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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一百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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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愿也一身血迹，扶着坡脚的陶因。
姜茉和杨喜喜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
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眼光，像躲瘟疫一般避着二人。
而他们对于路边传来的窃窃私语和议论声视若无睹，仿佛只要有身边的人在，别的都可以是过眼云烟。
他们就这样相依为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筚路蓝缕，走过格格不入的繁华。
“小因，有些话不能让司节听见。”
祝愿也压低声音，双唇微微靠在陶因耳边，警惕周围的同时对他说：“这客栈我们也不能再待下去了，赵环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陶因受了伤行动不便，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祝愿也手臂上，走路一瘸一拐，“我明白。”
祝愿也嘴上不说，心里早已难受得要死，“辛苦你了，受伤还要跟我东奔西跑。”
陶因面无表情，即使如此狼狈也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要紧的。”
二人打量一番周围，趁人少时绕进小街，左拐右拐来到一处无人巷口。
隐蔽的小巷子里，墙根长有一长串深绿色青苔，阳光透不进来，巷子从头暗到尾。
穿巷而过的风在四人身边呼呼作响。
“姜小妹，还记得去济安堂的路吗？你带喜喜先去避一避风头，我们有事顾不上你们。”
姜茉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小姑娘初闯汴安时还风风火火，如今见识到了世间险恶，眼中再无之前的光亮和勇气，只剩下恐慌与无助。
陶因半蹲在她面前，又仔仔细细为她描述一遍去济安堂的路，并交代了一些和之前不一样的话：“去了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更不要说你想加入画清堂，就说是流落至此的难民，略懂医术，想在医馆寻个活计供养年幼的弟弟。”
陶因看着她那含泪的眼眸，知道她心中一团乱麻不知所从，于是把声音压得无限温柔，并按了按她的肩膀，苦笑安抚道：“济安堂的老堂主宅心仁厚，你只要表现得又可怜又勇敢，他就不会对你不管不顾。
“等汴安太平些后，你再想办法去寿州，回你爹身边，好吗？”
姜茉还是有些无措，迟疑片刻后，牵起杨喜喜朝巷子口走，一边抹眼泪，一边一步三回头。
杨喜喜憋着情绪，小脸涨得通红，低头咬唇，不情不愿地被拉着走。
终于姜茉还是顿在拐角，猛地回身激动大喊：“祝大哥！小陶哥哥！你们会有事吗！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到吗！！”
陶因撑起膝盖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祝愿也便连忙扶住他。
面对姜茉和杨喜喜眼神里的担忧，陶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是祝愿也吭哧一笑，摆摆手故作轻巧道：“你们忘了祝大哥是天神下凡了吗？去吧去吧，带着你俩才有可能出事。”
两个孩子没那么容易被糊弄，心中是隐隐知道些什么的，只是为了不拖累他们，选择装糊涂罢了。
“好吧，不过小陶哥哥，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一定要做到，我在济安堂等你。”
陶因听出了她话语中暗含的叮嘱与祈祷。
他犹豫须臾，目光渐渐认真，点头道：“好。”
祝愿也颇为惊讶地看向他，想起以前他撒谎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默不作声，这次竟然就这么开口骗人了？
姜茉得到承诺这才定了心，牵着杨喜喜加快脚步拐出巷子。
而杨喜喜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憋住，忽然哇哇大哭，哭喊声在拐角处如雷般汹涌！
“哑巴姐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我不想走！我能不能不走！！”
祝愿也和陶因看见一只小小的手抓在墙壁转折处死活不肯松，那边姜茉连拖带拽才把他拉走。
“呜呜呜呜！祝大哥，哑巴姐姐！！呜呜呜呜！！我不想跟你们分开！！！！”
二人相顾一眼，不约而同苦笑摇头。
待杨喜喜的哭喊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他们才转身朝巷子另一头走去，从一片沉沉的昏暗中走向另一片阴影。
祝愿也小心搀扶着陶因，沉默着走了好久才说：“放心，我会回来的。”
陶因小腿有伤，但原本走得还算平稳，却在听见祝愿也的话后莫名打了个趔趄。
祝愿也顿时紧张不堪，忙用力抓紧他的手臂，皱紧眉梢急切关心道：“怎么了？还很疼吗？”
陶因摇摇头，避开他关切的眼神，目视前方继续一瘸一拐地走。
对于祝愿也说的话，他也是避之不谈，“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可我这样，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
祝愿也“啧”了一声，暗暗责怪道：“我要你帮什么忙？别给我添乱就行。”
陶因低眸，眼角泄出一派忧心忡忡，“新帝肯定布下了重重兵力对付你，你一个人怎么救他们四个……”
祝愿也贱兮兮挑眉道：“怎么，小瞧我？”
陶因望着前方，深叹一口气，“所以你想好了吗，要让百姓亲眼看见这世界上有麒麟存在？”
祝愿也思考之间，陶因继续说：“原本你只是替祝夫人背锅，但如果你暴露了，就真的成了山海岛的罪人。”
祝愿也轻叹，认真道：“我何尝不知呢。”
“所以，你要为了他们四个……放弃你的底线吗？”
“不然你希望我放弃他们？”
陶因不说话了。
祝愿也忽然松开他走到前方，弯腰把背送到他面前，“这样走下去，还不等我们找到藏身的地方，就要被赵环先找到了。”
陷在难过与纠结之中的陶因终于露出一抹纯粹笑容。
他走上前，朝祝愿也背上趴去，锁手圈住祝愿也，并偏头靠在祝愿也肩膀上，心满意足般地闭目养神。
祝愿也背好他，起身时掂了掂，发现陶因比在画清堂时轻了不少。
这三个月的颠沛流离，让本就清瘦的人变得更加枯瘠。
原本正正好的漂亮脸蛋如今也有些凹陷，失去了得天独厚的灵气与美丽。
祝愿也默默心疼，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小心翼翼稳住步伐，尽量不颠着他。
穿过几道小街小巷，祝愿也找到了曾经留宿过两夜的废弃小院。
彼时刚离开画清堂，从钱珞妍和赵晚晚口中得知嘉仙教背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麒麟与山海岛的秘密。
为了进一步发掘真相，四个少年回到汴安等待一年一度的书院招生比试。
然遭遇祝楠悔追杀，无落脚之处，好在寻到这处流浪者聚集的荒废小院才得以解困。
而如今，这院子连流浪乞丐都不住了。
门口那被祝愿也踢倒的大门不翼而飞，院里枯草肆虐，几无立足之地。
祝愿也一步一踢，用脚拨开杂草，但因为背着陶因而不敢过于用力，因此费了不少功夫才顺利走到屋檐下。
“呼……”
他让陶因坐在台阶前，自己则蹲在台阶下方，将陶因受伤的脚架在自己膝盖上，轻轻为陶因按揉扭伤的关节。
他撩起陶因裤腿，眼见左一块右一块的淤青遍布在小腿周围，原本修长漂亮的腿因淤青而显触目惊心。
祝愿也心痛不已，深深蹙眉埋怨道：“司节也真是的！下手这么重！”
冬季干燥的风划过陶因脸庞，将脆弱的脸颊刮得微微泛红。
祝愿也仔细为他揉捏伤处，抬头见他双颊干红，双目无力地撑着眼皮，胸口轻轻喘息，气若游丝，已经没什么说话的力气了。
“小因，我去整理一下，你休息会儿吧。”
陶因听后就地直接躺倒，泄了胸口强撑的一口浊气，“好……”
祝愿也怕他着凉，忙寻来干草与席子铺成简单的地铺，再把陶因抱上去，搂着他用身体为他提供温度。
“小因，抬头。”
陶因都已经放空脑子快要睡着了，又被祝愿也勾住下巴叫醒。
“听话，等会儿再睡。”
陶因躺在他怀里，迷迷糊糊朝他仰起脸，忽然双唇被他含在嘴里，温热的舌尖送来一阵阵甜甜的味道。
突如其来的吻令陶因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呜咽，“唔嗯……”
祝愿也一只手指挑着他的下巴，在轻轻的亲吻中闭上双眼。
屋檐边摇摇欲坠的枯叶终于顺光线飘落而下，正勾住陶因蓬乱的发丝。
“好了，好好休息吧，醒来就不痛了。”
吻了许久祝愿也才松开他，一边哄他合眼一边摘掉他头上莫名多出来的枯叶，“明天过后，一切都会有结果。”
陶因心脏砰砰乱跳，身体隐隐发热，唇边残留的温度和甜味令他依恋不舍，这会儿困倦的心忽然就失去了睡意。
他把脸重新埋进祝愿也怀里，过了很久很久才顶着复杂的情绪慢慢睡着。
祝愿也没有骗人，寅时醒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确实都不痛了。
祝愿也还在身边，今夜格外“安分”。
他只是将外衫脱下盖在陶因身上，别的动作还和睡前一模一样，半点没有动过。
若在往日，这个时刻他已经四仰八叉地用各种奇怪的姿势“擒”着陶因了，并时不时说些天马行空的梦话。
天上星辰闪烁不息，明月在流云中好似在摇摇晃晃，整个苍穹宛若倒映着万家灯火的河流。
遥望这漫天星辰，不知为何，陶因觉得更痛了。
痛不在身上，而是在心中。
“祝愿也……祝愿也？”
祝愿也睡得正沉，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他小心扭动身体，挣出怀抱，一股带着露水的寒气顿时顺着袖口与领角从四面八方钻进身体，冻得他一下子清醒不少。
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尔后将衣服盖回祝愿也身上，再起身站在屋檐下，仰头凝望了会儿银河里的月亮。
须臾，他走下台阶，穿过枯草从，于门口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祝愿也。
枯草萋萋，摇摇晃晃，干黄的叶子映着月光，夜色里恰如一汪流动的水面。
陶因莞尔一笑，转身走出没有门的门框，消失在清冷的月光之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