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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一百一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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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郎中迟迟没回答,他以为是自己不够诚恳,让别人怕这银子有借无回,于是激切地抬起头,一把抓住青年郎中的手,急得双眉聚拢,满目可怜哀求之态,“先生,我是画清堂钱家后人!我没有撒谎,真的有生死攸关之事等我去解决!”
果然大景习医之人就没有不知道画清堂的,郎中与小药娘听见画清堂的名号后都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问:“画清堂后人?你姓钱?”
陶因微愣,移开视线低眸摇了摇头,“不……我姓陶……”
得此解释,郎中倒是没有惊讶,反而原来如此般长长“哦”了一声,并重新认真打量陶因几眼。
“那你可会医术?”
陶因顿了顿,还是摇头,“我没学通,很早就不学了……”
他忽然猛抬头,越解释越着急,“可我真的是画清堂的人!!”
郎中笑了笑,轻轻推开他的手,放下药碗,起身将药箱取下摆在柜台之上,又弯腰从柜子里拿出带锁的钱箱,嘴里说着:“无论你是不是画清堂之人,我都不觉得你不会还,毕竟从你脉象中能看出来,你一身武功本领,不至于靠坑蒙拐骗诓我一匹马,所以我信你。”
说到这里,他取好银子稳稳放进怀里的内口袋,继而转身招呼陶因,“走吧,我知道谁家的马跑得快,我带你去买。”
陶因激动地跑到他面前,连连道谢,“多谢先生!!”
郎中笑容可掬,摆手道:“不必言谢。”
说罢脸色一改,对小药娘严肃交代道:“你看好店!不许再私自看诊!有病人来就让人家留下地址,等我回来再去出诊!听见没有!!”
小药娘乖乖点了点头,却没有初时那般活泼,背在身后的小拳头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陶因没多在意,郎中也没有察觉异常,二人一前一后走过小医馆前的街道,拐入另一个巷子,又穿过巷子来到房屋稀少的未开发草场,于荒芜狼藉的空旷边寻到一处深藏不露的马厩。
这里的马确实不错,个个都养得结实健美。
陶因随便挑了一匹,郎中便大大方方付了钱,还另外给他买了一份寿州到汴安的地图。
“先生恩德思愿来日一定会加倍偿还!若我有不测,必会有他人代我来还!”
陶因勒紧缰绳,最后看了眼正在招手让他放心离去的郎中,便带着感激谢意长呵一声:“驾!”
可他没想到,刚出寿州城门不久,竟然在城外古道边的折柳亭又遇到了郎中家的小药娘!
小药娘背着行囊,从坐着许多人的板车上跳下地。
板车上都是要出城的人,个个风尘仆仆。
车夫拿到路费后不多耽搁,直接拍拍马屁股走人,也不管一个小姑娘为什么独自在荒无人烟的折柳亭下车。
小药娘下车后大老远看见陶因路过,径直跑到路中间,一蹦一跳地朝他高高招手,目标明确地将陶因拦下,像是特意来这里堵人。
“小哥哥!带我一起去汴安画清堂!”
陶因勒停马儿,前后瞧了瞧,皱眉问:“你自己来的?”
小药娘怕他跑了似的上前抓住缰绳,兴奋地说:“是啊,我想去画清堂很久了,可我爹不让我去!我以前偷偷跑到过汴安,但我找不到画清堂在哪里,小哥哥!你就带我去吧!”
陶因当即严肃拒绝,“不行,我有要紧事得处理,顾不上你。”
说完再次环顾古道四周,心中无奈叹道:真麻烦,还得送她回去。
然小药娘冲他仰着软乎乎的脑袋,一个劲儿自告奋勇:“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你只需要把我带到汴安,再告诉我画清堂在哪里,我自己会去找!”
陶因坐立不安地看了眼远方的路,话音也愈发焦急,不由得加快了语速,“真的不行,我不能一声不吭就把别人家孩子带走,你肯定没跟你爹商量吧?!”
可小药娘牢牢抓着缰绳不放,陶因想直接走都没机会!
“这是我唯一一次进画清堂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小药娘激动不安,然陶因比她更加急不可耐,“我以后还会回你家还银子!到时候再……”
可说到这里,他眸子里忽地没了神,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与凄楚,话锋一转突兀地降了调,小声说:“如果我还能活着的话……”
小药娘没听清他说了句什么,但从他的态度中看出,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回来,于是抓紧缰绳更不肯松手,“小哥哥!带上我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求你了!”
她抿着双唇,五官苦皱,厚重耳垂下的耳坠随风轻轻地摇,似乎也在帮着她乞求陶因的心软。
一张软乎乎的小胖脸蛋,撒起娇来还真是令人难以抗拒。
陶因生出一丝犹豫,但立刻制止了自己荒唐的念头,心道:不行不行,我负不起这个责!
“快回去吧,你爹还在等你。”
小药娘期待良久得到这样一句话,听罢眼泪一下子就成串成串地流了出来,急得拼命摇头,磨求着哭喊道:“我不走!我要跟着你,不然我这辈子都只能留在小小的寿州当个普普通通的大夫!呜呜呜!你就带上我嘛,我很乖的,求求你了!!”
陶因心累,心想:普普通通安安稳稳一生有何不好?
他终于叹了口气,妥协了,朝小药娘伸出手,“上来吧。”
并非被小药娘说服,而是他实在不想继续耗这里跟她纠缠,浪费时间。
远方的路越来越长,汴安明明不会长脚跑了,可他总觉得自己追不上。
情急之下,他再也不顾上那么多。
小药娘看着面前那只修长的手,五官瞬间舒展,眉开眼笑地在陶因用力之下被拉上马背。
好在两人一个年纪小,一个瘦瘦的,都不占地方,单骑马鞍才容得下他们。
陶因让她坐在身前,把她的行囊系在马屁股边,两手一齐抓稳缰绳,一左一右小心护着她,“坐好了吗?”
小药娘激动地一个劲儿摆腿,“嗯!”
马儿似乎不知道这是不是指令,犹犹豫豫地原地打转。
直到陶因双腿用力一夹马肚,马儿这才长“吁”一声拔腿狂奔!
小药娘倒并非完全没有作用,她帮陶因看地图,再结合自己平时去山里采药的经验,给陶因指了一条绕过大山的小路,竟意外省了不少时间。
陶因渐渐对她有了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
“姜茉!叫我小茉就好了!小哥哥你呢?”
“陶思愿。”
“小陶哥哥,画清堂大不大?你们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很多奇奇怪怪的病?是不是随便扎几针就能治好一个疑难杂症?!!”
陶因认真驭马,对姜茉的问题哭笑不得,却又因为心情沉郁而半点笑不出来。
“并不是,其实他们和你爹差不多。”
姜茉嘟着嘴巴轻哼一声,不以为意道:“怎么可能,我爹就是个小郎中,一遇到大病他都不敢治,生怕治坏了,他才没那么高明的医术。”
陶因一时不理解。
按道理来说,随便一把脉就能把出内力的大夫多多少少都不会太差劲。
那么转念细思,姜父不敢出诊大病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怕出意外,连累到姜茉。
或许他只想安安稳稳一辈子,宁愿藏拙也不冒险。
想到这里,陶因语重心长道:“你爹很厉害,他只是想保护你。”
姜茉微愣,扭头仰望着陶因的脸,“你怎么知道?”
陶因脸上只有淡然,与对汴安的渴望,“我猜的。”
虽然他说的敷衍,姜茉却从他话里听出了十分的确定。
只是小姑娘不能理解大人的用意,仍以为父亲是个只能治治发烧拉肚子的平头郎中。
“嘁,你瞎猜。”
陶因不作多余解释,“嗯,随便猜猜。”
姜茉也不纠结了,但依然扭着脑袋仰视陶因,嘻嘻一笑道:“话说,小陶哥哥你真好看!比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都好看!”
陶因低头瞧她一眼,轻轻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向一边,夸赞道:“你也好看。”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面容稚嫩却如此大气的小姑娘。
柔和的鹅蛋脸上五官中正,眉眼距离恰到好处,与漂亮的美人尖上下呼应妙不可言。
胖胖的卧蚕和上薄下厚的嘴唇都给她的面相增添了浓浓慈悲感。
她笑起来时,酒窝若隐若现,分外讨喜。
还有那双宽厚耳垂里仿佛装满了福气。
若眉间点上一滴朱砂,绝有小菩萨的风度,天生就是欢喜圆满,国泰民安之相。
在某种程度上,尤其是那双自带笑意的眼睛,还有几分像祝愿也。
陶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道:“若有机会,我会引荐你入画清堂。”
小姑娘的烂漫与恰似爱人的眼睛令陶因心生喜爱,这会儿忽然就不后悔带上她,更下定了要帮她实现心愿的决心。
当然,前提是他自己能活下去。
“进了城,你顺着中京大道一直往北,大约走两公里就能看见济安堂。
“到济安堂后,就说是陶……”
汴安城门外,人来人往,陶因一边把马拴在木桩上,一边对姜茉交代接下来的路程。
可话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会儿,片刻后才改变话语继续说:“就说你是一个叫魏云衣的大夫的徒弟,需要借宿几日等你师父来接。
“那里面的人大多都认识魏大夫,如果你遇上不知道她的,就说她是画清堂二堂主的大弟子,自然会有人带你去见认识她的人,记清楚了吗?”
一靠近汴安,姜茉便难掩兴奋,光是看着城墙都能令她激动到跺脚。
她跟在陶因身后往城门走,激动地问:“魏云衣?那他以后就是我师父啦?!!”
陶因:……
“我没有权利替魏师姐收徒,只是这样说更容易让济安堂接纳你。”
姜茉像是没听见一样,高兴地大喊:“好哦!我有师父了!还是女师父!!”
陶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