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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一百一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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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效果怎么这么慢?”
群玉当真给祝愿也偷回了竹包,以及竹包里的为萤根丹。
只是这四天天天都在吸食无处不在的为萤,经脉中为萤浓度已经严重超标,如今就算他一口气吃下大半瓶根丹,也不能短期内快速化解为萤。
他给自己把脉,发现脉象正在以极缓的速度慢慢恢复。
效果还是有的,就是太慢了,初步预测,至少需要六个时辰才能完全恢复神力。
他把剩下小半瓶为萤根丹倒在手心中数了数,心想过两个时辰再吃几粒,然后还得留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一粒粒数完后,把为萤根丹小心翼翼装回药瓶,这次他没有将药瓶放在竹包里,而是提前让想容给自己做了一个可以系在腰上的小口袋。
小口袋贴身绑在腰上,为萤根丹放进去,要多隐蔽就有多隐蔽。
祝愿也隔着外层衣物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心道以后再也不会弄丢它!
整理好衣服,他起身走出房间,一开门,大把大把的阳光倾洒在他脸上,温暖的感觉将他从头到脚裹挟,屋外石桌上丰富的佳肴散发出诱'人香气,不断随忽扬忽落的风撩拨着他的味蕾。
漂亮的,性情不一的小宫女坐在阳光下笑眯眯凝视着他,笑容也各有韵味。
群玉无聊摆脚,蓬松柔软的橙黄色裙摆在金色光线中发光发亮,亦如她不染尘俗,不掺杂质的烂漫目光。
若抛开一切杂念不去想,这一刻的美妙足矣令人心醉神迷,似乎再强大的信念都可以被这份美妙所融化。
可不知为何,偏就在这种时候,祝愿也脑子里想到的只有一片桑林,与桑林中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他凝神,默默沉下心中凄惶,扬起虚假笑容,朝想容露华与群玉走去,“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呀?!哇!都是肉呢!”
群玉高高兴兴地摇摆双脚,“嘻嘻,跟着祝公子每天都有肉吃!”
她捧住自己的脸颊,嘟起红润双唇,撒娇般扭了扭身子,“我都吃胖了!”
祝愿也拿起筷子往她碗里夹去一大块五花肉,“胖一点才好看呢,吃!!”
想容抿唇偷笑,犹豫了会儿抬眸轻瞧祝愿也,试探着问:“公子,药吃了吗?”
祝愿也微愣,手中筷子夹着一块肉停顿在半空,几秒后才不以为意般粲然一笑,收回筷子,并道:“嗐,吃了吃了,只是之前不小心泡了水,药效似乎不太管用,给我点时间慢慢调理嘛。”
说着将肉送进嘴里,一边嚼咽一边低下头,做出一副难为情的害羞模样,呜呜囔囔地说:“你总催我,会让我很自卑的……能不能别问了……”
想容忙道:“抱歉,奴家唐突了……”
祝愿也抬眸冲她笑笑,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令想容稍稍松了口气。
吃完午饭,四人打起了牌。
祝愿也下棋还行,打牌就一窍不通了,连怎么胡牌都搞不清楚,结果自是输得一塌糊涂,才刚开没几把,被露华和群玉贴了满脸白色纸条。
他不服气,慢慢弄懂规则后反败为胜,以一种小人得志的态度哈哈大笑,猖狂地指着三个小姑娘嘲讽:“哈哈哈哈!你们输了!!过来!!该我给你们帖纸条了!!!!”
想容露华群玉三脸郁闷,觉得输得有点莫名其妙。
房顶上某个真御山庄弟子实在看不下去,对院子里大喊:“他出老千!我看到他偷偷藏牌了!!!
群玉一惊,站起来朝他指回去:“哦!!你你你!!不要脸!!没牌品!!”
祝愿也尴尬地笑了笑,回头瞪向屋顶:“喂!你不说话会死啊!!前天的猪肘子,昨天的腊肠灌饼喂给狗吃了啊!!没良心!!”
他转头时,满脸纸条跟着晃动,甚是滑稽。
小弟子抱臂冷哼:“哼!就是看不惯你欺负小姑娘!!”
另一弟子往远处看了看,瞧见一队身穿黄衣的弟子顺着宫墙朝这边走来,于是一边招呼同伴,一边说:“行了,别搭理他,六哥带人来接班了,我们下去吧。”
“是师父。”
见他们齐刷刷从房顶上飞跃下来,祝愿也便知道他们该交班了。
待了这么些天,见得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他兀自洗牌,承诺不会再出老千,与小宫女继续打牌。
群玉瞥着他,将信将疑地坐下,刚坐下又蹭地弹跳起来,大喊,“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受罚!!”
祝愿也无奈扶额,“行……”
群玉这便与露华一起撕出好几张白色纸条,两人一左一右蘸水往他脸上空白的地方贴。
祝愿也倒靠在椅子背上,仰脸望着天空,一脸的生无可恋。
群玉与露华玩得开心,时不时咯咯嘲笑他,他不生气,反而苦笑着附和。
整个院子里都是少女清朗欢愉的笑音,与裙摆上的阳光艳影,飞鸟路过都觉得恣心纵欲。
忽然,一声空灵醇厚的铃音从大门口随风荡过祝愿也耳边,带着破碎冷风从他身边哗地拂了过去。
鬓发在他脸颊两边乱舞,悄然激动起来的呼吸顶着鼻子上一根纸条忽起忽落。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以至于不敢回头,怕一回头梦就碎了。
直到铃音又起,他心一颤,终于确定不是错觉,这才手忙脚乱,鲤鱼打挺般猛从椅子上弹起来转身回头去望。
白色纸条模糊的边缘仿佛一条条时虚时实的幻影,而站在这实虚中的黄衫少年也实实虚虚地好像不太真切。
群玉与露华不知他怎么了,一个劲儿推搡他,要他乖乖坐好接受惩罚。
祝愿也怔了良久才回过神,一把抹掉脸上的纸条,挣开两个小宫女的推搡快速站起来,愣愣站在原地上下打量正迎面朝他走来的陶因。
下意识扑过去拥抱的动作在看见陶因脸上不对劲的神色后陷入犹疑。
“小因……”
胎角做的骨铃晃荡在陶因腰间,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在祝愿也耳中却越来越激切凌乱。
他从来没听见过这铃音这般激烈,饶是陶因在打斗时都没有让骨铃晃得如此杂乱无章。
可此刻他只是平静地走过来,这铃声却乱得像暴雨,像狂风,像大火中沸腾的火焰!
欻地一声,陶因从袖中抽出匕首,顶着阴沉目光走到祝愿也面前,瞪了他两眼,尔后不由分说便拿起祝愿也一只手,在他手腕上狠狠一划!
群玉尖叫着躲进想容怀里,闷着脸不忍去看。露华怔怔退后几步,捂着嘴巴,双目惊瞪。
一瞬间的疼痛令祝愿也忍不住缩紧了肩膀,但不管陶因做什么他都下意识不去反抗,只是嘴上不解地质问:“你怎么回汴安了?!!你这是干什么?!!”
他实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被软禁在宫里至今七日有余,没被章叶儿取血,反倒被陶因取了血,这是什么道理?
陶因却不搭理他,兀自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葫芦瓶接住快速滴落的麒麟血。
祝愿也忍着耐心急切追问道:“小因,到底怎么了?你要我的血,是不是有谁出事了?”
陶因抬眸瞪着他,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愤怒与悲伤,语气更莫名其妙阴阳怪气,“和你有关系吗?”
祝愿也眉目紧蹙,急慌慌辩解:“我没有乱来,你别误会我啊!”
陶因看了眼想容露华群玉三人,阖眸深吸一口气,再抬眸瞪住他时,眼神仿佛在愤怒地质问:我很好骗?!
“祝愿也,我刚刚都看见了,你不用解释,我只要麒麟血,拿完就走,不会影响你在这里醉生梦死。”
祝愿也:????
“我去!你看见什么了?!!”
陶因没说话,接满麒麟血重重甩开祝愿也还在流血的手,盖上葫芦塞子,再把葫芦瓶放入口袋,仔细绑紧口袋系带,防止葫芦瓶意外丢失。
他做这一连串动作时,目光始终瞪着祝愿也的眼睛,看似凶巴巴的眼神里,其实更多的是委屈和难过。
祝愿也急得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心烦意乱到说话打结:“小因,我,我不去找你们是因为,因为……”
可陶因已经懒得听了。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白色纸条,起身时顺手用纸条一端在祝愿也手腕上抹了把血浆,最后啪地一下朝祝愿也脑袋上拍去!
贴完后,毫不留情转身就走。
祝愿也愣了片刻,连忙扯掉纸条快步去追,“陶小因!”
可他才跑没几步就被别的黄衣弟子用身体挡住了去路。
不远处大门口,老六手握磁扣,一脸阴险地冲他扬了扬,半是挑衅半是警告的嘴角高高翘着,令祝愿也怒火中烧。
祝愿也低头看了眼手脚上的磁镯,再愤怒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忍下去。
“小因!陶小因!!陶思愿!!给我站住!!!”
他一声大喝之后,陶因顿步在门口,保持着抬脚迈出门框的动作微微侧首。
老六隐觉一丝不妙,冲陶因耸了耸鼻子,不耐烦催促道:“还等什么?!走啊!!等会儿万一碰上贵妃娘娘又该给师父惹麻烦了!”
祝愿也见状加快语速大喊:“我中了为萤被囚禁在这里脱不开身!六个时辰后苟先教汇合,别的等见面再解释!!!”
陶因回头碰上他焦急的目光,凝思须臾后冷然道:“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
祝愿也急得一个劲儿踮脚试图朝他靠近,身体却严严实实被阻拦着半寸都移动不了。
“你要去哪儿?!”
“回裴营。”
“好,你先走,我会追上你!”
陶因最后又抬眸看了他一眼,再没说什么,转身跨出大门像只轻飘飘的黄蝶飞走了。
祝愿也恋恋不舍的目光停留在门口,看着他衣角消失的地方许久仍不肯移开。
黄衣弟子们换完班,一波跃上房顶一波离去,去时还关上大门,斩断了祝愿也眼中本就渺茫的期盼。
在他翘首以盼时,想容已经默默为他手腕缠好了干净的止血纱带。
群玉和露华挎臂抱在一起,拧眉偷瞧着他,都被他深重阴沉的面色吓得不敢轻易靠近。
想容低头退下,姿态比初见时更加恭谨谨慎。
他苦涩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将一滴眼泪憋回心里去。
转身边朝房间走,边解开纱带,颓丧地悠悠一挥,扬了那被血染得一块红一块白的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