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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尘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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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谭青的会面有些不可思议的顺利,听说这段时间不少记者想探视都被他拒绝,可那人得知了邱小成的名字后立马应允了下来。
由于蓝泰在中打好关系,这次的探视并没有时间的限制,邱小成端坐在暗处,他背脊挺直,目光冷然,盯着那扇门缓缓被推开,身后的监管者将手脚都牢牢拷住了的谭青送了进来,他朝邱小成点头示意。
“老实点!人家问什么你答什么!”
“知道了,阿sir。”beta微微眯着眼,他朝天窗处看了眼,最后视线转移到了邱小成脸上,他将带着手铐的手摆在台上,铁链发出的清脆声响在房间内回荡。
谭青盯着那张脸,即使在暗处看不太清,也依然动人心魄,这两年他在海外也经常看见邱小成的演奏会海报。
“恭喜啊,邱先生,时隔五年真是脱胎换骨了。”
“你记得我?”
“当然,而且这也不是我们见面的第二次。”
看着邱小成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谭青靠近那面格挡玻璃,他神色复杂,垂眸想了会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陈旧的小钢琴模型递了出去。
他懒懒说道:“你妈,当年就是为了你想要的这个才去献血的,拿回去吧。”
邱小成站起身,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个已经生了些锈渍的小钢琴,伸出去的手又放了下来,他后退了几步。
“你,你怎么会认识她?这个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那双淡漠的眼眸直击人心,他微眯起眼,笑着说:“你为了谁而来的?”
“是那个为爱牺牲的蠢货alpha还是....为了碎银几两跑来卖血却意外没了命的beta?”
“你什么意思?什么为爱牺牲?”邱小成身子向前倾去,他的瞳仁都在战栗,不安在他的五脏六腑间爆裂开来。
谭青连连啧声,他乐于欣赏人几近崩溃时的神情。
他说:“看来那个alpha什么都没告诉你。”
“也是,他敢告诉你吗?”谭青嗤笑了声,他忽然伸出一只手穿过格挡玻璃下的缝隙,牢牢抓住邱小成的手。
“十八年前,军区三院,我见过你。”谭青看着那人震惊到手都忘记挣脱,他满意的笑了。
“我不仅见过你,我还见过那个alpha,你们当时年龄相当,都很小。”
砰——邱小成的胸膛猛得抽离了一瞬,他捂住胸口,那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那个小alpha跟在他屁股后面,把一颗烂橙子好的一半给了他,坏的一半留给自己,还一口一句橙子哥哥叫着,他说,要陪他一起等妈妈,他们还一起写了欠条。
他征征的:“原来……是你啊。”
邱小成眼边发涩,他想到五年前和靳戌文“第一次”见面,那人在他的手掌心上写了自己的“文”,原来那时靳戌文已经认出了他,也一样渴望邱小成可以记住他。
他无奈的笑了起来,摇摇头,道:“这有什么敢不敢告诉呢?”
“如果我告诉你,是你母亲的命换了他们的命呢?”谭青敲了敲玻璃,他看着那台模型,道:“还有这个小钢琴,是当年你母亲拜托我,一定要买来送你,谁知道我买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首都了。”
邱小成忽然站起身一拳砸上了玻璃,他双眸鲜红,愤然的开口:“你骗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别拿这东西来糊弄我!”
他目光闪躲,压根不敢看那一小架模型。
“你不知道吗?那两个小孩的诞生压根就不是为了爱啊……只是为了满足另一个病态的alpha对自己孩子的爱而已。”谭青看向他的目光带有些怜悯,他又道:“他们只不过是作为随时可以拿走器官和血液的容器而存活的,而你的母亲,也来的凑巧,当了替死鬼罢了。”
邱小成向后退了一步,他双手如针扎一般的发麻,道:“你在说什么啊……”
“十八年前,那时我才受靳连山委托进入了军区三院,他给我下达的命令是——在VIP病房里的那个omega器官衰竭需要血液和器官补给的时候,另一个房间里的孩子随意使用。”
谭青冷笑几声,他记忆犹新,又道:“你没听错,靳连山当年说的...就是“使用”这两个字。”
“不出意外,那个omega先天性的体弱导致时不时就会贫血触发多功能器官急性衰竭,在我还犹豫送哪位小家伙上手术台的时候,你母亲来□□血了。”
邱小成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安坐在那,他不哭,也不说话,直愣愣的盯着谭青。
“然后呢...”
“然后我们检查出来她和那位A1的血型相吻合,都是Rha型血。”
谭青玩味的勾起唇,他又道:“所以咯,你的母亲成了高权者权衡利弊下的牺牲品。”
“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他们还活的好好的,而你的母亲却死了……”
谭青没有任何忏悔的情绪,他欣赏受害者脸上逐渐分崩离析的表情,看着他们绝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又丝毫拿他没办法。
“五年前呢?”邱小成机械的抛出问题,他面无表情。
“五年前,那个A1的病症又复发了,你俩之间,必死一个,没有任何余地。”
“那个蠢货alpha还自以为可以斗得过我们,斗得过靳连山,不照样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他也是个怂货,知道自己要败北,和条狗一样跪在靳连山面前求。”
邱小成用力捏住自己不断发颤的身躯,他问:“求什么?”
“求放你一命。”
“他说他可以代替你死。”
真相血淋淋的摆在了邱小成面前,他忽然不稳的跌倒在地上,捂着胃开始干呕,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在地。
谭青站起了身,他几近癫狂的开始叙述:“这些年来我在手术台上见到了不少人,可他最顽强。”
“A1在最初期只需要一些血液,那个alpha一边补给营养剂用导管强行输入身体,一边向外输送血液,正常人坚持五六天几乎必死,他居然坚持了18天...”
“像台不停周转的机器,不停地补给,吃到撑吃到吐,吃不进去就灌进去,那些半根手指粗的导管一次又一次的插入血脉中,这人居然一声都不吭,被关在开着强射光的无菌手术室里,苟延残喘。”
谭青忽然癫笑出声,他挑了下眉,看着那人血红的眼眸和不断抽搐的面部肌肉,邱小成在强撑着情绪。
他一步一步贴近格挡玻璃,语气轻描淡写:“后来我才知道,他能坚持18天是因为你。”
“靳从玉当时情况非常严重,他经历了两次大型移植器官手术,只要稍微出点意外,大出血了就会立马休克死亡,靳连山为了求个心安,派了人去南部想把你也弄过来,靳戌文知道了,这疯子...居然要求抽动脉血,我不抽,他就自己插进去,那一次他是真差点死了。”
“为了你性命无虞,他坚持到了第十八天,可笑啊,临近上手术台了,靳从玉跳楼自杀了,这些天的功夫全白费了,靳连山和疯了一样还嚷嚷着要把活人的器官填进死人的身体里。”
邱小成一拳砸上玻璃,单薄的胸腔轻轻战栗着,抽痛的五脏六腑几乎块拧成一块,指节重力回击的通红,他想哭的,想撕心裂肺哭一场,可却一滴泪都落不下,邱小成匍匐在地上,他没办法出声,只是小声、及其悲拗的痛哭。
他们之间,像破碎的圆。
由缘起,母亲的牺牲换来了靳戌文的新生。
缘的尽头,靳戌文又亲自打碎了圆。
换来了他的新生。
爱就是如此令人费解的东西。
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欠着谁,邱小成只想见他。
谭青懒散的坐回椅子上,他打了个哈欠,似乎没有心情再看邱小成的苦情戏码了,他说:“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他转过身,那个beta和疯了一样拍上玻璃,下了死劲儿敲打。
“你一点都不会感到歉疚吗!”邱小成吼出了声。
“那些无依无靠,没有父母,没有子女的人,那些独自漂泊在外的人,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掏空躯干,人命就他妈这么轻贱吗!”
谭青脚下一顿,他转过身,面无表情:“你在说什么啊?我可听不懂,我只是给你讲了个故事而已。”
他眼神落在邱小成口袋里鼓起的那一侧上,又道:“录音是非法证明手段,邱先生怕不是这几年国外去多了。”
邱小成抹去眼边的泪,他步步坚定,朝着谭青走去。
那双眼,如火如炬,看的谭青不寒而栗,他说:“我劝你少招惹我,我身上搜查出的这点证据,撑死关我十几年,你今天招惹了我,真不怕我出狱报复?”
“谭青。”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邱小成缓缓的道:“你能记得我母亲的嘱托,我谢谢你。”
随后,邱小成从鼓起的口袋中,拿出了手机,他拨通了李润泽的电话。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好,李警官。我是邱小成,我愿意作为西郊器官血液贩卖案唯一目击者,出席两周后谭青等人的庭审。”
看着那张自始至终淡漠的脸被击碎,谭青发了疯一样扑了上来,他敲打着玻璃。
“你怎么会是目击证人!你之后不是瞎了吗!”
邱小成挂断电话后,他弯起眼笑了起来,谭青说的没错,对于瞎子而言,哪怕是瞎之前的记忆也会逐渐扭曲,消逝,甚至颜色都会被掩藏于黑暗之下。
“十八年前,你将我母亲剖开的时候,穿的青白色的医护服,你的左手栓了根黑绳,结束之后还给你哥打了通电话,那通电话,两分十七秒。”
邱小成摸上自己的眼睛,他说:“过去,我总爱逃避。”
“可我现在,不想逃了。”他神情狠厉,盯着谭青:“那些人的公道,我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