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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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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孝拉开门，先是嗅见一股常年没散开的潮湿味，奇怪的声音清晰起来，里面黑洞洞的，凭借谈孝的超绝视力，他估摸里面不大，隐约辨析出堆了些没用的体育器材，却没看见人在哪。
陌生的地方他没轻易踏进去，朝里面喊：“有人吗？”
没反应，哭声也没停，还在抽泣。这回能判断出应该是人在哭。
“有人吗？”秦暮朝里补充了一句。
哭声止住了，似乎是才意识到真的有人把门打开了。
“有......救救我。”
是从左边里面的角落传来的，那里立放了几张垫子，难怪刚才没看见人。
回话了，人没出来，谈孝刚打算继续问，秦暮却抢先开了口：“你是被别人关在这里的吗？是青山的学生吗？”
沉默，只剩下雨声，秦暮很有耐心，等着里面的回应。
良久，黑暗里才传来了非常轻微的一声。
“嗯......”
不知道回的哪个问题，秦暮继续说：“先出来，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你。”
“你不是让我们救救你吗？我走远一些，给你留门和雨伞，你自己出来好不好？”
秦暮合起伞放地上，打算沿突出来的屋檐走远些，头顶及时侧过来一把伞。
谈孝微笑看他：“生病了怎么给我讲题？”
秦暮：“谢谢。”
谈孝跟着秦暮往后退，退至十多步的距离，杂物间门沿探出颗头，小心翼翼，似乎在确认外面有没有藏人。
四下里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心一样，颤巍巍钻出来捡起伞却没撑开。
看不清模样，隐约发现他全身湿透了，背着也就比人小一点的书包。
“谢谢……你们。”隔着十几步，他说话有些含糊，听不太清晰，“不用……伞，会……坏的。”
他迎雨跑近，把伞往秦暮手里一塞，着急朝宿舍楼方向奔过去。
谈孝正转头打算和一起见义勇为的，嗯……战友交流交流，秦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撑开伞，越走越快。
一个两个都困了？急着回去睡觉？
谈孝：“你那么急干嘛？”
“要熄灯了。”
真男人赶路从不回头，谁殿后谁倒霉。
“靠！”谈孝一路狂奔，像只雨里的猴。
所幸，踩着熄灯的点入寝，保卫室里宿管大爷犀利的目光就算隔着厚玻璃，也足够把谈孝的背刺得起鸡皮疙瘩。
后方谈孝还在笑嘻嘻装乖抚平宿管大爷将起未起的怒火，前方秦暮荣获倒数第二，留下麻烦给他，一个人上楼去了。
谈孝舌战花甲老人，大胜。一路哼着歌，本以为自己会是最晚回宿舍的，谁知苏闵更胜他一筹。
“又这么晚？今天何大爷可不好对付。”谈孝放下书包，拧开保温杯润润喉，不禁在心里为好友祈祷。
宋溪宥在台灯下翻了一页某本当下火爆的玄幻修仙小说，嘴上补刀：“你俩彼此彼此吧。”
谈孝故作高深：“那可不一样。”接着快速拿好衣物进了浴室。
“得，估计那女孩又理他了。”陈大师不愧是大师，一听就听出不一样了。
陈沉吹开桌面上的碎屑，四下搜寻无果，开始翻箱倒柜。
“诶，我另外那把刀呢。西柚，你看见了吗？”陈沉开始扒拉宋溪宥的柜子。
宋溪宥早就对他动不动遗落东西的毛病见怪不怪了，问道：“是不是又忘在课桌里了？”
陈沉思考片刻，尴尬地回答：“好像还真是……”
宋溪宥又翻一页，无奈说：“你这什么记性？”
“西柚你下次一定一定要提醒我！”陈沉也知道自己记性烂，只得求助宋溪宥，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盯着宋溪宥。
陈沉眼睛很大，皮肤虽然黝黑，总是被当事人嫌弃，却衬得那双大眼睛更加澄澈，像小狗一样，极易让人心慈。
宋溪宥早已练出一副钢铁般的双眼，丝毫不被他所打动，只觉得恨铁不成钢：“自己拿纸笔记着，贴桌面上，靠我有什么用，总是不长记性。”
谈孝穿着裤衩出来时，陈沉放下刻刀，混在宋溪宥床上蹭他的书看，苏闵估计是刚进门，浑身湿透了，正喘着粗气脱校服。
被雨打湿成一绺一绺的发丝安静地垂在白净的脸上，长睫沾满水珠，隐没在后的双眼看着纯良，其实是最不安分的，过去十场事端有九场是靠他这双眼睛引发的。
谈孝拿毛巾擦擦头发，问：“翻墙回来的？”
男生宿舍楼围墙不高，至少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来说不算什么，经常有晚归的学生怕被记过，翻墙进宿舍。
就算今天下这么大的雨，苏闵拿着伞也不至于淋成落汤鸡。只可能是翻墙的时候被淋湿的。
“嗯。”苏闵不愿多说似的敷衍他。
谈孝这人心细，对朋友的事更上心。
他俩算是从小长到大的，自打六岁刚进小学的谈孝耐不住性子，左摇摇右摆摆，不小心一肘子打翻同桌苏闵摆在桌面上的蜡笔时，两人就一路从五六岁到初中再到现在，交下了十二年的情谊，关系如同亲兄弟一般。
苏闵深知谈孝的脾性，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匆匆进了浴室。
浴室里氤氲的热气还未散开，他打开阀门任由热水浇灌全身。
从外面带来的浑身凉意很快便被冲走了，热意重新裹挟上他的身体。
水珠轻轻划过他的脸庞，似是不舍般被眼尾黑密的长睫留住。
半小时前发生的事像是高清的电影一般，被人来回播放，情绪也在重复中不断叠加。
苏闵使劲甩甩头，试图将所有画面抖出去，无果。倒是整个脸都被烧得滚烫了。
谈孝越琢磨越感觉不对，苏闵自从那天晚归了一次，就一发不可收拾。每次回来还对他左躲右闪的，从前苏闵一在外面惹了事，就是这副样子。
“你又在外面惹事了？”谈孝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等着苏闵出来，用几乎笃定的语气说。
突然的声音吓了苏闵一跳：“没有，你想多了。”
谈孝紧紧盯着他，“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
“真没惹事。”苏闵丝毫不心虚，说盯就盯。
“那你每天晚上回来脸那么红，不是打架了？”谈孝狐疑地试图在苏闵脸上找出一丁点不自然。
苏闵一把推开他，坐回床上：“没有，放心吧，谈大姨。我就是回来太急了，憋红的。”
谈孝更加不信了，被误解了还能这样好好跟他说话，绝对有事！但他面上不显，反正日子长着：“最好是这样。”
“倒是你——和他怎么样了？”苏闵微微眯眼，一副让人牙痒痒的样子，像是要从谈孝的表情里窥探出什么似的，把握主动权反问。
“什么怎么样？”谈孝挑眉，故作听不懂。苏闵是知道他对秦暮的心思的。
陈沉和宋溪宥两人仅仅知道他有喜欢的人，至于具体是谁却不知道。但是宿舍一伙儿都极有分寸感，既然谈孝不说是谁，那也不过多揣测。
苏闵没耐心跟他扯，翻脸极快：“不想说算了，我睡了。”说罢盖上被子开始假寐。
“还早得很。”谈孝丢下一句，不忘叮嘱室友：“今晚说不定会降温，都记得多盖点被子。”
夜里果然降温了，窗外风雨愈演愈烈，秦暮被冻醒后去关上了睡前忘记关的一扇窗。
这件宿舍虽然摆放了两张上下铺，却只有秦暮一个人住。宿管刚开始说过段时间会安排别的班的人一起住，这都过了半年了也没见谁搬进来。
但秦暮乐得自在，他不喜欢和人接触太近。住宿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还好分在了单独一个寝室。要是以后来新室友了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秦暮多加了两件衣服裹着钻进被子里。
他又想到蜷缩在杂物间里的人了，那副模样，那种处境，太熟悉。
他以为自己能忘了，其实什么都记得。
以为早就能对谁都摆出一副硬心肠冷面孔，其实需要伸手的时候比谁都快。
或许是今夜的风雨实在太大了，和那晚极像。又或许是看见了放学后被迫承受雨水的陌生同学，奔逃了将近一年的梦魇又悄然回来，再次紧紧缠住秦暮。
掌风袭来，裹挟那人衣袖间浓烈呛人的烟酒味。一瞬间只感觉声音响亮，很近，就在耳边。比起火辣烧人的疼痛感，这骇人的巨响更先打破秦暮的防线！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着，身下的被褥早已被汗浸湿。
双眼迟迟未聚焦，思绪被梦魇拉扯住，还没回神。
许久，他才看清了上铺床板空了的一小块，算不上雪白的天花板映射进他的眼睛里。
只是梦，已经结束了。
昨晚还黑云压城的趋势，今早被大自然洗净了的窗户毫不犹豫地送来干净的阳光。
宿舍楼外挂着两个大广播，专门为爱睡懒觉的孩子们打造，此时早已响起激昂的进行曲。为了不让进行曲孤单，宿管极其有节奏的口哨声和宛如逃命般的跑步声很快就与之相伴。
谈孝难得起晚一次，是被强势的三重奏轰醒的。其他三个还躺的躺，趴的趴，正梦里会周公呢。
他利索起身，绕寝室顺时针跑，给那三位的大腿一人一个响亮的巴掌。
“起床了！起床了！”谈孝穿衣穿鞋。
苏闵被人打搅好梦，带着起床气翻了个身，顺带蒙住耳朵，抵抗外边的魔音。
宋溪宥醒了后穿衣穿鞋叠被子一气呵成，冲进盥洗室却没急着加入谈孝两分钟洗漱队伍，反而取下一块天蓝色，右下角带狗狗标识的毛巾，浸满水拧干。
随即跑出盥洗室，随手一抛，湿润的毛巾历经一条完美抛物线，稳稳当当“啪叽”一声落在陈沉半张着嘴的脸上。
如果你要问为什么宋溪宥不给苏闵抛一块毛巾。
首先第一点，苏闵最讨厌的一件事，不管是人还是物和他的脸亲密接触。
其次，别看苏闵这时候还在睡，人心里跟安了个闹钟似的，千钧一发之际，你不知道他从哪里就冒出来了。
迟到，不可能的。
但陈沉就不一样了，他能从现在六点睡回笼觉，到中午放学都不醒，再不采取暴力手段，他就等着喜提一天罚站吧！
陈沉一个惊醒，极自然就着湿毛巾擦脸，摸出枕头底下压的电子表一看，六点一十！
好险，还有十分钟够他挥霍，他得意一笑，抚平胸口睡皱的校服压压惊。
跑步声天震一般，未干的泥泞四溅。
教导主任肖老师背起双手，被肉挤压生存空间的双眼十分锐利地扫视每一个从他身旁疾跑而过的学生。
“哼，你们这群学生，就喜欢赶这一两分钟！我们那个时候，六点的早操！比你们现在还早半个小时！五点就起来，站操场上开始背书！诶诶，那个男学生，什么都不拿？你的资料呢！”
肖老师说得唾沫横飞，陈沉老远就听见动静，他今天急得什么资料也没带，脚下路线一转，猫腰从站在最左边的班级队伍小跑去找班级。
谈孝身形高，像个班级实时定位，陈沉百拐千拐躲肖老师的视线，一窜就跑他后边去了，脱书包，立正，再悄悄瞄两眼班主任来没来。
“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舞动青春》，现在开始！”广播声音准时响起，激昂的音乐，领操人标准又活力的动作以及……软趴趴，完全带不动的他们。
这套操从小学做到初中，再到高中，音乐一起，脑子在后面追，动作在前面飞。
陈沉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谈孝正做着伸展运动，两臂横向伸展再竖直举高，轻快有力，不刻意也不随意。虽然没领操人做得那么标准，但是观赏性极高。
怎么人家练做操都那么好看，陈沉不禁暗暗羡慕，动作不自觉认真起来。
“不错啊，陈沉今天居然没迟到，做操还这么认真。”
班主任老蒋神出鬼没，声音陡然出现在耳后边，即使是夸人的话，也害陈沉吓得不轻，虎躯一震。
陈沉尴尬笑笑，“哈哈哈。”
很快到最后一节整理运动，突然一阵风，一个人影不知道从哪里窜到隔壁班的队伍。
隔壁班住宿生少，谈孝站在自己班这一列倒数第二个位置，窜出来的人正好站在他侧前方，他一眼认出来，居然是昨晚上的那位同学。
他今天还是佝偻着头肩，头发湿淋淋的，仿佛一晚上没干过，过大的校服显得本来就不高的人更细小了。背着黑色硕大的书包，书包两条肩带很宽，将近覆盖掉他的肩膀。一声不吭地自觉站在最后的位置。
他前面的人十分高大，是个体育生，谈孝认识，叫李超，不熟，球场上打过两场。他们班主任的视线被他高大的身体轻松遮住，没注意到后面的骚动。
李超听见声响，仿佛早就预料到般回头，看见后面的人低头不敢望前，手臂小幅度摆动最后一节操，哼笑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