不是。”
段寒半信半疑，暂且压下了gay不gay地讨论，别的话可以以后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处理血呲呼啦看上去有点微死的大花臂。
他拉着郁明深小声密谋：“你一个人在这不安全，咱俩先跑去报警吧。”
郁明深摇摇头：“很快会有人来。”
段寒立刻警觉，侧耳仔细听四周的动静：“谁？放高利贷的帮手。”
话音刚落，巷子尽头亮起红蓝色的光，鸣笛声渐近。
郁明深低头贴近段寒的耳朵：“人民警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