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往昔3 ...
-
老神使与司节并没有伤害他,也没有伤害赵瑄,而是避开人类的注意将他带到城外河边。
他被绑着坐在马车中,无形的压制力控制着他使不出任何神力。
本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奈何整个马车被老神使和司节封得严严实实,他只能绝望地垂着头,用耳朵去听车外凡人世界的热闹声。
司节坐在他对面,一只小脚在他眼皮底下摆来摆去,晃得他心烦。
许久之后,马车穿过热闹街市,像是缓缓驶进了另一个世界。
人的声音渐渐隐去,车外只剩下大自然和鸣。
河水湍急,水流声遮盖了祝楠悔的呼唤。
“愿儿!愿儿!”
当赵愿从失神落魄中抬起头时,祝楠悔的声音和面容才在水流声中逐渐变清晰。
“娘!!”
他一瞬恢复神智,跳下马车摔进祝楠悔怀里。
“娘!你怎么在这里!他们是谁啊!他们要把我带去哪儿!!”
祝楠悔一边为他解绑一边安抚他说:“愿儿别怕,他们都是从阿娘故乡来的亲人,他们是来接我们回家的。”
赵愿看了眼神色冷漠的老神使,和咧着嘴嘻嘻笑的司节,还是一个劲儿激动摇头,神情恐慌,“可阿娘不是说我们要和爹爹在一起吗!爹的家才是我们的家!”
他想起这两个人在宫里轻而易举就带走了自己。
面对比自己高出太多的神力,他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即使有祝楠悔在,他依然对老神使和司节保持着极大的警惕与敌意。
祝楠悔的表情在他说完刚才那句话后变得阴郁可怖,“愿儿,阿娘错了……跟阿娘走!我们回家!我再也不要来这里!!”
话音落下,四道马蹄忽然从他们身后的林子里冲出来,蹄声如惊雷滚动,一队人马恍然天降,以迅雷之势奔出树林来到河岸边。
“你要走可以!把愿儿给朕留下!”
赵愿听见赵瑄那激昂的声音,下意识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脚跑,“爹!!我在这里!!”
然而他一转身,不等司节阻止,自己便怔怔滞在原地不敢过去。
只见赵瑄身后还有另外三人,一男两女,都很年轻。
四人同时翻身下马,其中那两个女人手里还捧着奇奇怪怪的法盘。
赵瑄上前朝赵愿伸出双手,眼神似小心翼翼地渴求着什么,“愿儿,来爹这里!”
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却被身后三人同时按住肩膀。
“陛下,他们都是妖兽,别轻易靠近。”
赵愿脑子已经彻底乱了,迷茫地隔空遥问:“爹,你不是说,我不能被任何人看见吗?!”
祝楠悔抱住他,偏头恶狠狠瞪了一眼赵瑄,“愿儿,别相信他,阿娘带你回家。”
“为什么?阿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是不是又和爹爹吵架了?”
“你懂什么!!”
祝楠悔忽然情绪激动,双手紧紧掐着赵愿两只瘦弱的肩膀,用几近癫狂的眼神瞪着赵愿嘶吼:“给我闭嘴!!跟我走!!”
赵愿第一次见祝楠悔发疯,吓得说不出话。
反倒赵瑄异常平静,虽是强行隐忍出来的态度,但总归控制得很好,“祝楠悔,你吓到愿儿了。”
祝楠悔一听见他说话,身子惊慌失措地抖了几抖,像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愿儿,他根本就不是个人……”
她声音沉了下来,语速放慢,双眼布满血丝,斜睨着赵瑄对赵愿说:“你知道他做了什么……”
这样的她,更令赵愿害怕。
赵瑄闻此一时难掩紧张,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又往前跨了两步,“祝楠悔!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祝楠悔果然不说了,可眼里的恨意愈发强烈。
不止对赵瑄,更对赵瑄身后其中一位女子。
赵瑄怒吼:“你可以走,把愿儿留下!他是朕的孩子!”
祝楠悔一边站起来一边冷笑:“你是想要孩子?还是要麒麟血?”
赵瑄强忍怒意,平声静气,沉眸冷冷回道:“朕都要!”
旁边,司节似于心不忍,用含带请求意味的目光看了一眼老神使。
谁知老神使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并用神力传音告诉她,“多让小悔痛苦一会儿吧,长长记性,免得我们走以后,她又被画清堂骗了去。”
司节蹙眉,神色难过,“白老……我舍不得把她一个人丢下……”
老神使面无表情,“整个山海岛和一个祝楠悔,该如何权衡不必我来告诉你。”
“阿娘!!阿娘!你做什么!”
祝楠悔不再废话,强拉着赵愿往老神使和司节身后站去。
赵愿什么都不知道,未知的恐惧使得他一个劲儿挣扎。
这会儿祝楠悔全然没有往常那般温柔耐心去哄他,只会咆哮:“闭嘴!!安静!!跟我走啊!!”
赵愿第一次被吓哭了,“娘,到底怎么了,呜呜呜,你们能不能不要再吵架了!”
赵瑄见状,戾气在瞳孔中疯狂燃烧,“章承,钱珞妍,珞雅!给朕把愿儿抢回来!”
三人得令,一齐高举法盘朝祝楠悔冲去。
然老神使一动不动,手都未抬,便唤动附近的树枝扭绕着将三人缠了起来。
法盘铛铛掉落,半点作用都没有。
赵瑄见自己人还未正式出手便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才深知人类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眼里的狠劲儿逐渐变了味道,竟能舍弃帝王尊严说出请求的语气,“愿儿是我的骨肉,我是他的生身父亲,你们把他还给我,我答应你们,不会再用他取麒麟血。”
此言一出,被树枝束缚住的那三个人的眼神,明显在一瞬间同时变得怨怒且不可思议。
章承:“陛下?你说什么呢?!”
钱珞雅:“不取麒麟血我们要他干嘛!”
唯有钱珞妍短暂震惊过后品出了赵瑄的意思,于是小声提醒另外二人:“陛下大概只是在以退为进,骗他们呢。”
不过无论赵瑄此言是否出自真心,都没有得到老神使半点回应。
老神使不愿意与人类交流,正面无视了赵瑄的哀求,只对司节道:“清理干净,我们走。”
司节应是,打了响指,赵瑄便也被树枝绑了起来。
“愿儿!!愿儿!!”
“爹!呜呜呜!”
赵愿看见赵瑄拼了命挣扎,把自己搞得青筋爆出伤痕累累,甚至绝望到头泪流满面,却没法阻止祝楠悔把孩子带走,只能无能无力地不停呼唤孩子的名字。
这样的赵瑄,着实令赵愿痛苦。
然而至亲分离的痛苦还不止一次。
海边,湛蓝的海面波光粼粼。
一页小舟停在浅滩,司节按着赵愿坐于其中,身旁还漂浮着一块通体乳白色的方玉。
海岸边,祝楠悔双膝跪在沙砾之上,一遍遍朝老神使磕头,苦苦哀求,“小悔错了,小悔以后一定不会再破坏山海岛的规矩,白老,白老!求您,求求您!带我回去,带我回去吧!!”
司节不忍去看,把头转向海面,手却不得不用力按着赵愿。
“娘!!”
赵愿的呼唤并没有吸引到祝楠悔,却给了祝楠悔新的理由,“白老,愿儿不能没有娘,他会被山海岛其他神兽欺负的!我不想和愿儿分开!还有司节,司节也舍不得我啊!”
老神使冷漠地扫她一眼,“那我把他给你留下?陪你?”
祝楠悔闻此微愣,尔后连忙摇头,“不不不!”
“呵,果然,你只是想回山海岛,并非舍不得孩子。你若有心,当年又怎么会舍得离开司节?她没求你吗?你有过半分心软吗?”
“我……”
“退一万步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你已与人类交合,若回山海岛,你身上人类的元气会破坏山海岛结界,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允许它发生。”
祝楠悔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甚至变得阴郁,“白老,你这是要放弃我,对吗……”
“拿上这袋金贝,藏好身份,找个没人的地方生活吧,别再被画清堂捉住。”
一袋装满了黄金贝壳的钱袋落在她膝盖前方不远处,她哀默垂头,在赵愿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颤抖着朝钱袋爬去。
并没有转头看一眼快要疯掉的赵愿。
“娘!!娘!!啊!!!!你们放开我!!我要和我爹娘在一起!!!放开我!!!!放开我!!!娘!娘!!救我!!!救我啊娘!!!”
孩子的叫喊声越来越远,随着呼呼呼的海风一点点消失。
当祝楠悔从绝望中回过神时,偌大的海岸边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一刻,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恐惧与迷茫将她吞噬。
她紧握钱袋,撑着酸痛难忍的膝盖往海的深处跌跌撞撞追去,“愿,愿儿!司节!母亲!!母亲!!!别丢下我!!!别丢下小悔!!!别……别丢下……小悔……”
海水打湿她的裙摆,眼前唯有从海上蔓延而来的浓雾,淹没了她整个世界。
他们真的恩爱吗……
小时候的记忆本该早就变模糊了,可仔细想来,该记得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
父母的恩爱模样,大抵是他自己给自己虚构的美好愿望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希望,希望着希望着,便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今真相犹如一记铁锤重重砸在他头顶,鲜血在赵晚晚的话音里像雷电一般炸开,令祝愿也眼前一片腥红。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他随司节与老神使离开后,祝楠悔会被没有人性的村民如此折磨,而把她害成这样的人,就是他最敬爱的父亲——赵瑄!
“愿儿!愿儿!”
祝愿也内心剧痛,脑袋嗡嗡作响,胸口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忽然隐约听见耳边有人在喊自己,思绪一瞬回到现实。
可遗憾的是,并没有谁在呼唤他,而是赵晚晚走到门口在摆手招呼陶因。
“愿儿,山下好像有火光,可知发生什么了?”
陶因跑到祖母面前,乖巧地摇了摇头,嘴角有一抹较为刻意的笑,“只是小事,祖母不必担心。”
赵晚晚脸上紧张急切的表情并未舒缓,反倒有些生气,“愿儿,你把祖母当小孩子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快说!”
赵晚晚看了眼院子里另外四个年轻人,从章湘那慌里慌张的神色中不难看出,确有大事发生。
陶因见瞒不住,这才敛了刻意挤出来的笑意,垂下眉目,低声道:“是有人来画清堂闹事,他们被竹林里的阵法挡住了路,索性一把火烧了竹林。”
“什么人敢来画清堂闹事?”
陶因摇头,表示不清楚。
他视线越过赵晚晚,不经意间看见了坐在床边捂着胸口闷声大喘气的祝愿也。
“祝先生!你怎么了?!”
他冲进屋里,下意识伸手欲扶祝愿也,却在即将触碰时迅速缩回了手。
祝愿也把祝楠悔浑身是伤的虚影甩出脑袋,这才稍稍缓过劲儿来,倒也没晕到需要人扶的地步。
而且刚刚陶因对赵晚晚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画清堂,是不是有难了?”
他微一抬眉眼,视线探向屋外,见魏云衣焦急如焚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而他冷笑,长眉一展,彻底平静下来,再抬起头时眉眼间暗含凌厉,“若真有难,我或许可以助画清堂一臂之力,晚晚,带我去见钱老堂主,钱,珞,妍。”
线索并未断,相反,越来越清晰。
他很清楚的知道,尤其是将过往片段里的细节与赵晚晚的话结合之后,基本可以确定,自己一家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与章承和钱家那两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他忽然不仅仅执着于寻找祝楠悔了,现在还想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