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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田忌赛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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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声音冷不防打断了贺知洲几近无礼的注视,他扬起眉头,朝说话的人瞥去:“玩什么?不过先说好,我不碰人。”
程予秋低垂着的眼皮在一众唏嘘里抬了起来。
“呦,”江凯旋惊诧地笑看向谢思明,成功传递这份不可思议后,他又将目光转向贺知洲:“贺大公子怕什么?都是自己人,不会说出去的。”
贺知洲只是从容地笑着,没再说话。
江凯旋也不卖关子,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谢思明,谢思明心领神会,朝刘越山抬了抬下巴。角落里的刘越山当下点点头,旋即抬起双手拍了两下。右扇大门朝外被拉开,随后齐齐走进了几位早已等候多时且身姿曼妙婀娜的女人。
女人单手托着黑漆漆的托盘,流光潋滟的包臀裙下,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正朝着众人风情万种地迈进。
托盘上有三瓶路易王妃、几盘新鲜的时令水果,还有一副普通的鎏金扑克牌。
贺知洲低头沉笑道:“玩这个?”
江凯旋摊开手,也笑着反问:“或许贺少有更好的提议?不妨说来听听?”
“我觉得挺好。□□还是桥牌?”
“换点简单又有趣的。”江凯旋慵懒地靠后一仰,双手搭在皮质沙发的边缘,右手扫过程予秋的脖颈时顺势搭在了他的肩头,“田忌赛马,三局两胜,输了的话给双倍筹码,怎么样?”
贺知洲深邃的目光悄无声息地顺着江凯旋伸展开来的手臂,徐徐落在了程予秋浸没在光线中的脖颈上。柔美的下颌线坠入海平线般的衬衫衣领下,如潮湿的海水,似温润的玉石,隔着层层水雾,清晰可见,却又像海市蜃楼一样近似虚无。
“我随意。”不声不响地收回了目光,贺知洲捻起靠自己最近的一杯酒,闭眼轻抿了几口。再睁开眼时,目光甚至比一开始更加敏锐坚定。
“那我来下注吧,”谢思明将牌拿在手里掂了两下,“一小局八万,三局两胜为一大局,赢家翻番,最终到手四十八万,够可以了吧。”
“我当然没问题,”江凯旋一挑眉,“哪怕今天在这里被贺少宰一顿,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这个‘宰’字用的非常微妙,在座的人几乎都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是在暗讽贺知洲想要尽快在海城站稳脚跟,想方设法也要占尽江凯旋的便宜,不论是敛财也好,社交也罢,都是占了他的光,走了他的捷径。
“江少说笑了,既然江少这么心疼,也没必要下这么大的注,要不再考虑一下?换一个不那么让江少肉疼的数?”
江凯旋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说话的人始终眉梢带笑,安然自若,并不觉得自己所吐露出的话语携有攻击性,更像是随口开的一句玩笑,连他自己都不在意,听者若有心,那就是纯纯多心。
“贺少真爱打趣,江少这是怕玩得太小,大家都不够尽兴。”
谢思明抽空打了个圆场,紧接着就开始洗牌。厚实柔韧的扑克牌纸和独特金箔工艺制作而成的鎏金扑克牌,在他手里却像是一堆不受控制的花蝴蝶,恣意飞扬,四处逃窜,即使破例再给他添上一双手,他也没能耐理清这几十张散乱的牌。
“洗牌不是我强项啊!”目光在二人间流转,谢思明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找个荷官来?”
“我来吧。”说话间,程予秋已经接过了谢思明手中散乱的牌。谢思明识趣地腾了地方,让程予秋顺势站在了二人之间。
这一举动让在座不少人都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听说程总就是靠在赌场做荷官才攀上江少这条线的。”
有人眯起眼鬼鬼祟祟笑了笑,埋头在人堆里低声说:“他哪里只是攀上江少的线了,他还爬上江少的床了呢!”
“谁让人家长得漂亮,又玩得一手好牌。”又有人毫不掩饰地表达着羡慕,“不过我要是他,江公子洒的钱估计还不够我玩上几场大的呢。人家倒好,又是开公司又是做投资,硬生生给自己赚来了一声‘程总’。可见这人骨子里还是带着点傲气,越是有野心,就越不好被驯服。”
“不过听说江家和沈家要联姻了,沈家就那一个掌上明珠,要是成了,江公子还敢在人前将程总拴在裤腰带上吗?”
“你自己也说是人前,”有人笑着摇摇头,“沈大小姐的姿色和程总比还是略逊一筹。别光说她了,就是整个海城我都没见过几个比程总更漂亮的。所以说人前可以装装样子给个交代,人后嘛,可就不好说喽。”
纸牌交叠摩擦的声音逐渐遮盖住了源源不断的议论。程予秋的手像是一场春雨,赋予了掌中纸牌勃勃生机。他左手翻腕,甩出一道瀑布式开扇,“哗啦啦”的声响掀起了一阵拂面而来的风,风中夹杂着淡淡的龙舌兰酒的清香。
不知道是他的袖口无意间沾染到了酒渍,还是喉间隐隐散开的唇齿酒香,这味道宛如一张薄薄的轻纱,随风聚拢,又随风飘散。
谢思明每每看到程予秋洗牌,都会陷入一阵深刻的自我怀疑。他有时甚至会认为人类已经统治了纸牌游戏,只是在进化过程中漏掉了他。
不排除存在炫技的可能性,程予秋单手顺滑地开扇,每张牌的背后都因暖光照射而熠熠生辉。他将牌扇干脆利落地劈成两束,又在掌间调换方向合二为一,手掌霎时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等视野开阔后,一长串红心同花顺已经整整齐齐被他握在了另一只手里。
他的手指既修长匀称又灵活敏捷,每一次的翻动都宛如一束绽开的玫瑰,若隐若现的筋络就是玫瑰瓣片上的纹路,纤细的手腕就是玫瑰布满绒面的根茎。因为没有戴手套,纸牌锋利的边缘在那双白皙的手上落下了不少浅淡的红痕,看上去格外诱人。
“要验牌吗?”程予秋将一叠整齐的扑克牌推到了二人面前。
江凯旋朝贺知洲抬了抬眼,贺知洲挑眉间垂下眼睑,目光缓缓落在了程予秋渐显细碎红痕的手上。
“看来程总在这方面很专业,”贺知洲抬起头,目光与程予秋的目光悄然撞在了一处,“不验了,我相信程总的水平。”
程予秋像是一只被碰了触角的蜗牛,他的头很快扭向了另一边,手里的动作却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码出十二张牌,给两方各分六张,排列依次为一张,两张和三张。
田忌赛马是酒桌纸牌游戏中最常见的玩法之一。一局共有三轮,三轮两胜者为一局赢家。第一轮各方只用一张纸牌来比大小,第二轮则用两张纸牌凑十点半,第三轮就是炸金花。纸牌的排列组合皆由玩家自定。
这确实很简单,左不过是六张牌的先后切换。
贺知洲将牌面朝向自己翻开,只一眼,他就像是参透真谛似的勾起了唇角。
江凯旋神色不挠,他率先推出了一张红桃7。
“贺少先前是自己想要出国的吗?”
贺知洲翻弄着纸牌,边说边推出了一张黑桃3。“不是。大学的时候叛逆,被老子硬塞去国外的。”
程予秋的手指扣了下桌面,他将两张已经被打出的牌拢在一起,记江凯旋胜一次。
“没看出来,贺少还叛逆过呢。”江凯旋面上带笑,又问:“那贺少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呢?”
这话问的就比较赤裸了。换一个说法就是,是想顺自家老爷子的脚印从政,还是想继承老子的衣钵从商。每一个选择都界定了所处圈子的位置,而这个位置恰巧就是决定社交人脉风向的关键。
“打算做个游手好闲且行大运的富三代。”贺知洲眼窝深邃,平淡的笑意下是令人捉摸不透的随和。
江凯旋抿唇不语,推出了一张方片9和梅花J。
谢思明深吸口气,叹道:“十分之一的胜率,贺少,有吗?”
贺知洲看了程予秋一眼,不过与其说是看他,不如说是望向窗外时不甚瞟到了一眼。洁净的落地窗上倒映着影影绰绰的虚影。绿植横生,央崇湖波光粼粼,连带着投射下来又映射回去的光线也悬在半空中微微颤动着。
“沾了谢少的好运,恰好有一两张。”
他用指尖轻轻推出了两张牌。一张红桃10,一张红桃Q。
江凯旋眉头一皱,没有说话。谢思明愣了一瞬,他扭头惊奇地看向本场唯一的荷官,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牌没洗开吧?
程予秋看出了他在表达什么,却也只是礼貌地边笑边小幅度地摇头。
怎么会没洗开呢?就是因为洗的太开了,才导致准确无误地出现了十点半。
这一轮,记贺知洲胜。
“听说江少要订婚了?”贺知洲握着最后的三张牌。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既然贺少都听见了风声,那也没有小事了。”
江凯旋说完就扔出了最后三张牌。分别是两张方片5和一张梅花6,好歹有双对子,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贺知洲看到这三张牌的组合,不禁带着疑惑瞧了眼对面的人。江凯旋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这眼神不像是不明白纸牌组合排列的意义,倒是有些嘲讽的意味在里头。
等到贺知洲露了牌面,江凯旋脸色骤然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