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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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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岁看着自己和裴临书争吵,她这些年压抑的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再也不想忍了。
让她意外的是,裴临书也没了一贯的冷静从容,红着眼眶说她不近人情。
人情?他还好意思和她讲人情?
兄长、母后的死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他但凡懂得一点人情,就该知道,她是不会原谅冤枉兄长之人的。
管他们是故意陷害还是受人指使,都是他们顾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更不用说,兄长是东宫,陷害东宫等于动摇国本。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这些人都不可能免罪。
不知是理亏还是不屑与顾青岁争吵,裴临书渐渐地不再说话,见顾青岁哭起来,他又恢复平静,“公主既然不愿,臣就不为难公主了。”
语毕,拂袖而去。
顾青岁直接进宫,面见父皇,提出要与驸马和离。
父皇一开始坚决反对,作为大梁头一位公主,就闹出和离这种事,岂不是让后世笑话?
但当她说出裴临书为友人求情时,父皇神色骤冷,沉默半晌后,点头同意。
裴临书对和离没有异议,裴家长辈却是连连劝阻。但架不住皇帝点了头,最终裴临书还是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
和离后她重病一场,太医说她适宜更加湿润温暖的气候,她便去临安的行宫养病。
兄长的案子终究没有牵连到裴临书,顾青岁在临安偶尔还能听到有人传颂裴临书写的诗词。
缠绵动人,字里行间尽是相思。
几年后,裴临书也辞去官职,南下游历。
二人在西湖边重逢。
他告诉她,那些诗词都是为她而作。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她。
至于从前的那些恩怨,全因他轻信于人,被当成了对方复仇的工具。
他说他不配食君之俸,故而辞去官职,如今只想著书立说,传道受业,做自己擅长的事。
他用顾青岁曾经向往过的方式,耐心地教她写诗作画、品茗赏花。
但她仍放不下过去的事儿,怕他还像从前一般敷衍她,瞧不起她,反复试探他对自己的态度。
又过几年,裴临书已经在临安开办了书院,褪去世家公子的不食人间烟火,她才逐渐卸下防备。
虽然最后二人重归于好,共同回京。但顾青岁很累,整个经过好漫长,漫长到这个结果都没那么美好了。
她听见几个声音。
“天呐!驸马好深情!”
“驸马和公主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这就是完美的爱情。”
“最后公主终于像个公主了,端庄从容,温柔大方!”
是更像个公主了,但不像她顾青岁了!
她想反驳这些话,竭力发出声音,“不,我不想……”
“岁岁,醒醒!”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顾青岁一下惊醒,正对上母后焦急担忧的面容。
“娘……”顾青岁想摸一摸娘亲的脸颊,确定是否是在梦中。
手刚伸出被子,就被王皇后塞了回去,“别冻着。你可算醒了,可急死娘了。感觉怎么样?喉咙疼不疼?要不要喝水?肚子饿吗?让厨房熬点粥……”
王皇后说着,就见女儿神情有些恍惚,渐渐地,眼中竟有了泪意。
“哎哟,好孩子,别哭,哪儿不舒服?太医都在外面候着呢,让他们进来给你诊脉好不好?”王皇后心疼坏了,摸着女儿脸颊,慈爱道。
“我没事,我好了。”顾青岁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梦,只下意识道,又急忙问:“哥哥呢,他还好吗?”
王皇后微愣,“你担心他做什么呢,他现在就担心你,说是忙完政事就来看你。”
哥哥和娘亲都在,原来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顾青岁长长的舒了口气,可疲惫感依旧萦绕在心头,一场梦都如此让她疲惫,若是让她亲身经历这一切,不知该如何痛苦?
不等顾青岁回答,王皇后已经喊外间守着的太医进来了。
顾青岁身体一直不错,很少生病,但每次生病都是病势凶险,能把人吓个半死。
昨晚帝后二人就担心她的病,都没怎么睡好。今日晌午听说高烧昏迷,王皇后二话不说就出宫来了公主府,要不是政务繁忙,元章帝恨不得跟着一起来。
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就留了两人在宫里,剩下的全来了公主府。
昨晚裴临书交代荷露,有事去厢房找他。今日一早荷露叫不醒公主,第一反应当然是去告诉驸马。
裴临书也就没去翰林院,一直在外间守着。
听说顾青岁醒了,他也进入内室。
太医们围在床边,他看不到床上的人,只默默站在一边。
“驸马来了,他今日都没去上值,一直守着你呢。”王皇后对顾青岁道,说着要让出位置,让小夫妻俩说话。
“娘,你别走。”顾青岁忙去拽王皇后的衣袖。
王皇后无奈,想着女儿一定是难受得紧,才这般粘人。
太医们都说顾青岁的病已经过了最凶险的时候,烧退了,体内热毒也散了,只要再吃两副治疗风寒的汤药,很快就好。
太医又特地叮嘱:“公主这几日一定要饮食清淡,尽量先别出门,在屋中调养为好。”
太医是对着裴临书交代这些,裴临书一一记下。
他那日就说公主不该去参加秋狩,那是男子才能去的地方,她去于礼不合。她偏偏不不听。
裴临书向来不愿与她多费口舌,见她自顾自让婢女找骑装,他也就没多劝。
反正自从他们成亲后,世家中就没少议论,对她这位公主的一举一动颇为不屑,连带他,甚至整个裴家都成了笑话,为了能尽快在新朝立足,竟走了与皇家结亲这样的捷径。
且不说至今仍有些世家不愿为新的朝廷效力,就是那些已经接受改朝换代的世家,也不想与皇家结亲。当今圣上只是猎户出身,祖上数八代都是平民,若非前朝末年天灾不断,朝廷腐朽,哪能轮上这样的泥腿子当皇帝?世家大族上百年才养出的贵气,和这样的皇室结亲,岂不是自降身价?
可裴家没得选,他们只能默默承受这些人的指指点点。
“劳烦诸位太医了。”裴临书对众位太医道,说完又看向王皇后:“微臣自当尽心竭力照料公主,不敢有怠。”
“好好好,有你在,本宫就放心了。”王皇后笑道。
“驸马去送送太医们。”顾青岁看向裴临书。
裴临书应声,带着几名太医退了出去。
这时,厨房送来一碗白粥并两碟小菜。
顾青岁昨晚积食了,这会儿一点儿也不饿,只喝了小半碗。
王皇后就在旁念叨,无非嫌她不会照顾自己之类的。
顾青岁从前最烦听娘絮叨,娘身上一点也没有皇后的端庄威严,就喜欢絮叨一些琐事。但一想到刚才的梦,她心里就酸涩难言,娘说得每一句话,她都仔细听着。
吃了点东西,熬好的汤药也端了上来,稍微晾一晾就该喝药了。
顾青岁捏着鼻子,“叫我说,我昨儿就是吃撑了,又感了风寒,躺两天饿几顿就好了,才不用吃药。”小时候家里穷,风寒这种病都是这样扛过来的。
王皇后道:“吃药好得快,这也不是啥名贵补药,花不了几个钱。”
裴临书进门就听到母女俩的对话,不由蹙眉。因贪嘴积食而生病哪里像皇家公主的样子,皇后更是小家子气,竟连汤药的钱都要算计?
果然,再华贵的穿戴,也盖不住骨子里的穷酸。
“娘,驸马公务繁忙,没精力照顾我。”喝了药,顾青岁以为王皇后这就要走,眼睛转了转,“要不,我回宫养病吧……”
“不可……”
王皇后和裴临书异口同声。
顾青岁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她现在不想看到裴临书。
裴临书微微凝眉,公主若是回宫养病,岂不是等于告诉外人,他裴临书照料不周?
王皇后也是这样想的,她没读过太多书,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媳妇没事总往娘家跑,容易遭人闲话。婆家也跟着没脸。而且女儿这还是生病的时候,若是这时候回宫养病,外人肯定要议论公主和驸马的关系。
“太医刚还说这几日尽量别出门,你就忘了?”王皇后道:“听话,你要是觉得在屋里闷,母后每日都来瞧你。”
顾青岁瘪瘪嘴,她本意是想躲裴临书,不是想麻烦娘亲。既然不成,索性道:“不必了,这几日外面冷,娘亲别来回跑。我睡两天兴许就好了,好了就进宫给您和爹爹请安。”
王皇后慈爱地摸摸女儿额头,又吩咐荷露等几名婢女,好生照顾公主,便起价回宫了。
她一回到宫中,就吩咐身边宫女,“去看看太子忙完没有,忙完了让他来坤宁宫一趟。”
宫女领命退下,皇后身边的吴嬷嬷见娘娘眉头紧锁,便问道:“娘娘因何烦忧,是公主殿下的病……?”
王皇后叹气,“她的病倒是不打紧,只是我瞧着她与驸马之间别别扭扭的,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