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科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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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虽然是纬度偏低的地区，温度也还是稍稍降了些。
医院已经换到了冬时令作息，八点半上班。
阳光柔柔照进来，落在走廊尽头绿色的防滑地板上。神经外科的病房里已经充斥着匆忙的脚步声，推来推去的治疗车、家属的交谈、病房的电铃、接病人的转运车……
“交班了！交班了！”头顶的电子钟刚跳转，昨天值夜的护士吴蕊抄起交班本就开始张罗。
在医院，早上第一件事情是交班。昨天值夜班的医生、护士会交代清楚，过去24小时收了哪些病人，出院多少病人，有没有死亡病例，有哪些需要重点关注的病人。
交完班之后，主任、护士长有事说事，没事查房。
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都很大，办公桌贴着两边墙，留出中间的位置。
值班医生和护士在排头，医生、护士各站一边，从主任到实习生依次排开，秩序分明。
青皮板寸的大高个嗦完最后一口咖啡，才不慌不忙套上白大褂，遮住那颜色鲜明的花衬衫并一身壮实的腱子肉，站去了最中间。
花衬衫笑嘻嘻地对已经就位的值班护士说：“小蕊，就说跟我搭班保平安吧，怎么样？一夜无事。”
吴蕊嗔怪地瞪了花衬衫一眼：“徐尽欢，跟你说多少次了，在办公室要把白大褂穿好！吓到病人了又要吃投诉。”
“嗨，这不是才刚到上班的点嘛。”
……
姜臻最后扫了一眼电脑屏幕，起身直接往末端的角落走。
专硕研究生和规培生地位差不多，几乎在食物链的底层，问就是热爱工作，为医学事业奋斗终生。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前的刹那，一只手挡入缝隙。
郑柯然推门而入，顶着一双黑眼圈站到姜臻旁边，头发略有些凌乱。
姜臻微愣，低声问：“你怎么了？才来。”
他习惯提早一刻钟来看病人的检查结果，方便查房，所以并不跟郑柯然同行。
郑柯然抖了两下白大褂的衣领，开始系扣子：“没睡好。”
护士吴蕊开始交班。
姜臻便不再问。
医科大的附一院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三甲医院，集医疗、教学、科研、预防、康复于一体。科室齐全，病种纷繁。此外，拥有十数个博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和博士后流动站。
神经外科更是业界顶尖。正高、副高为首，博导、硕导参半，科内人员均已研究生化，且过半具有海外学习经历。
科里主要分为血管、肿瘤两个大组，再协同其他科室，建立了神经创伤急救、神经功能障碍疾病、复合手术室、神经肿瘤和睡眠障碍五个中心。
来这里学习，是许多医学生梦寐以求的。
主任汪华晖是姜臻和郑柯然的大导，这个级别的大导手下常年有十几二十个研究生。除了医院的工作，还有各种教学任务、科研任务、学科会议，往往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学生通常是大导下面的医生在带，也就是小导。
刚才那个像街溜子一样的花衬衫板寸男，其实是个编外人员。
他叫徐尽欢，是其他医院送过来规培的。
早些年规培政策还没普及，有些医生本科毕业就直接上岗了，但是后来逐渐硬性要求规培，一些医生就被自己的医院送到规培医院，三年之后再回去。
徐尽欢三十出头，已经上了十年手术台，在神外勉强算入门了，所以虽说是来规培，但也让他独立值班，只是没让他带学生。
今天赶巧，汪华晖在医院。
汪主任五十来岁，通透的镜片后一双眼睛锋芒内敛，整齐的鬓角有少许银丝。干外科的人长期站立，也就更注意身体姿态，主任接近一米八，腰背笔直，精神抖擞，整个人一丝不苟，看上去比同龄的人显年轻。
徐尽欢交完班，一屋子人等着主任发言。
办公室里鸦默雀静。
汪华晖摸了一把徐尽欢的后脑勺：“怎么削这么短，像劳改犯。走吧，查房。”
交完班之后，主任在需要大查房，从头查到尾，主任不在就各自查自己的病人。
“凉快的嘛。”徐尽欢挠挠头，“手术台一上就是几个钟打底。”
下面传来一些噗嗤声。
一时间，浩浩荡荡一群医生、学生挤进廊道。
主任、副主任、主治、规培生、研究生、实习生，队形如牢不可撼的金字塔。
姜臻和郑柯然走在队尾，姜臻问他：“你睡眠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怎么会没睡好。”
郑柯然深深看了姜臻一眼：“做噩梦了。”
“诶，你真没事吗？”姜臻撞撞郑柯然的胳膊，“有事请假啊。”
郑柯然摇了摇头。
病区大，病房多，病人更多。这样的大查房实在拥挤，有时候根本挤不进病房。
大家之后也会各自再查一次的，所以姜臻这会并没太上心，而是关注郑柯然的情况。
“这谁的病人？”汪华晖在某张病床旁边站定，“来汇报。”
床上躺了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皮肤白净，睫毛纤长，闭着眼睛也像个洋娃娃。只是头上还包扎着，多了几分病弱感。
查房的时候，主管医生得汇报病史。
“我的我的！”徐尽欢从后排挤到床尾，“呃呃呃，这个这个，金晏，8岁男性，是个癫痫患儿。‘频繁夜惊2年’入院，他之前有在别的地方看过，都是当睡眠障碍在治，但夜惊的症状进行性加重。”
癫痫就是民间常说的羊癫疯，脑内的异常放电让患者出现感觉、运动、行为等方面的障碍。发作时往往表现为肌肉收缩、强直、抽搐、怪叫。突然发作，一两分钟就好了。
“到咱们医院之后，做了比较全面的检查，均未见明显异常，没有典型的症状。后来是做了LTM，捕捉到了几次发作。发作的时候，SPECT提示一个左侧额颞叶高灌注，核磁是正常的。”
“又做了侵袭性LTM，确定了可能的致痫灶。”
这个小孩几乎没有癫痫的症状，常规检查也都是阴性，只在持续的脑电监测中发现了异常。
汪华晖神情不算严厉，但只要轻轻抬一下眼皮，眼神光就像手术刀一样剜过来，锐利已成自然，令人压力倍增。
犀利的目光多种多样，老师看学生独具一种压迫。
徐尽欢舔了舔嘴唇：“呃……用过L硝西泮，无效，用卡马西平可以减少发作次数，但不多。最后诊断的‘药物难治性部分性癫痫’，评估后做了手术，现在是‘多处软脑膜下横纤维切断术’术后第二天。”
汪华晖算是满意地点点头：“非典型的儿童癫痫，之前是被误诊了。小孩半夜惊醒，一般家长也不会察觉问题。但是这种患儿，虽然发作的时间很短，但是如果出现了奇怪的姿势或者肌张力障碍，我们要高度怀疑。”
主任总是这样，看似待在科里的时间不多，但所有病人是什么情况，他其实门儿清。
姜臻在最外圈聆听教诲，想着之后来看看这个小孩。
谁知主任画风突变：“癫痫要注意哪些鉴别诊断？谁来说一下。”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句话放哪儿都适用，越厉害的大佬越重视基础，也越爱突击检查、随时发问。
这问题必然不是考那些经验老道的医生，而学生则默默低下头缩到后面。
病房里霎时落针可闻，只听见隔壁床的家属：“哈哈，被抽问了。”
汪华晖像一只笑面虎：“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我今年新收的学生呢？姜臻，郑柯然，人呢？”
人群自动开道，姜臻头皮一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科室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