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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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界剑拔弩张的氛围毫不知晓，因为晕厥整个身体都被别人控制着摆弄，完全浸染了雪松和檀香的气息，真绪趴在夏油杰的肩头，深陷在被迫的睡眠之中。
咒灵的嘶吼、刀背折射的冷光、人类交织碰撞的激烈情绪在此时此刻都与她全然无关，真绪紧紧地闭着眼睛，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夏季的天总是亮的格外早，一天才刚刚开始，风就带着熏人的热气。蝉鸣声聒噪不已，树叶在阳光下沙沙作响，这是个并不算清爽的早晨。
真绪坐在餐桌旁的餐椅上，用印着卡通图案的儿童汤匙往自己的口中不停地送红豆汤。白嫩的脸颊被塞得鼓鼓的，因为着急出门，所以今天的早餐活动进行的非常顺利，没有外婆的催促她也吃得很快。
卷着餐巾纸的手压在小孩子粉嫩的唇角，外婆细心的擦拭着她嘴边残余的汤汁痕迹，收回手时顺便将她鬓边垂下的浅金色碎发别回了耳后。外婆的声音慢悠悠的，音调总是拖得很长，欣慰满到几乎要溢出来：“今天要跟里香和忧太一起出去玩了吗，看来我们真绪有成功交到好朋友呢。”
真绪把汤匙放回碗里，仰头时冲外婆露出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雀跃值已经拉满了，眼底的期待根本藏都藏不住，她点了点头：“对，跟里香和忧太约好了要去公园玩，里香说她和忧太会帮我推秋千！”
蓬蓬裙下纤细的小腿在半空中摇晃，因为个子太矮所以踩不到地面上。真绪跳下椅子，经过玄关的时候把昨晚就包装好的两盒巧克力夹心饼干放进了手提袋里。
她穿好鞋的时候，门铃正巧响起，院门外传来里香甜腻腻的声音：“真绪，我和忧太来找你啦！”
身后是外婆嘱咐她早点回来注意安全的声音，真绪跑过庭院，双马尾在身后一摇一晃。打开门的一瞬间，两张稚嫩的小脸填满了整个冰蓝色的眼瞳，她举起手里的袋子时还有些紧张。明明昨天已经在家里跟外婆练习了很多遍，可是真的对着朋友们的目光时讲话还是有些磕磕绊绊，脸上的红晕范围越来越大，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我……我给你们带了饼干，很好吃的！”
万一里香和忧太不喜欢吃饼干怎么办，万一他们不喜欢巧克力的口味怎么办？
掌心因为沁出的冷汗变得潮湿，真绪垂下眼睫，咬着下唇不敢抬头去看他们的神情。昨晚才说好要做朋友的，好不容易才交到朋友的，求求了，一定不要被她搞砸啊。
手里的袋子被接了过去，里香挽住了她的手臂：“真是太好了！我和忧太都很喜欢吃饼干哦，谢谢真绪！”
对方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手臂也软软的，两个人贴在一起，真绪的脸红的更加厉害。
公园里的秋千晃呀晃，小小的野花枯萎后就不再开。每一家的点心都一起吃过了，冬天来了之后三个小孩一起挤在绸鱼烧的店门口等待。忘记了是谁先提起的，用冻的通红的手指把名字一起写在了雪地上，拉手回家的时候，大家说要永远在一起。
真绪坐在外婆的床边，小声地问：“外婆，永远是多远呀？”
已经病了一整个秋天的外婆终于在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闭上了眼睛，她拉着真绪小小的手，声音越来越遥远：“是很远……很远……”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上门的时候，街坊邻居都在窃窃私语，真绪站在门口，饿了一天的肚子瘪得厉害。
“爸爸妈妈都死了，外婆也死了，这孩子还这么小，可怎么办啊。”
“在外国没有亲人吗，这孩子是混血吧，说不定可以去国外呢？”
“听说就是因为国外的亲人全都死了才到日本来找外婆的，一开始连日语都不会讲呢。”
大家议论的声音因为她在走神而变得逐渐远去，真绪呆呆的低着头，很久没人给她扎头发了，凌乱的金发垂在肩头，遮住了她的侧脸。好多好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在街道上蠕动，隔壁叔叔的肩头趴着一只很难看的长翅膀的肉虫。一团黑色的影子趴在她的脚边，她蹲下身用手戳了一下，却被咬破了指尖。
一张温柔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里，黑发女人的额角有一排缝合线留下的痕迹。冰凉的手撩开了她凌乱的金发，女人的目光从她被咬破的指尖上移到了她双眼上，笑意越来越深：“我是院长妈妈哦，我亲爱的真绪酱，还有需要告别的人吗？”
咬着她指尖的黑影被院长妈妈轻轻的掐碎了，说话时对方嫣红的唇瓣张张合合，语调温柔的话语听起来黏腻又模糊，她只听清楚了最后一句。
‘院长妈妈只会喜欢听话的乖孩子哦。’
通往公园的路变得很长很长，她气喘吁吁的跑着，重重的跌倒在街边。掌心擦破的伤口进了雪屑，变得又凉又痛。顾不得这些，她大声的叫出了不远处那道熟悉身影的名字：“忧太！我在这里！”
乙骨忧太愣了一下，朝她跑了过来，脚步急切又慌张，可是脸上的笑却格外漂亮。雀蓝色的眼睛里清晰的映出了真绪有些脏兮兮的小脸，他把她扶了起来：“真绪今天可以出来玩了吗？”
真绪抓着乙骨忧太的手，把自己的血沾在了他的手背上。很多话哽在喉咙里，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要是好好学日语了就好了，要是外婆没有生病就好了。
她张开了嘴，唇瓣有些发抖：“忧太，我要走了，我有事情要跟你和里香讲。”
“那我去找里香过来吧！你在这里等我哦！”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打断了，她站在原地，看着乙骨忧越跑越远，然后消失在街角，再也没有回来。
外面的风好冷，她的手好痛，真绪蹲在原地，小声的呢喃：“为什么还不回来……”
“傻孩子，我的真绪，因为他不会回来了啊。”
院长妈妈的声音比耳边吹过的凉风还要冷，高跟鞋踩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小坑，她从真绪的身后绕到了身前。俯身时刻意压近了自己的脸，院长妈妈的呼吸全都打在她的脸上：“院长妈妈不是已经说过了只会喜欢听话的乖孩子吗，真绪为什么要偷偷逃跑呢？”
“明确说过了不允许的吧，要接受惩罚才会变乖吗？”
“刚才那个孩子，不会再回来了哦。根本就没有把真绪当成朋友来看吧，对他来说你一点也不重要呢，真绪都说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了，可是他还是跑去找另一个人了不是吗？”
眼眶已经红透了，她忍住发抖的欲望仰头和院长妈妈对上视线，想到刚才忧太毫不犹豫跑掉的背影，连自己的声音都变得不坚定起来：“才不是……里香和忧太说过，我们是好朋友……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整个人都被揪着帽子从地上拎了起来，明明看起来那样纤细温柔的人却有这样大的力气，真绪看着院长妈妈的眼睛，感觉自己有些眩晕。
那双红唇凑近了一些，附在她的耳边，院长妈妈说：“那为什么都去了这么久了，他还不回来呢？真正爱你的人，不会把你自己留在原地的，知道了吗，我的真绪。”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把你自己留在原地……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把你自己留在原地……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把你自己留在原地……
“如果已经清楚了，就要乖乖跟院长妈妈回去接受惩罚哦。”
“即使再饥饿也不可以吃饭，这是刚刚那个跑掉的孩子给真绪的最后一份礼物，真绪啊，你要永远记得。”
永远记得……
不要……
她不要饿肚子，不要被关进漆黑的屋子里，不要被推进全是咒灵的坑里。她不要被埋在雪里，不要跪在石子台阶上，不要被剖开身体。
永远记得……
她不要被院长妈妈讨厌，不要被哥哥嫌弃。她不要被其他小朋友排挤，不要被义工叔叔诬陷偷东西。
真绪是听话的乖孩子，真绪会永远记得……
外婆，你没告诉真绪，原来永远有这么这么远。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震动，院长妈妈的声音变得缥缈虚无，大火熊熊燃烧着，千嗣真绪转身朝着孤儿院的门外走去。
娇小的身影越来越来淡，在黑暗之中，她终于睁开了眼。
温暖的室内和柔软的床把她包裹着，夏油老师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刚刚才睡醒一般：“怎么哭了呢，真绪是做噩梦了吗？”
整个人都被卷在被子里紧紧的箍着，像是被什么挤压在中间，她热的几乎要出汗。废了些力气才把手伸出来，摸到自己脸上的潮湿时，还有一瞬间的茫然。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以前的事情了，还以为自己已经差不多忘记了。漆黑的房间里呼吸声彼此交错，她的喘息是这样明显，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逃生。
不管在怎样告诉自己哥哥已经死了，院长妈妈也已经死了，还是心有余悸。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一张全新的脸，千嗣真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她会觉得竹中寿江是那样的熟悉。
和院长妈妈好像啊，竹中小姐，真的和院长妈妈好像。
在有人忽然问了哥哥的事情之后，跟妈妈相似的人也冒了出来，为什么大家都如此阴魂不散？
一只手横进了她的腰部的下方，整个人都被在被子拖动，明明夏油老师在右侧，可是她却被卷进了左侧的怀抱里。软嫩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廓，五条家主说话的时候舌尖舔过她的耳垂，带起酥痒的感觉：“真绪有好多姓氏哦，考不考虑跟五条家主也姓一次呢，这样比较公平哦。”
但根本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另一只手与五条家主的手交错之后勾住了她的腰。夏油老师靠得更近了一些，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可话却不是给她说的：“这个问题太失礼了，悟。真绪还没完全睡醒呢，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在场的三个人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现在的场景诡异，在套着黑色被罩的羽绒被之下，两个身强体壮的高大成年男性把纤细玲珑的幼崽夹在彼此中间。
几乎被剥夺了所有的活动空间，真绪想要动一动自己有些发麻的腿。但不知道是谁的长腿压在她的小腿上，强势的不肯移开。她侧过头，围在脖颈处和侧脸上的白色碎发蹭的她有点痒：“唔，五条家主为什么在这里？”
“哈？什么叫五条家主为什么在这里？真绪应该问的是杰为什么会在这里才对吧，我可是真绪的男朋友哦，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吧？”察觉到了怀里人想要躲开的意图，明知道她是因为觉得痒才想撤开可还是不太高兴，五条悟坏心的把她抱的紧了些，故意用自己头发蹭她的脸颊。
醒来之后第一个跟他说话呢，还算是乖巧的小狗，可以勉强原谅。
被迫跟杰签订不平等条约的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心里舒服了一些，抬起了一点下巴想要去咬真绪软软的脸颊。但是这个动作并没有成功，另一个饲养员的手捏住了真绪的下巴，把她的头转向了另一边。
夏油杰跟她枕在同一个枕头上，垂着眸子看向她的脸。捏着下巴的手力气很大，死死的扣着她的脸。
刚刚还说要让她睡觉，可是发现了她愿意开口跟另一个人说话之后，那种从容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即便是将人抱在怀里，也还是没有完全掌控的感觉，他迫切的需要知道被讨厌的原因。
刻意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夏油杰的语调听起来很轻松，随口一问一般腔调却用这样凝视着她的目光加以配合，在听到答案之前没办法真的放松：“真绪在和夏油老师生气吗？”
在真绪张口之前，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五条悟又逼近了一些，挤占着她本就所剩无几的空间：“杰问的问题好无聊哦，真绪酱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终于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真绪艰难的在两个巨人的中间侧了侧身子，抬手将五条悟毛茸茸的脑袋推开了一点。终于能呼吸了，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听起来有点像叹息：“因为夏油老师欺骗我，所以我在生气。”
迫切的想要认可和被爱，迫切的需要值得信赖的人对她关怀。做了那样的梦，哥哥和院长妈妈的脸还在脑海之中。只要夏油老师道歉，她就暂时先原谅他。
还想继续说的，可是刚刚被她推开的人重新凑近了过来。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五条家主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唇。
明明已经是成年男性了，可是皮肤还是很嫩，贴在她面颊上的脸用力压着她的颊肉。五条家主从背后抱着她，坚硬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两个人的鼻尖又要蹭到一起了。
“做了噩梦之后怎么可以只想着依靠杰呢？”
不该侧身的，空间变得更小了，就连夏油老师也倾身靠近了她，真绪下意识眨了眨眼，感觉一个吻落在了她的眼睫上。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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