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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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引擎启动的轻响在静谧空间中格外清晰。沈博舟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地明知故问：“去哪？”
苏梨揉着被他攥得发红的手腕，扭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闷声回答：“望江南民宿。”
“听不见。”沈博舟语调未变，依旧平稳，“声音太小。”
“……”
苏梨认定他是故意的。
可一想到自己方才在前男友的出轨现场，竟下意识想借他的势去反击，那股心虚便让她硬气不起来，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望江南民宿！”
沈博舟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倒也不用这么大声。”
“……”
苏梨一时语塞，索性闭口不言。
窗外路灯昏黄，右侧是千篇一律的田野暗影。她双手搁在膝上，无意识地抠着光秃的指甲边缘，已有几处泛红破皮，她却浑然未觉。
“舍不得？”男人突兀地问。
苏梨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博舟目光掠过她自虐般的手指：“你那劈腿的小男友。”
苏梨抬手撑在车窗框上，视线虚浮地落在窗外，声音也带着飘忽的无力感：“很奇怪吗？就算养条狗，突然没了，也会难过一阵子吧。”
沈博舟瞥见她终于停下了抠弄手指的小动作，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扬，“我不养狗。”
“我养天鹅。”
“黑天鹅。”
“……”
苏梨收回视线，凉凉地看向他侧脸：“黑天鹅怎么了？黑天鹅招你惹你了？”
“是，如你所见，我是被渣了。可谁一辈子还没遇到过几个渣男啊？这很稀奇？沈先生的阿公不也在79岁高龄被您阿奶给甩了吗？”
“……”
他本意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想到她反击得如此精准狠辣。
沈博舟被噎得半晌无言。
毕竟她说的……是事实。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他估计得撕烂对方的嘴。
可听她说，他还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
“我阿公被甩，是因为他年老色衰，无关品德。”沈博舟解释完，故意将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探究，“那敢问苏小姐被甩，又是为哪般？”
“因为……不够漂亮了？”
“……”
他这是在幸灾乐祸？！
苏梨心头的火苗“噌”地窜起。
酒精放大了一切委屈，她像是再也压抑不住，脱口而出：“因为我的利用价值已经撑不起他的野心！因为这世间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本就不多，而他想要的，总是那样多！”
“你满意了吗？”
一口气吼完，胸腔里的憋闷却达到了顶点。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失态，更清楚这些私事与他无关。将血淋淋的伤口撕开给人看，只会显得狰狞又可笑。
可她就是忍不住。
也不想再忍。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苏梨突然提高声音：“停车！”
车子应声在路边稳稳停住。男人伸手按住她欲解开安全带的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温和：“抱歉，我的本意只是想转移你的注意力，刚才……方法欠妥。”
“我没想惹你生气。”
“……他是在向她道歉？”
苏梨有些难以置信，慢半拍地转过头，视线落在他仍握着自己小臂的手上，大脑瞬间空白。
见她久久不语，沈博舟再次开口：“这里离农场还有十公里，打不到车。你要实在不想看见我，就在车里等着，我下车让宋也过来接你。”
“……”
以前从不觉得港腔有多特别，认识他之后，便觉得港腔和他是绝配，他语速变慢时，嗓音就会变得又苏又温柔，很难不让人错觉他是在哄你。而她偏生耳根软，最不经哄。
“沈先生误会了。”苏梨的态度不自觉地软化下来，轻声解释，“我刚喝了酒，有点头晕，想吐。”
苏梨蹲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明明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却翻江倒海，止不住的恶心。胆汁混合着胃液灼烧着喉咙，侵蚀着味蕾与嗅觉。
初夏夜风，带着潮湿的闷热。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很想放声大哭，却又觉得丢脸。
因为她心底早就清楚胡杨并非良人，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她的青春不曾被谁独占。
但胡杨，无疑是其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相伴走过象牙塔里的十年光阴。是同学，是朋友，他待她一直体贴，甚至曾舍命相救。
所以她千方百计地回报他，甚至……押上了自己的感情。
“喝点水。”
沈博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自下而上地仰望着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沈先生，你认识厉害的风水大师吗？”
“……”
路灯昏暗，女孩的眼眸更黯，像是仅存的一点信仰也被彻底摧毁。她的眼睛红肿，鼻尖也红，脸上泪痕交错，她也懒得去擦。
除了狼狈和可怜，沈博舟找不出更贴切的词来形容她此刻的模样。
可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内心并无多少同情。
相反，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愉悦。
是那种若她不在场，他或许会开瓶香槟的愉悦。
可若有人问他为何高兴，他又无从答起。
于是他尽力维持着正经神色，问她：“你要算命？”
“嗯。”苏梨认真点头，带着醉后的执拗，“我可能是……提前犯太岁了。”
说实话，沈博舟有点想笑。
可他终究没笑出来，反问道：“你几岁？”
“明天是我生日，27岁。”
话音刚落，苏梨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语气激动，委屈又愤慨，声音也拔高了：“沈先生！太岁公公他太欺负人了！哪有让人提前九年过本命年的道理！”
沈博舟：“……”
不等他反应，刚才还抓着他胳膊的人，此刻已经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嗓音带着浓重的、软绵绵的哭腔：“清平盛世，朗朗乾坤！他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上中央告他去！”
沈博舟：“……”
陈述出门前拿的不是红酒吗？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
“沈先生~”苏梨摇晃着他的脖子，拖长了调子，像只委屈的猫，“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以后肯定会报答你的。”
虽然与神志不清的人交谈令他头疼，极难维持耐心，但此刻，他却莫名生出了几分兴致。他单手托住女孩的后颈，固定住她乱动的脑袋，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声音低沉诱哄：“说说看，打算怎么报答我？”
苏梨眨着迷蒙的眼睛，安静了两秒，然后郑重其事地宣布：“只要不犯法，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
沈博舟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开录音功能，凑近她泛红的脸颊：“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苏梨脑子转得极慢，想不起自己说过什么，懵懂地问：“什么话？”
沈博舟引导她：“说说看，你要怎么报答我。”
苏梨“哦”了一声，乖乖重复：“只要不犯法，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
沈博舟追问：“只要你有？”
苏梨用力点头：“嗯，只要我有。”
“……除了农场。”
“……”
醉成这样，倒还记得死死护着她的农场。
“你醉了，知道吗？”沈博舟看着她问。
苏梨脚下忽然发软，下意识地更紧地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几乎挂在他怀里。她仰着头，鼻音浓重，却语气坚定：“我没醉，我很清醒。”
“行。”沈博舟点头，顺着她的话问，“你想让我怎么帮？”
苏梨立刻来了精神，字正腔圆：“写状纸！告太岁！”
沈博舟：“……”
一阵夜风吹过，扰得路边花草不安地摇曳。沈博舟感觉自己的心，也莫名跟着这万物，轻轻躁动起来。
“你先上车。”他关了手机录音，连扶带抱，几乎是半搂着将她送回副驾驶座，耐心好得出奇，“我回去就给你写状纸。”
苏梨狐疑地确认：“真的？”
沈博舟保证：“真的。”
苏梨还不放心，歪头追问：“那你文笔怎么样？”
沈博舟：“……还不错。”
——
半梦半醒间，苏梨隐约听到敲门声。潜意识觉得是梦，她翻了个身，裹紧被子继续睡去。可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
苏梨烦躁不堪。
她在枕边胡乱摸索到手机，看也没看，接通便是一串熟练的应对：“没钱！没孩子！不找对象！不贷款！”说完，直接掐断通话，将手机扔到一旁。
站在房门外举着手机的沈博舟：“……”
站在沈博舟身后，将苏梨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民宿冯经理：“……”
冯经理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眼前这位可是外人求见一面都难于登天的太子爷，尤其是他的私人手机号，知晓者屈指可数。他刚才亲自打电话，竟被房客当成了骚扰电话？！
嗯，一定是他听错了。
冯经理偷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老板，又低头看了看餐车上精致的下午茶和草莓蛋糕，小心翼翼地试探：“沈总，那这份草莓蛋糕……我晚点再给苏小姐送来？”
“草莓要吃新鲜的，扔了吧。”沈博舟转身，语气淡漠地丢下一句，“别忘了通知前台，521的客人昨晚打碎了我房里的瓷罐，费用记在她账上。”
“好的。”冯经理快步跟上，谨慎询问，“沈总，是按现在的市场行价，还是按当年的竞拍价计？”
沈博舟脚步未停：“行价。”
行价？！
冯经理脚步一顿，默默在心里为那位苏小姐点了三根蜡。
——
和所有狗血故事的后续一样。
苏梨彻底清醒后，回想起自己昨晚的酒后失态，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火速收拾好行李，几乎是逃命般冲到了一楼前台。
“您好，”苏梨拿出身份证，语速飞快，“麻烦退房，谢谢。”
“好的。”客服小姐姐接过身份证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善意提醒，“苏小姐，您的……妆，不需要先卸一下吗？”
苏梨这才惊觉自己昨晚大概率是顶着残妆睡的，加上又哭又闹，现在的脸恐怕堪比调色盘。她赶紧抽回身份证，尴尬道：“抱歉，我先去收拾一下。”
“小赵。”
一道熟悉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找人把我房间收拾一下。”
宋也？！
苏梨脊背一僵，装作没听见，低头就想溜走。
可她还没走出几步，宋也的声音就如影随形地追了上来：“苏梨？”
“你跑什么啊？”
躲是躲不掉了。
苏梨只好硬着头皮转身，努力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早啊，宋先生。”
宋也在看清她脸的瞬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啊，是挺早的。”
“天还没黑呢。”
“……”
苏梨下意识看向大厅的挂钟。
很好，下午四点一刻。
“苏小姐，你…”宋也实在看不下去，抬手在自己脸颊边比划了一下，表情一言难尽，“你这形象……”
苏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强装镇定：“我形象怎么了？”
宋也拼命忍住笑意，非常“诚恳”地夸赞：“怪……别致的。”
“……”
苏梨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无心纠缠：“抱歉宋也，我有急事得先走，失陪了。”
“苏小姐！”
刚抬脚，前台客服叫住了她。
苏梨无奈回头：“怎么了？”
客服小姐姐露出标准的八颗牙职业微笑：“您的退房手续还没办完。”
“卸完妆后，请记得过来办理哦。”
——
等她卸完妆重回前台，宋也居然还在。
他正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看见她，抬手打了个招呼。苏梨勉强点头回应。
几分钟后，客服小姐姐将身份证递还给她，脸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微笑：“苏小姐，扣除您的押金，您还需要补交一百一十万的费用。”
“多少？”
“一百一十万。”
苏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了眼对方的胸牌，再次确认：“赵小姐，你刚才说，我还欠你们一百一十万房费，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房费。”客服微笑着解释，“您的押金已经足够支付房费了。是您昨晚不慎打碎了沈总房间里的一件青花瓷罐，沈总要求您按目前的市场行价赔偿。”
“沈总交代过，您若不信，可以随时请人鉴定真伪。”
“……”
苏梨只觉得荒谬至极，“我昨晚一直住在自己的房间里，怎么可能打碎你们沈总房里的东西？”
小赵：“您住的就是沈总的私人套房。”
苏梨：“你说什么？”
小赵：“苏小姐，521一直是沈总的私人套房，不对外开放的。”
“……”
苏梨偏过头，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上头的情绪，抬手指向头顶的监控：“昨天为我办理入住的也是你吧？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小赵一时语塞。
她的确没有告知客人那是老板的房间。
可这并非她的过失。
是老板明确吩咐不让说的。
“不记得也没关系。”苏梨只觉得血气上涌，声音不由提高，“我们报警处理吧。这种事，还是交给警察最公平！”
一旁讲电话的宋也隐约听到“报警”二字，对着话筒低声说：“沈博舟，你都把人家逼得要报警了，真不过来看看？”
电话那头传来闲闲的回应：“望江南，你也有20%的股份。”
宋也咬牙：“你TM能要点脸吗？”
“你到底想干嘛？给句痛快话！”
沈博舟轻笑：“不干嘛，好玩。”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宋也：“……”
眼看苏梨真要掏手机，宋也快步上前，明知故问：“怎么了，小赵？”
“宋总，”小赵也有些着急，索性将昨晚之事和盘托出，“苏小姐昨晚醉酒，是我和沈总一起送她回房的。她当时……情绪比较激动，一直吵着要让沈总帮她写状纸，说是要状告太岁。后来自己在房里找纸笔时，不小心打翻了一只明嘉靖青花瓷罐。沈总要求苏小姐按行价赔偿……”
刚才在电话里问了半天都没问出的细节，竟被小赵三言两语道出。宋也顿觉好笑，同时又感到不可思议：“就只是打碎了个瓶子？”
“就没发生点别的……什么特别的事？”
他太了解沈博舟了——既然肯主动让出房间，又怎会真在意一个对他而言无关痛痒的古董？
必定是另有所图。
“特别的？”小赵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她探身向前，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压低声音，迟疑地开口：“苏小姐她亲了沈总一下…算吗？”
“……”
苏梨瞬间炸毛，脸颊爆红：“你胡说！”
宋也眉梢高高挑起，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苏小姐，我觉得吧，你这又是打碎古董，又是……非礼‘古董’主人的事，找警察好像不太合适。要不，还是私了吧？”
“我给你个提示，我觉得小舟让你赔偿是假，想让你……负责，才是真的。”
“……”
此刻，一些模糊的片段猛地撞入苏梨脑海——沈博舟似乎真的找来了纸笔，她当时一高兴，好像……真的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
苏梨深吸一口气，脸上和后背都烧得厉害。她强作镇定，对客服说：“不就是一个青花瓷罐吗？我赔！赵小姐，麻烦给我纸和笔，谢谢。”
几分钟后，苏梨将写好的欠条递给宋也：“宋先生，麻烦您转告沈先生，我会按市场行价赔偿他的损失。也请他务必把被打碎的古董碎片，一片不少地寄到我的农场。”
“另外，”她挺直脊背，语气恢复冷静与疏离，“望江南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安排我入住私人套房，我有充分理由怀疑其动机不纯。”
“这件事，我会全权委托我的律师处理。贵方，就等着接律师函吧。”
宋也：“……”
小舟啊小舟，我看你这回怎么收场。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