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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花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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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林府派人送来的!”
刑二手中捧着个雕花木匣,走进傅洛云的房间。
他好奇道:“林老头这时候送什么东西过来?”
距离婚期只有五天,虽说一切从简,但该走的一些礼节还是得走走。
刑二前日才把三牲送过去,明日要去送聘礼,都是买的现成的,不说多么贵重,但都是让舒州的老人帮着买的,礼数上没大问题就行。
将木匣递出去,刑二没急着走,他非得看看这老头子到底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地契?”
“林老头送地契做什么?”
傅洛云看了眼,随手扔在了一边,问刑二,“上次送林菀回去,你说什么了?”
刑二表情一顿,偷偷觑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也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哎呀就是看咱们未来夫人挺可怜的,替她争取了那么一丢丢。”
傅洛云瞟了眼木匣,“这就是你争取到的?”
刑二记起来,林老头是说过,会在嫁妆上好好用心的,但把东西送给他们是什么意思,直接给了林大小姐不就行了。
傅洛云却比他想的更多。
这老东西是来表态了。
啪嗒——
“明儿连同聘礼,一起送回去吧。”他吩咐道。
刑二:“不是吧,您不要?”他眼珠一转,道,“不如,我们替夫人先收下来。”
傅洛云听得刺耳,冷冷看他一眼,“记住,我们是有正经事做的,这场婚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可不要演戏上瘾。”
刑二撇撇嘴,没敢顶嘴,哦了一声。
隔天,这个小匣子就摆在了林菀的桌头。
“这算是我们主子的添妆吧,林小姐收好。”
东西一应都拉到了绣楼,闵氏连面都没露,全程都是孙氏忙前忙后。
这些基本出嫁的时候会随在嫁妆里一起带走,所以林有富也没说什么。
只是看见这个小匣子的时候,神情里明显带上了一丝惊讶。
林菀看得清清楚楚,本来还在纳闷,等人后打开一看,立刻明白过来。
不愧是她的“好爹爹”。
只要给她,她就不客气地收起来了。
想必京城里的贵人也瞧不上这点子东西。
林菀收得心安理得。
如今有余氏兄弟在旁,也不怕绣楼里摸进人来,她把娘亲的遗物一并锁了,静待出嫁那日的到来。
说起出嫁,林菀也不是没有憧憬过。
话本里,每次将出嫁的场景描绘得活灵活现,热闹无比,新婚夫妇是多么含情脉脉,羞涩雀跃。
她就想,自己以后的夫君会是什么样。
她终于能离开林府,一定很开心。
重活一世,却幡然醒悟。
出嫁,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入另一个牢笼。
若那个男子人品还算不错,或许可以过完普通操劳的一生,若是遇上个人品有问题的,怕是每日过得鸡犬不宁,水深火热。
所以就和玉书一起,落到哪里便在哪里落脚,做点小营生,做够养活两人,也不错。
现在,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没法实现了。
再过三天,她就要嫁给一个太监,成为她那血缘上的父亲,攀缘附会的筹码。
十月十八,大吉,宜婚配宜动土。
一早,一个穿红戴绿的老妈子来到她们屋里,二话不说便要给林菀绞面。
她忍着痛绞了两下,不耐地将人推开。
“小姐,这是婚前都要做的,开了脸,您就是大人了。”
这事儿本来是当娘做的,闵氏自然不可能给她弄,林菀就更没心思了。
“不必,穿戴吧,早点弄完。”
老妈子瞅了眼门口的两个小厮,又看了眼瘫在床上的丫头,直觉这次的活儿瞧着诡异得很。
屋里除了两口箱子,一点红色的物什都没有,哪里像成亲的样子。
不过,大户人家见多了,什么不同寻常的都有,只要赏钱丰厚就行。
装扮好,玉书转过头来,盯着她由衷感叹道:“小姐真漂亮!”
林菀试了试,没笑出来。
玉书的笑容一下消失,喜悦变成心疼,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要是夫人还在该有多好,看到您这个样子,她一定特别高兴。”
林菀盯着袖口的红色并蒂莲,恍惚间,竟然有点想不起娘亲的面容。
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
“行了,小姐该去拜别父母了。”
喜婆说完,林菀没有动。
前者一咯噔,小心翼翼来看她脸色。
林菀一切如常,但的确没有要动身的打算。
在她这里,林有富和闵氏称不上什么父母。
已经撕破脸,她也不想委屈自己。
到最后,还是林有富和闵氏带着两个儿子来了一趟绣楼。
林菀抬起眼皮,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
看得另外几个人先是一愣,接着不由而同泛起火气。
“要不是看在你今天出嫁的份上——”
“行了老爷,还有旁人在呢。”
孙氏及时提醒了一句,惹得闵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林有富确实没有继续说下去。
“行了,既然你不想见我们,就早点出门子吧。”
说完甩袖离开。
孙氏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生怕晚一步留下来,就被闵氏生吞了。
至于那母子三人,林菀更是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好好好,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你给我等着。”
听到闵氏的话,林菀这才撩起眼皮,一句话,就让对方差点撅过去。
“怎么,林夫人不装好继母了?还是林丽姝已经找到了?”
“你、你!”
“如果还有点眼色的话,就趁早扶着你们的好母亲离开这里。”
这话她没看任何人,但林家的两位公子知道,这是说给他们听的。
林大公子还好,他本就和这个大姐没有任何交集,林章义刚要发火,就被他哥拉住,连带闵氏一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小姐……”
等人都走后,玉书弱弱地叫她。
林菀回身,僵硬的脸颊瞬间放松下来。
“怎么了玉书,哪里不舒服吗?”
玉书摇头,不敢说,她只是替小姐心疼。
出嫁这么重要的日子,竟没有一个人真正为她好。
“好了,不要想太多,踏踏实实跟着我,以后定会越来越好的。”
“嗯!”
其实林菀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们真的会越来越好吗……
“起轿——”
一切流程从简,一顶小小的花轿,林菀就这么轻而易举,离开了这个她无比想要逃离的地方。
让她倍感欣慰的是,玉书就在后边的马车上,随着几抬嫁妆一起,陪她一起离开。
轿子跨出林府的门槛时,林菀掀了掀帘子。
围观的人群众,依稀有张熟悉的脸。
满目的笑脸中,只有顾妈妈满脸泪痕。
林菀鼻子一酸,努力对她绽放笑颜。
她会尽力搏出一条生路,再和他们团聚。
马车一路往东,来到舒州最大的酒楼安宁楼。
“新娘子下轿——”
随着喜婆的声音落下,林菀感觉到轿箱被人轻轻踢了一下,接着一股冷风灌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
就在盖头下方,一副邀请的姿势。
林菀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俊秀的脸,咬咬牙,将手搭了上去。
不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这一刻,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紧张。
相比于她指尖微凉的温度,男人的掌心温暖而干燥。
林菀不太适应地蜷了蜷指尖,下一刻,被对方牢牢握住。
下轿后,对方松开了她的手,将红色的牵花塞到她手中,顺着那股力道,林菀被拉着往前走去。
他们没有拜堂仪式,也没有宾客满座。
只有一根松松的红绳,脆弱地牵系,若即若离。
上楼的时候,因为看不见,她小小地绊了一下。
喜婆的任务完成,迫不及待地离开,林菀的身边,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
傅洛云感受到她的磕绊,停下来,似是无声地叹口气,接着大步返回,走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掂了掂,真轻。
林菀冷不防被抱起,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揪紧了男人的衣领。
“做、做什么?”她磕磕绊绊地问道,手心紧张得出了汗。
傅洛云:“你这么走下去,天黑了都上不去楼。”语气暗含嘲讽,林菀并未回声。
只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男人抱,僵硬得浑身紧绷。
为了转移注意力,林菀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从他们相触的地方离开。
很快,傅洛云身上的味道引起了她的注意。
很好闻,淡淡的柑橘,掺杂着一丝清幽的花香。
林菀的心神莫名被安抚,虽然还是很僵硬,但没那么怕了。
转念一想,就算成亲,这位也做不了什么,就更没什么顾虑了。
傅洛云一直把她抱到天字一号房,才放下来。
甫一沾地,林菀立刻后退两步。
她的防备心如此明显。
傅洛云无甚所谓地取下她头顶的那块红布,“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告诉小二,他会给你准备的。”
说完便要离开。
林菀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只袖口,那上面绣着和她同样款式的并蒂莲纹。
“玉书呢?”
“怎么,要把人送到你房间来?”
林菀赶紧点头。
傅洛云扯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你不会忘了,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吧?”
林菀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