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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夜探艮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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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哥!”
章湘与魏云衣一前一后走过来,手里捧着祝愿也遗失在左相府的斗篷。
“祝大哥,我叫人给你洗干净了,你急着让我把它找回来做什么?”
祝愿也接过墨绿色兔绒斗篷,“外婆送我的,不能弄丢。”
说话时,他抬眸瞧了章湘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话说,你们住在哪儿?”
“诺!我在最西边第一行第一间,魏姐姐住在书院医馆,不和我们一样住寝舍。”
“哦,那你知道陶小因住哪儿吗?”
“烧瓷院也比较远,有单独的寝舍,陶思愿应该在那儿,你要去找他吗?”
“不了,我就问问。”
“哦,我要带魏姐姐去领床品,你们一起吗?”
祝愿也仰头看了眼天色。
此刻临近黄昏,天边已有几抹烧红的云,冬日时间走得很快,黑夜大抵不远了。
张枕走出屋门,正准备跟随章湘一起去领床品,回头一看,却见祝愿也望着天空发呆。
“祝愿也,你在想什么,走啊。”
祝愿也落下视线,一步上前捉住张枕手腕,回头冲屋里喊:“翟庞!帮忙把我们的床品一起领了,谢谢你!!”
喊罢,没等翟小胖回答,他便拽着张枕一溜烟跑了。
翟小胖一脸茫然地冲出来时,只看见二人在昏黄日光下跳动着越来越远的背影。
“干什么啊,我一个人哪里拿得动!!”
“那个……我……”
谢亦不知何时站在篱笆边,干巴巴笑着举起手,“我替祝愿也拿吧。”
翟小胖随便瞧了他一眼,“行,那谢谢你了。”
章湘从祝愿也和张枕消失的身影上收回视线,“呃……你们跟我来吧。”
魏云衣却还望着那边,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章湘催促才收敛了闷闷的愁思。
*
另一边,祝愿也放开张枕,慢慢停下脚步,由快跑变为行走,并披上斗篷,摆正帽兜,“你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张枕自然而然地走在他身边,不紧不慢地跟着,胸有成竹道:“你想去找艮窑,陶思愿大概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祝愿也朝他投去一个赞赏目光,“呵呵,不错嘛,还算有点儿默契,不过你怎么知道陶小因也会去艮窑?”
“他选烧瓷院的翟大师不就是为了这个,你别跟我装不明白。”
张枕瞥他一眼,眼中略有鄙视。
祝愿也却忽然停下步子,“所以,烧瓷院怎么走?”
张枕阴着脸幽幽回头瞪住他,憋了一会儿后大声咆哮:“你!问!我?!!!”
祝愿也一手叉腰,一手挠了挠耳朵,嫌弃道:“行了行了,就知道问你啥也问不到,看我的。”
张枕微愣,面色一瞬严肃。
只见祝愿也戴上帽兜,帽子下忽然有什么东西顶了出来,顷刻间,周遭荡起诡异微风。
细风飘摇,没有方向也没有规律。
张枕顺着发丝扬起的方向看去,隐约在黄昏残阳下望见了风的形状。
这股风轻得宛如云烟,像是悬停在空气中的水面,荡着无色涟漪,又像火焰的影子,来回浮荡。
祝愿也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慢悠悠转动间,控制微风在整个瑞景书院内游离。
他紧闭双眼,耳朵朝某个方向动了动,冷不丁开口道:“找到了。”
“啊?!”
张枕闻言诧异回头,“找到什么了?艮窑?你怎么找的?”
“风。”
祝愿也睁开眼睛,悄然一瞬间,忽隐忽现的细风消失了。
他笑了笑,自信道:“只要不远,风就能替我感应到。”
张枕微微睁大眼睛,低头朝他帽子下探瞧,“有亮光?是角吗?”
他看见微风拨动兔绒细毛,麒麟角发出的微弱蓝光粘在根根分明的兔绒之上,明明那么柔软,却莫名耀眼。
说着,他不由自主伸出手,一点点撩开兔绒,窥见了麒麟角半个形状。
祝愿也站在原地不动,“是啊,我的神力都在角里面,要用神力的时候,就不能把角藏起来了。”
张枕咽了口口水,还没看全整个麒麟角,却快速缩回了手。
“好,好吧,我明白了。”
祝愿也看出来他还是有些害怕,于是收起角,低头摘下帽兜,拨了拨被角撑乱的头发,“方向对了,继续走吧。”
张枕点点头,转身默默往前走,步伐比之方才变得紊乱。
祝愿也快步跟上他,走在他身边,侧头静静望着他,双眼微眯,小声嘟囔了句:“胆小鬼。”
张枕咬牙愣了愣,扭头冲他大喊:“你才胆小鬼!!!”
“哈哈哈。”
祝愿也不仅不生气,反而吭哧一声捧腹大笑,“说你你还不承认,哈哈哈哈。”
张枕恼羞成怒,撇开头,“哼,懒得跟你计较。”
祝愿也不再开玩笑,认真朝感应到的方向行去。
但等他们赶到时,天色已晚,烧瓷院早就关门了。
烧瓷院并不大,是一座靠山而建的院落。
但它背后那座山却极高,高高延伸进漆黑天幕中,仿若藏在阴影中的巨人正在俯瞰脚下渺小的蝼蚁。
二人翻墙跳进去,轻声落地,抬头一看,发现这里的屋子竟然都是土楼房,比之书院其它竹瓦房与砖房,简直不要太寒酸。
一排土房子的正面墙壁上挖出了密密麻麻的方格,每个格子里都放有成型的,或未成型的瓷器。
转盘沿墙根摆放,有干净的,也有还没来得及清洗的。
土房子左侧转角处的通道吸引了祝愿也和张枕的注意力。
二人对视一眼,一齐朝那边指了指,相互心领神会后蹑手蹑脚地朝左边走去,并时不时观察左右,防止被别人瞧见。
原来这里的学子都住在后院,就在土房子的另一面。
许是时辰还早的缘故,有好几个屋子都还亮着灯,灯光在纸窗上映出晃来晃去的人影。
时有嬉笑打闹声传出来,惹得祝愿也和张枕更加紧张,几乎不敢喘气。
他们悄悄压低肩背,弓着身子走路,目标明确地朝着院子靠山那边的八条龙窑窑炉走去。
龙窑卧在长长的青瓦亭下,约摸二十多米,每条都有坡度,从窑头到窑尾,由低到高。
二人靠近正中间的窑口,站起来才能看清窑头上刻的字。
“乾。”
乾窑。
祝愿也立刻明白了这些窑炉的名字含意,于是毫不犹豫向左走,径直略过两条龙窑,直接来到第四条面前。
张枕稀里糊涂地跟过来,正想问他为何走这么快,一抬头,便看见窑头上方所刻的大字,正是他们要寻找的“艮窑。”
“嘿,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可?
二人仔细研究半天,钻进窑室探查,弄得满身都是灰尘,但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龙窑!
山牢呢?赵瑄呢?
就在张枕怀疑竹片上的消息是否属实时,祝愿也从隔壁“坤窑”走出来,小声说:“艮窑确实有问题,我刚刚查了查其它窑炉,发现每一个或多或少都在近期开窑烧过瓷,唯独这个艮窑,至少几十年没用过了。”
但张枕还是紧紧皱着眉,表示强烈怀疑,因为他已经将艮窑每间窑室都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任何机关痕迹的存在。
可他忽然想到什么,走到祝愿也面前,从斗篷上揩下一指灰,送至鼻前嗅了嗅。
嗅罢,他松开眉头,立刻就赞同祝愿也的说法了,“是木灰,艮窑里没有木灰的味道,你说的没错,别的窑都在正常使用,只有这个艮窑是荒废的,但它并没有损坏,明明可以用。”
张枕身上艮窑里的灰,全都是自然形成的灰尘,而祝愿也去过别的窑炉,身上还沾有松柏木烧出的窑灰。
因此,张枕足以断定,艮窑里一定藏着秘密。
祝愿也用力甩了甩身体,抖去斗篷上和头发上的灰,并问:“张子年,你确定里面没有机关?”
张枕“啧”了一声,略有不耐道:“信不过我吗?只要有,我一定能发现!”
祝愿也自然信他,但正是因为相信,才如此苦恼,“没有机关,那山牢藏在哪里?入口在哪儿?”
张枕叹了口气,“不知道……诶!你不是能找吗?!用神力找啊!”
祝愿也尴尬地笑了笑,为难道:“找过了,找不到呀,那一定是个很隐蔽的空间,连风都得绕几个弯儿才进得去,也有可能并不在这附近,超出了我能感应的范围。”
“要不我们……”
张枕忽而计上心头,压低嗓音,靠近祝愿也耳边说,试着提出:“从翟大师入手查一查?”
祝愿也眼角抽动几番,稍稍有些惊疑地问道:“你是怀疑这里的烧瓷先生知道山牢的秘密?”
张枕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看上去并非凭空猜测,“没错,你想想,他在这里教学生教了几十年,一个这么大的窑炉里面有什么问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平时指挥烧瓷的人不就是他吗?艮窑用不用,他说了算,就算他对山牢一无所知,至少肯定知道艮窑从不启用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一定与山牢有关系。”
张枕说话有理有据,可信度很高。
祝愿也端着下巴思忖片刻,“那我们怎么接近他?”
张枕打了个响指,“笨呐,你家陶思愿不是把路都给你铺好了!”
话音落下,二人幽幽看向人影晃动的寝舍,同时偏了偏脑袋,思考起同一个问题——陶思愿在不在里面?
正想着,祝愿也忽然听见他的骨铃声音从远处快速逼近,还没来得及想太多,下一秒便见一道人影从土房子上咻地跳了下来。
对方速度太快,轻功稳重,落下时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唯有祝愿也听到了手摇风铃杂乱晃动的铃音。
可声音和人都出现的太突然,吓得祝张二人瞬间屏气凝神抱成一团,并一巴掌互相捂住对方口鼻!
二人瞳孔瞪大,借着微弱的月光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是陶因!
陶因抬起头,见此一幕,同时立刻起身弹跳退后,显然也被吓到了。
三目相对,每个人都被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好半晌,祝愿也第一个反应过来,推开张枕,张牙舞爪地冲陶因隔空拳打脚踢,用肢体语言骂脏话。
陶因站直身体,歪头沉眸盯着他,满眼都是无语。
张枕扶额叹息,摇了摇头。
透过指缝,张枕注意到陶因没有穿麒麟院服,而是穿着真御山庄的姜黄色派服。
“他回真御山庄见过唐池了?”
想到这种可能后,张枕再看陶因,目光里充满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