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宿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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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当劳离学校不远，出了校门，往南拐个一百米，再过一条马路，转眼就到。王梓恬不愿意等红绿灯，拉着颜之走天桥，俩人吹着风，在天桥上静静往下看了会儿。
过往车辆川流不息，红黄车灯与两侧的路灯交相辉映，和桥上稀稀拉拉的人流不成比例。恍然间能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并不是京城那连轴转的人群中的一员，而是可以悠闲地坐在低低矮矮的围墙上，只是望着别人四处奔波，为每日的生活汲汲营营。
“好多大牌车。”颜之的刘海被风吹开了，她眯着眼挂在栏杆上，轻轻撞了下王梓恬的肩。
“车流这么快，又离得远，你能看清？”王梓恬问。
“看不清。”颜之说，“我猜的。”
王梓恬笑起来了，拽了拽颜之的书包带子，道：“走吧，去吃麦麦。”
麦当劳里灯光不甚明亮，许多位置被工作或是读书的人占了去，形形色色的笔记本盖子立起来，和她俩打着招呼。颜之看上了一个空位，引着王梓恬往那头走，忽听身侧人轻轻讶异了一声，步子停下了，朝前边看去。
颜之也滞住了脚，顺着她的目光往那头看，瞅见了几抹眼熟的身影。
“你看那几个人。”王梓恬附上她耳畔，“是千度的吧。”
“嗯。”颜之应了声。
颜之提足便往前迈，王梓恬赶忙扯住她的书包带子，压着嗓子问：“去干嘛？跟人打招呼？你咋这么社牛？”
“劳烦您睁开您的眼睛好好看看。”颜之瞥了她一眼，满脸写着“我是傻子吗”五个大字，没好气道，“整个麦当劳就那边还有空位，不去那还能去哪儿？”
王梓恬讪讪一笑，松开了她的书包带子，俩人一块儿往前走去。
不远处的五六个人嘻嘻哈哈，聊着有的没的八卦。颜之似是不经意地那群人里瞄了一眼，却没瞅见那冷颜美女。
目光一顿，她说不出自己具体有什么感受。许是因着没能见到那养眼的人而有些失望，也似乎并没什么起伏，她便只是将转瞬而过的些许空落感抛诸脑后，静静听着王梓恬继续和她咬耳朵。
“诶，你们组那美女负责人不在里边。”她说，“你拿了人家的咖啡，和人家道谢没。”
“嗯。”颜之回道，“就说了一声谢谢。”
“你不上道儿啊。”王梓恬把挎了一整条路的包放下了，甩了甩胳膊，一屁股坐上了椅子，说，“你这不就有理由加人美女微信了吗？加上之后好好谢谢人家。”
“她是我们组负责人，加人家微信不需要用这么蹩脚的理由。”颜之也坐上了座位，又往一旁的人堆里瞥了一眼。
王梓恬的话提醒了她，她确实可以以各色理由加人微信，不管是“关于选题，我有几点想法”，还是“谢谢姐姐今儿的咖啡”。
麦当劳有十三块九的一加一套餐，颜之将一个汉堡一个香芋派加入点餐小程序里的购物车，付了钱，正准备锁屏等吃，忽地顿了顿，思索一小阵，划开微信消息界面，点进了小组群。
中国的学生大多都怕与老师交流，负责人算半个老师，自然也被学生们划在了“自己人”的界限之外。于是他们自发建了俩群，一个是有俩负责人的，叫做“营销小队”，一个是只有自己人的，叫做“没有老师的营销小队”。
颜之在俩群间来回跳了几下，很快锁定了多出来的俩头像。一个头像是正儿八经的大头照，是个男性；另一个是雾蒙蒙的灰白，正中一片黄叶，颜之点进去看，名片上是简简单单一个字的昵称——
秋。
这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无一不向外界散着冷气。
令颜之想起了曾经在冬天爬老家的北山时看到的，山顶上孤零零站着的冰雕。
颜之兀自悱恻了会儿，目光扫到最下方的“添加到通讯录”，手指悬空，正准备点上去，犹豫片刻又收回去了，退出了微信界面。
“唉，明天还有早八。”王梓恬撑着脑袋自言自语，见她从手机里抬起头，顺口问了句，“咋样了，加好友了没有？”
“没。”颜之随口说，“我社恐。”
王梓恬瞪大了眼，半天丢出一句“你不中用”。颜之撇撇嘴，没回应她，余光瞥见手机里的“用餐提醒”，起身往前台端盘子去了。
——
京都的秋天转瞬即逝，明明两个星期前还是能穿着衬衣在外边晃的温度，现在就得里里外外套上三四层。
京都的人都说京都四季分明，颜之深以为然。只那夏和冬有些分明过了头，把春秋俩季节逼到最远的角落，逼成浮光掠影似的短短几日。
此时校园小径上人不多，蛩音彻底歇了声，安静得有些令人不适应。颜之抬头看着被银杏树枝切成一块一块的圆月，忽地想到了什么，开口轻轻问：
“银杏该熟了吧？再不熟，棉服都要穿上了。”
“好像已经黄了一小半了。”王梓恬说，“到时咱们宿舍一起过去拍个照。”
颜之轻笑一声，说好。
她俩肩并肩晃回宿舍，王梓恬先进门，颜之也跟着往里迈。不想她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被寝室里其他两个舍友围住了。
说围其实不太准确。舍友只有俩，没法兼顾四面，只是寝室过道窄，俩人一前一后这么一站，给颜之堵了个严严实实，既没法往前走，也没法朝后溜。
“听说有大美女请你喝咖啡？”李雨霏笑嘻嘻。
“听说有大美女请你喝咖啡？”纪然也笑嘻嘻。
颜之：……
颜之瞪向王梓恬，却见那人做贼似的溜回了自己的座位，飞速戴上耳机，一副“世界纷纷扰扰，我自岁月静好”的样子。
颜之：……
颜之已然预想到后续俩人围着她八卦的场景，叹了口气，点点头。
“咖啡好喝吗？”李雨霏好奇。
“咖啡好喝吗？”纪然也问。
“啥牌子的咖啡？”李雨霏不待回应，又抛出一个问题。
“啥牌子的咖啡？”纪然继续跟着问。
颜之：……
宿舍又不是电器店，咋住了那么老些个复读机。
“寝室一旦住下便轻易不会换”是京都大学的传统。一个宿舍四个人，大二时专业分流去了不同的专业，并没有根据专业重新分寝室，李雨霏和纪然是机械工程的，不与她俩一同上课。
而很显然，她俩是从王梓恬那儿得到的消息。
颜之三两步走到那好整以暇坐着的人身后，伸手摘了她的耳机。王梓恬转过头，挑着眉不说话，脸上分分明明写着“做甚”俩字，被颜之一句话堵回去了。
颜之说：“你别在这装没事人，就是你告诉她俩的。”
“都是朋友，互通有无嘛。”王梓恬把耳机揪回来，“再说了，天大的好事，你不主动和朋友分享就算了，你还赖我。”
三人的目光探照灯似的追着颜之，颜之咬着下唇，瞅着她们仨咬牙切齿地笑，末了道：“互通有无，好得很，你们仨最好之后别发生什么事，让我碰上。”
颜之扭头就走，撇下她们仨，兀自捞了牙杯去洗漱。王梓恬看着她愤愤然夺门而出的背影，登时一阵讶异，朝其余俩人招了招手。
李雨霏和纪然围过去，活像地下交易市场里小分队接头，听着王梓恬煞有介事地说：
“你俩有没有感觉，颜之今天有些怪。她简直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李雨霏：“她那是恼羞成怒。”
纪然：“她那是恼羞成怒。”
“话说回来。”李雨霏眨了眨眼，“那美女姐姐有多好看，让咱们的之之害羞了。”
纪然还想着复读，然复读未遂，被急哄哄的王梓恬一拍手打断了。
“我超，真的好看。”她咂了咂嘴，说，“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比这么好看的。”
“比之之还好看？”李雨霏问。
“两种风格吧，比不太来。”王梓恬昂头想了会儿，趴到椅背上，“硬要说的话，还是那美女姐姐更胜一筹。可能是因为我更加喜欢成熟美人。”
“谁问你喜欢什么了？”李雨霏推了她一把，笑道，“我就不信能有人比之之还好看。”
北方大多是大澡堂子，公共洗漱区。颜之游移到走廊尽头的水房里挤牙膏，并不知寝室里众人背着她开小会。
往日里被过密的信息狂轰滥炸惯了，干站着刷牙总会显得有些无聊，无聊程度仅次于拉屎没带手机。颜之于是开始在水房里踱步，踱到了窗边，放任自己的思绪往窗户外边飘，飘到对面的高楼上，又拐了个弯，飘到下午的教学楼里。
美女姐姐弯弯的眉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忽地就惋惜起来当时在麦当劳里没一鼓作气加人微信。
——现在太晚了，怕打扰到人；明天再去和人说“谢谢姐姐昨儿的咖啡”，又显得过于刻意。
以后再找机会吧。颜之想。
一个组，总会有机会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