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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云夜楼第七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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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比试开始至今,连日来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刚入冬的阳光不够烈,但暖得刚刚好。
骑射比试场在城外草场,依然是由蒋潇带队前往。
今天是比试的倒数第三天,许多落选考生已经离开云夜楼,剩下的,就算所有人都来观场,也不过七八十人。
回想第一天轻功比试时,将近三百人的庞大队伍招摇过市,好不壮观。
今日与之一比,多少显得有些寂寥了。
唐池早早坐于评委席台子上,远远望着祝愿也和陶因跟随大部队走进草场。
今日的评委也比前几场多很多,一半是章湘请来为祝愿也维持公正的书院先生,另一半则是江湖中有名的武学高手。
草场用篱笆围了个直径一公里的大圈,足够马儿和考生肆意奔跑。
其中已经放好了猎物,大多都是鸡鸭羊兔。
第一场比试规则很简单,考生全部入场骑马射杀猎物,按规定时间内猎杀的猎物数量排名,前十名晋级。
这无异于是一场厮杀,因为骑射比试人数尤其多,共三十人,意味着第一场比试就会淘汰三分之二的人数。
*
魏云衣带着章湘和张枕坐到观场席上,祝愿也去了蒋潇身边候场,只有陶因进入草场后径直朝评委席前走去。
“师父。”
唐池的目光落在祝愿也身上,巧了,祝愿也也正望着他。
饶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祝愿也眼里酸酸的味道都逃不过唐池的眼睛。
“思愿,看来你跟他相处的很好。”
陶因隐隐有些心虚,低下了头,“师父,是祖母交代我……”
“你想说这是你祖母的遗愿,我这个当师父的没资格阻止你,对吧?哪怕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是与左相,与贵妃,与当今圣上为敌。”
唐池的语气明明不冷,甚至随心自然,似寻常般聊天,可就是令陶因愧疚地接不上话。
“师父……”
唐池收回放在祝愿也身上的视线,落到陶因脸上,温和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怕让为师为难,也怕为师生气?”
陶因点点头,不敢去看师父的眼睛。
可唐池却说:“左相大人不会对我怎么样,你不用担心师父,你做的很好,继续保持。”
陶因:?
陶因猛抬起头怔怔看着他,一脸惊疑,“师父?”
唐池无视他的震惊,神秘一笑,“你只要跟着祝愿也,让他信任你,甚至离不开你,就是帮为师最大的忙。”
陶因越来越不理解,“师父,我听不懂?”
“你不用听懂,只需要按为师交代的去做。”
唐池还没说要他做什么,他当即下意识拒绝,“不行!师父,我不能害他!”
唐池脸色未变,甚至更加幽深神秘,“没让你害他,你想办法一直跟在他身边就可以,最好……”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眼睛像狐狸般眯了眯,“最好让他带你回他的家乡。”
“去他家乡?”
陶因暗暗思忖,想起祝愿也说过的话“你想跟我回去我还不答应呢。”
“可是师父,他不允许……”
话再次被唐池打断,“所以你才要想办法加重在他心中的份量,让他能为了你放弃底线。”
陶因看着唐池,眼神忽而变得有些警惕,“师父,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唐池一瞬敛了神秘笑容,面无表情回答,语调也隐隐疏离了几分:“这不用你管。”
即使他不说,陶因心里也有自己的猜测:祝愿也的家乡有麒麟,师父,左相,贵妃,都是为了找他家乡的位置而追杀他,其根本目的,便是麒麟。
可祝愿也为什么要找前任钱老堂主和建祖皇帝赵瑄?
比起师父唐池,陶因更读不懂的还是祝愿也。
他不再问了,眸光不经意流转间,忽而发现唐池身后坐着的人,竟然就是章承和章叶儿!
二人刻意乔装打扮成武人混在评委当中,褪去了左相威仪和娘娘的尊贵,导致陶因没有第一眼认出他们。
章叶儿冲他笑了笑,还摆手打了个招呼,夸奖道:“小思愿,干得不错。”
陶因:……
章叶儿放下二郎腿,隔着一排座位倾身靠近陶因几寸,用诱导般的语气问:“小思愿,你有没有在祝愿也身上见过一个白色的,方方正正的石头?约摸一个掌心那么大。”
陶因稍一思忖,摇了摇头,“没有。”
章叶儿却不信,坏坏笑着,继续引诱,“你肯定见过,乖,想办法拿来给我。”
陶因蹙眉,露出几分不耐烦,“我真没见过,他对我还没到会掏心掏肺的地步。”
他确实没有见过引路方玉。
如果这样的石头真的存在,说明祝愿也一直都在隐藏,在防着他。
想到这里,陶因有些失落,甚至难过,伤心,对章叶儿的态度便不自觉硬了几分,“我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不能让他放下底线,我也帮不了你们。”
章叶儿脸上的笑意微微变得僵硬,也不装了,坐直身体,重新翘起二郎腿,沉着脸说:“唐池,看看你教的徒弟,吃里扒外。”
唐池脸上浮现出无奈神色,但没有说话。
陶因忍着火气,先是对章承和章叶儿敷衍着拱手行了个礼,后转向唐池,深深一鞠,“徒儿告退。”
唐池点点头,似乎希望他赶紧离开,“没什么要事的话,不必来见为师,跟着祝愿也就好,免得让他怀疑你。”
陶因默默咽了口气,不走心地“嗯”了一声,尔后匆匆离开,来到观场席上寻到翟小胖,并在他身边坐下。
“给,我押祝愿也。”
翟小胖看了眼他递过来的碎银子,又抬头看了看他,沉吟片刻,略显为难道:“陶同砚,奉劝一句,大家都押他,赔率小到几乎没有,赢也赢不了几个钱,没必要。”
陶因“哦”一声,还是把银子塞到了翟小胖手上,“我不为赢钱。”
翟小胖嘴角抽了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他的全部家当,最后又暗示了一句,“你……别后悔就行……”
可陶因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暗示。
当然,他也并不在乎输赢。
另一边,祝愿也在蒋潇的带领下与同场考生们一同抽签选马。
按道理讲,这些马从大半个月前开始,按照一模一样的标准饲养,素质应该大差不差才对,可祝愿也面前的这匹马明显比别人的要瘦小很多,肌肉松弛,毛色无光,蹄质差劲,连吁声都蔫兮兮的。
祝愿也兀自憋屈地咬了咬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唐池在背后动了手脚,特意给他准备了一匹不如别人的马。
他远远瞪了评委席上的唐池一眼,忽然眼睛一眯,发现他身后那两个人有些眼熟。
章承?章叶儿?!
“不是吧,还真被魏云衣说中了……”
他叹了口气,转回身,心道现在临时要求换马恐怕也不太现实,还耽误时间,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于是他和别的考生一样,在比试之前与马儿说话,围着马儿转圈,培养默契。
趁旁人不注意,他偷偷咬破手指,借着抚摸马儿的动作将麒麟血抹在马儿唇边,让它吃下去。
过不了一会儿,这匹马就能精气神十足。
这时蒋潇在巡视过程中发现了他的马和别人的不一样,当即便要终止比试,延后再考。
祝愿也拉住他,“多谢蒋先生关心,不过不用,请相信我。”
蒋潇犹豫片刻后说:“虽然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信心,不过既然你敢用这样的马,我就给你一个为自己增加难度的机会。”
祝愿也:……
然而祝愿也低估了唐池和章承的手段,殊不知他们背后做的手脚何止换马这么简单。
比试开始后,麒麟血已经生效,马儿的状态恢复了一大半,虽然依然不如别人的马强壮,至少不至于拖后腿。
祝愿也牵着马站在一旁,歪头看别的考生是怎么上马,怎么控制缰绳,怎么指挥马儿。
看了一会儿后,他有样学样,背好箭筒,翻身上马,一手拉紧缰绳,一手握弓,动作看着怪是利索帅气,可坐上马背后下一秒立刻重心不稳直接趴在了马背上。
观众席上押了祝愿也的考生们见状,个个惊呆了下巴。
“天哪,他压根儿不会骑马?!!”
“谁说他很厉害的来着?”
“他自己吹的啊!”
“你们就信了?!”
“我见过他射箭,确实很厉害!谁能想到他不会骑马?!!”
祝愿也试着坐起来,可马儿一直不肯配合,他趴在马背上好半天才稳住重心,开始尝试控制马儿行为。
之后又花了几分钟才勉强学会怎么驭马,而这时有的人已经拿下好几只猎物了。
某个同场考生看见他这般狼狈模样,故意停下来嘲讽,“啧,你连马都不会骑,比什么骑射?”
但也有人鼓励他,“祝愿也,慢慢来!时间还够!”
站在不远处的蒋潇捂着额头,始终不忍直视。
祝愿也这会儿异常沉稳内敛,荣辱不惊,只专注于自己要做的事情,对外界任何声音都置之不理。
临时学会骑马后,他开始寻找猎物。
他从后背抽出羽箭,拉弓瞄准一只正在快速奔跑的兔子。
当他射中兔子时,有另外几只箭也咻咻射在兔子附近。
显然,那只兔子在同一时刻被好几个考生同时看中,只不过它跑得实在太快,除了祝愿也,别的箭都射偏了。
押注祝愿也的考生瞬间重新燃起了希望。
“看吧!我就说祝愿也行的!”
“呼!吓死我了,他要是输了,我可就倾家荡产了啊。”
草场上,祝愿也暗觉有些异常,四下看了看,却见别的考生都在兀自挽弓射箭,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状态。
他没多想,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比试中。
这次他看中一只野鸡,可刚举弓瞄准,野鸡就被左边射出的箭先一步射中。
祝愿也快速扭头,视线捉住了抢他猎物的人。
那人倒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冲祝愿也勾起嘴角,冷笑里满是挑衅味道。
评委席上,章叶儿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祝愿也,神色认真到极致,眼里心里似乎只有祝愿也的身影。
章承在一旁同她说话她都没听见。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嗯?”
章承喊了好几声她才有所反应。
可她今日异常冷淡,心事重重,“说。”
章承刚刚已经把想说的话说过了,章叶儿半个字没听见,他只能耐着性子重复一遍,“我买通了十五个骑射比试的考生,他们会联合阻碍祝愿也,娘娘放心,祝愿也连第一场比试都过不去,进不了瑞景书院。”
章叶儿却失声冷笑,稍稍压低声音,阴沉沉地说:“左相大人可别小瞧他。”
说罢,她瞪了章承一眼,眼神莫名凶狠,“如果他成功进入书院,那我们的秘密总有保不住的一天,你的手段最好真的能让他落选。”
章承叹了口气,隐隐不悦,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明明都是他宠出来的女儿,章叶儿和章湘,简直天差地别。
章叶儿移开视线,目光悄然划过坐在前排的唐池身上,眼神这会儿倒变得稍稍温和了些。
但她也只是随便看了眼唐池的背影,并没有说话,复又重新朝祝愿也望了去,再次陷入深深的凝视状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