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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钱家三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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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湘和魏云衣一大早赶过来,本就是来寻陶因前去帮忙的。
画清堂的大夫大多从未习武,遇上寻衅滋事者没有抗衡之力,便不得不让陶因出面相帮。
一则陶因有这个本事,二则可以用真御山庄的名头吓唬吓唬对方。
祝愿也和张枕亦一同前往内堂,只把唐佳乐留在后山小屋。
来到内堂,发现露天院子里已经聚集了许多身着蓝衣的大夫。
祝愿也几人的常服在这其中便显得十分惹眼,许多目光落在他们四个人身上,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但因为他们都紧紧跟着魏云衣,那些人便只面面相觑低声交谈,没有人站出来质问身份。
也许是因为有更严重的事情摆在面前,导致他们已经顾不上这里的小事情了。
每个人都惶恐不安,萧瑟秋风将院子里的沉重气氛渲染得更甚。
魏云衣一声不吭走在四人前方,带领他们顺着楼梯直上第五层顶层,来到整个圆形建筑正东方的某间屋子前。
“老堂主,二堂弟子魏云衣求见。”
屋内无人回应,倒是隔壁房间走出一蓝衣大夫,先是扫了魏云衣一眼,后又警惕地打量她身后四人。
“小魏,你师父还没回来,你怎么先回来了?”
魏云衣转身行礼,从容回应:“回师叔,我带章六小姐来画清堂游玩,提前告知过师父和左相大人。师叔……老堂主呢?”
蓝衣大夫叹息一声,“老堂主去前堂了。”
魏云衣瞳光猛震,惊抬头,“什么?!老堂主那么大年纪,怎么能随便!”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温声打断,“小魏,你可知是何人前来挑事?”
他说话音调明明没多么大,却掷地有声。
魏云衣听出了这件事情的非同小可,严肃望着对方眼睛等待答疑。
对方转眸看向露天院子里的人,“是曾经的二公子回来了,画清堂外堂的机关拦不住他,老堂主若不亲自出面,他怕是会直接闯进内堂,堂里弟子就算躲在这儿也保不了安全。”
魏云衣面上忽而惧意难平,当即转身快速跑下楼梯,并对身后一直紧紧跟随的四个人大喊:“坏了!我原以为只是一场闹得厉害些的医闹,没想到竟然是冲三夫人来的!!”
闻此,祝愿也下意识看向陶因,果然他此刻已经变了神情,向来处变不惊的他双目阴沉,寒意外泄。
五人跑到吊桥,昨日第一次来时都被这里的环境所阻,浓雾深重看不清前路,导致他们走的极慢。
而这次却无人在意雾中可能存在的危险,大步跨上吊桥脚下生风,行路匆匆。
这路上,祝愿也向魏云衣打听画清堂的家事,了解了老堂主钱珞妍与她的陶姓赘婿所生的三个儿子。
老大继承了钱珞妍全部医术,同时也继承了“钱”之一姓,正是魏云衣的师父——画清堂二堂主钱岁。
祝愿也记得他,来汴安第一天在“左相征医”的告示前遇见的蓝衣老道就是他。
也正是他拿走了用麒麟血浸泡过的半颗板栗肉,并将祝愿也带入左相府。
说起来,祝愿也能顺利找到这么多关于母亲的线索,和被章承章叶儿追杀,这两件事情都少不了钱岁的帮忙。
而另外二子却没有钱岁这般幸运,都没有继承钱家医术的天赋与资格,只能姓陶。
陶老三胸无大志,终日花天酒地,别说在画清堂,就是在整个汴安都是出了名的浪荡货。
他这样的人,虽然名声不好听,但他也不在乎,活得倒是自在,后来甚至走了狗屎运娶到了右相嫡女。
可最后却忽然失踪了,失踪时间就在其独子陶骄丧命后不久。
陶骄和他妻子都是在山里被野兽咬死的,死亡原因本就疑窦丛生,陶老三的失踪更是给这件事情添了更厚一层迷雾。
但最后,画清堂选择让此事不了了之,并未仔细深查。
陶老二与陶老三不一样,他不甘心做一个混吃等死的普通人,他有野心,而画清堂显然容纳不下他的野心。
于是他离开画清堂,拜入当年盛极一时的瑞景书院,凭借其胆魄与智慧成为朱眉院长唯一一个亲自教导的学生。
那朱眉何许人也,一介女流,从宫里走出来的女官,竟凭一己之力创办了大景最高学府——瑞景书院,后又通过瑞景书院的影响力创建嘉仙教。
她,就是第一任教主。
陶老二本以为自己身为朱眉唯一的学生,就可以继承朱眉的全部权利,于是多年来兢兢业业,为瑞景书院鞠躬尽瘁,带出了不少文武双全的优秀学生。
可没想到,朱眉院长临死前却将院长和教主双职皆拱手让人,前者交与左相章承,后者交与真御山庄唐池。
而他陶老二,什么都没有。
他一气之下离开书院,自立门派,建立了一个文武双修的二三书院。
虽说影响力不及瑞景,但也能凭借其朱眉亲传学生的身份招收到不少学子,还有许多他以前教过的学生追随他而来,助他一臂之力。
二三书院高手众多,渐渐变得更像是一个江湖门派,除了收学费以外,还做起来打打杀杀的营生。
他们运别人不敢运的镖,当生死比武的证人,收钱刺杀官员,收钱保护雇主,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做过。
若光论江湖地位,真御山庄都得排其后。
陶老三花天酒地的经济来源,便是这陶老二腰包里拿的。
同样是没有地位的孩子,导致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分比对父母更深。
陶老三失踪后,陶老二不止一次两次找画清堂讨过说法,可始终要不到任何结果。
虽然这么多年陶老二一直在苦苦寻找陶老三,但困于没有证据,所以并未把矛盾对准画清堂。
这次大抵是查到了什么名堂,才忽然跑来画清堂要钱珞妍交出赵晚晚。
“钱珞妍!你包庇那贱人包庇了八年!如今我已知道她就是杀死我三弟的凶手!若不把她交出来,二三派今日定会铲平画清堂!!”
祝愿也一干人跑到大楼门口时,正听见陶老二喊出这句话。
已经步入老年的陶老二高高骑在赤色骏马之上,神采丝毫不输身后的中年高手。
他右脸有一道明晃晃的疤痕,铁质抹额下绑着几缕白头发,黝黑粗糙的面容配上豹子皮做的劲装,无不透出他是个杀人如麻的江湖老手。
他当过大夫,当过学生,也当过先生,而如今,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只知道他是二三派的掌门人,是一众江湖高手所拥护的武林盟主。
此刻,便是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来找赵晚晚索命来了。
陶因赶来后一步未停,绕过门前一众人直奔向陶老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
“陶小因!”
“思愿!”
祝愿也和魏云衣哪里知道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二人都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飞跃至陶老二面前,举剑直指陶老二。
陶老二镇定自若地冷笑一声,霎时便有数位高手拥上前为他拦下了陶因的剑,顷刻间刀光剑影在大楼门口来回闪烁。
陶因三招不敌翻身撤退,一只腿因不慎中刀而险些没站稳。
祝愿也心下一紧,冲过去扶住他手臂,眼中关切难掩,“小因,先别激动,他们人多,你这样容易吃亏。”
陶因神色冷凝,与以往事事都无所谓的脾性完全不一样。
他死死瞪着陶老二,阳光映在他眼中,莫名就像燃烧的火焰,祝愿也连哄带拽才把他拉回画清堂一派众人身边。
“你是谁?”
一声喑哑而衰老的老妇声音自身旁传来,闻之令祝愿也心绪猛然颤抖不止。
他缓缓扭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在小辈搀扶下侧头凝视着自己。
一个名字从他脑海中闪过:钱珞妍。
钱珞妍:“我好像见过你。”
钱珞妍见祝愿也半晌没有回应,好奇地自顾自朝他走近一步,目光直勾勾落在祝愿也的墨绿色瞳孔上。
忽然,在小辈们几声惊呼中,钱珞妍差点仰头栽倒。
她双目瞪得极大,眼神在看清墨绿色瞳孔后瞬如惊涛骇浪,仿佛有古老的海浪声从记忆深处传来,滚滚洪流欲将其掩埋。
“你……是你!!!”
祝愿也却从容一笑,“钱老堂主,我又不是鬼,您这是个什么反应啊?”
说完,他深深注视着钱珞妍。
一片云彩散去,阳光洒落,倒映绿色瞳光灼灼,带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意一路烧进钱珞妍眼中。
钱珞妍一瞬了悟,渐渐冷静下来,甚至长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陶老二忍无可忍,“喂!你们在那里叽叽歪歪什么!快把赵晚晚那个贱人交出来!我要给三弟报仇!!”
钱珞妍扬声大笑,一声比一声高昂,视线从祝愿也身上转移至陶老二身上,挑衅般地说:“老二,到底是谁告诉你老三是赵晚晚杀的?你该不会蠢到,相信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老太太能杀掉老三那头肥猪吧?”
陶老二已经没有任何耐心,特别是听见钱珞妍用难听的词语来形容他三弟时,更加变得怒不可遏,直接坐在马上用长刀隔空怒指钱珞妍!
“他也是你的儿子啊钱珞妍!!你不想着为他报仇就算了,还包庇凶手!你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儿做母亲的良心!!!”
钱珞妍不屑一顾,“我不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今日你若想硬闯我嘉仙教医宗一门,可有想过日后如何应对天子之怒!!”
话音至此铿锵激昂,倒真吓得陶老二噎了半晌。
不过陶老二片刻后忽然笑得更加疯狂且肆无忌惮,衬得他刚才那点退缩像是故意装出来逗人玩儿的。
“哈哈哈哈哈哈!!!死到临头还用天子压我,别到死都不知道是谁要画清堂覆灭!!哈哈哈哈哈!!”
钱珞妍闻此眸光一暗,怔怔退后半步,小声呢喃着:“章承他……终于反咬了……”
祝愿也思忖着他们的对话,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扭头看向章湘。
章湘愣愣地,目光无措,见祝愿也投来视线,便小心翼翼凑到他耳边解释:“当今天子专宠我五姐,陶老二这话的意思不是说天子要灭画清堂,而是指我五姐,和我爹,要灭,画清堂。”
章湘字字重音,祝愿也怎会不明白其中利害,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下意识担心她。
原来嘉仙四首看似关系亲密,实则也是各怀鬼胎。
而章湘这一类不明所以的小辈,自是难以接受从小就崇拜的信仰忽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