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龙舌兰日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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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片刻不停地拍打着青黑岩石和架在上面，拐了三道弯的木板码头。
穿着玫红色干练裙装的女人正站在木板尽头，在众多墨镜西装男中额外亮眼。她像是水果盘中，被留到最后一口的完美樱桃。
然后，她开口了。
“哦哟，这气势可不得了的嘞！方旬是准备拍《无间道·海岛奇遇》还是《特工亨特大战克苏鲁》呀？”
西装暴徒：......
“有这功夫让你们在这儿当门童，好歹先把本小姐出场费和劳务费结一下。我快艇可烧着油呢，当这儿国道服务站呢？我干脆戴顶小红帽，最好还端盘试吃甜品，给他九十度鞠躬，大喊欢迎光临好的啦！”
西装暴徒：......
当气势汹汹、双眼发狠的方旬回来时，码头几人竟不觉大事不妙，而是由内而外，由心底生出终从地狱中解脱的振奋。
“你怎么在这儿？！”
方旬微微一愣。
女人从她臂上挂着的珍珠宴会包里，抽出一厚叠合同文件，答道：“结账啊哥！付家两口子，哦不，两兄弟行踪情报费，十二艘F470 CRCC租赁费，航空包...”
“程思悠，好歹我们也合作过这么多次了，什么是事态紧急你不知道吗？还非得追着我到这儿来？！你不知道我...”
程思悠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扑闪大眼，笑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事儿在钱上边，都得靠边站。”
方旬哑口无言，扭头看向手下，却发现只要和这女人打过交道的，都跟耳背了似的，根本不想掺和进来。
他失语道：“等我出国，把钱拿到手，我立马给你，再给你加10%服务费。”
“什么钱？你不会真信成哥留了三千万欧元在加勒比海没取回来吧？都知道那就是他老爷子当年为了闯出名号瞎编的，他还说伊斯坦布尔大博物馆丢的宇宙之心也是他偷呢！”
“程思悠你别太过分，当着成哥的面，你...”
“谁？”程思悠眨眨眼，漂亮指甲指着他身后，轻轻一勾，“不会说的是你身后那个帅哥吧，怎么看都不是在巨轮爆炸中，侥幸生还的成哥啊？要真是就给我推荐下呗，在哪儿做的整形手术，我让我前夫也去。”
方旬看向身后，正如程思悠所言，不是付成，而是一个绷带解下在脖子上堆了一圈又一圈的陌生男人。
他彻底懵了，下意识就想抬手——
“诶，有话好说，我心慈悲，见不得杀生。”程思悠踩着十二厘米高跟，如履平地走到他面前，“这哥们挺帅的，我暂且收编了，就当抵你的劳务费。”
说完，在方旬根本没反应过来之际，按着男人脖子就往码头走。
“程思悠你...”
“我懂。”
程思悠在将男人交给助手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台碎纸机，咔咔几下就把合同全绞碎咯。
“回见啊方哥！”
“我他妈...”
方旬呆愣原地。
在头顶乌鸦叫了好几声后，他终于回过神，看着开出几海里远的快艇，跳脚大骂道：“程思悠！你这个女人又他妈骗我！你当我是你养的狗吗？！”
甲板上，海景跟拉胶片似得向后快速划过。
“祁夜呢？”
“还在岛上，但他说和你在...”
噗通！
手里还举着防狼喷雾和板砖，以防宋歌突然发疯的程思悠，在人跳入海中数秒后，还没缓过神。
“当这是你家恒温泳池吗？！”程思悠急忙冲到栏杆边，惊慌失措地寻找人影，“这是海啊！！！大海！！！”
回应她的，只有引擎和海浪声。
另一边，被断电许久的西森疗愈院，终于在备用发电机得以运行后，启动了响彻小岛的警报。
祁夜低着头，在依旧慌乱的人群中穿行。
女人摘下黑框眼镜，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擦拭脸部，再睁眼时，刚放在台上的黑框眼镜已不翼而飞；男人从应急锁上的会客室走出，惊魂未定地想去拿挂在等候室衣帽架上的大衣，也扑了个空。
棕色大衣和黑框眼镜这一在家属会见日，极为常见的搭配，让祁夜顺利来到了通往庄园暗道的地窖旋转楼梯。
他神色冷峻，握着黑色扶手，几乎是以滑行的姿态，如程思悠提到的特工电影主角般，在望不到头的旋转楼梯上腾跃疾驰。
这是一场完美的出逃，根本不可能失败——在上锁的书房中，这个宇宙的祁夜，已经筹谋数年。
从庄园最初设计图纸，再到改造疗愈院后的设计者手稿，祁夜全都有；再根据笔记本记录来看，他化名数次潜入，将每个监控位置，包括跑步所需时长，全都记录；就连这条早已被废弃的地窖暗道，也是他深入多次才查到的。
祁夜从来没有放弃宋歌。
他一次又一次暴露自己的位置，引来宋歌现身，在短暂相逢中与死神交手，只为记录下宋歌发病时的真实状态。
祁夜也会害怕死亡。
害怕自己还没来得及找到治愈宋歌的方法，他就被狡猾的死神带走。
祁夜从来不怕死亡。
他认为死亡是宋歌向他献上最诚挚的爱意，是分离十年间，唯一治愈自己的方法。
绝配，两个疯子。
然而，祁夜的理智，在与宋歌经历愈发漫长的离别后分崩离析。他想去到西森疗愈院，他想让宋歌杀死他。
但现在——“他不是疯子。”
祁夜捂着自己的心脏，告诉这个宇宙的自己。
“很快，我们就能见到他了。”
忽然，一只从暗处伸出的大手，抓住了祁夜转身时，还未来得及撤回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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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夜带上一艘蓝白老旧渔船。
可等他上船后才发现，并没有该有的捕鱼器具，就连一丝鱼腥味都没有。
上层房间反而像是一个摄影廊，墙上都挂着不同季节、天气和时间下的大海照片。长桌、椅子还有沙发上都套着被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亚麻布，能看出来主人十分爱惜。
沉默的高大兜帽男，至始至终只说了句——
“想见宋歌就跟我来。”
此刻更是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他还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祁夜紧紧捏着手指，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对方还是没说话，坐到餐桌旁倒了两杯水。
祁夜见状坐到了他对面，一杯温水下肚后，思绪和身体都被冻僵的他，才稍稍好转，再次谨慎打量起四周来。
很快，祁夜捕捉到了墙上照片的左下角，留有两个金色花体字母。
“他现在很安全。”
“你是贺云？”
男人怔住了。
黑色帽檐和遮住口鼻的衣领间，露出的那双狭长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就好。”
“宋歌跟你提过我？”
毫无默契。
“你先问。”
“你先问。”
尴尬默契。
祁夜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和宋歌是在他回国之前认识的吗？很多年了？”
贺云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嗯了一声，继续道：“小时候在英国认识的。”
“怪不得，司玉哥吃他醋吃成那样...”
“你认识司玉？”
贺云手指顿住了，迟疑问道。
“算认识吧，前段时间还好心收留过我几天，你们和好了吗？”
祁夜又倒了杯水，可没等他喝下肚，对方一句话直接将他钉在原地。
“他去世很多年了。”
经历过数次死亡的祁夜，对自己的死亡早已淡然接受，却在听见自己熟悉之人离开时，内心依旧刺痛。
这个世界的自己和司玉那样高高在上的大明星，没有任何交集，自然不会对他的事情上心。但红遍亚洲从来不是一句场面话，他依旧从记忆中，提取到了一条新闻「司玉旅行期间独自出海，不幸失足坠海离世。」
“不可能是意外！他看见剧本里有下水戏，都能气得在床上打拳，根本不可能独自出海！”
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的祁夜，忽然激动地拍向桌面。
桌上水杯的透明液体剧烈晃动，一如对面神情严肃男人内心。
“你到底是谁？”
贺云撑桌而起，高大身型如暴雨来临前的厚重乌云，压迫得祁夜霎时噤声。
“司玉从不会向他人透露，他自认为的弱点和缺陷。他怕水这一点，我也是很久之后才发现的。还有...”贺云压下肩，眸光冷冽，“什么叫‘前段时间好心收留过你。’他从来不喜欢别人进入他的私人领域，更何况...”
未说完的话，全数淹没大海波涛和他急促的喘息声中。
祁夜没敢回答。
先不说这匪夷所思的故事，会不会有正常人当真；再者，现在提起来，也只会惹来生者悲痛。
过了许久，船快靠岸时，祁夜才跟着贺云去到驾驶舱。
他缓缓开口道：“我和司玉哥是朋友，在和宋歌分开期间时，我情绪一度失控。大概是推己及人，司玉哥好心照顾了我一段时间。”
贺云再度陷入沉默。
船停靠在破旧码头时，他才笑着说道：“像，又不像。”
祁夜暗自点头。
是的，像司玉会做出来的是事情，但又不像。
就像是......
“他也不可能自杀，和你分开那么艰难的时期都挺了过来，就算是为了再见到你，他也不会去死。”
祁夜明白，司玉和眼前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分手是必然的。
抛开司玉是个真的需要帮助的精神病不谈，他们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是我的原因。”贺云将祁夜送到码头，“我，消失了很久。知道他还在找我后，就让我朋友告诉他...”
夜幕降临，贺云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好像他也死去多年，如今只是在海面游荡的孤魂野鬼。
是啊，将追寻挚爱作为救赎的人，爱就是他的求生本能。
而唯一能让他放弃的，就是知晓他早已破碎不堪的人生，再无可能追寻到他心中挚爱。
祁夜想得入神，直到听见贺云开口。
“宋歌来接你了。”
祁夜抬起头，望向站在海岸边的昏黄路灯下的宋歌。
忽然，他的脑中闪过了什么，但那仿佛是光下尘埃，让他根本来不及伸手去抓，便早已消失在光中。
但，他没有消失。
“宋歌！”
祁夜飞奔而去。
宋歌稳稳接住了他，就像是在无数个宇宙中，重复过的那千千万万次般，稳稳接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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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歌和祁夜出国了。
程思悠安排好了出海的船舶和他们在国外生活所需要的房子、车子和票子。
只是对于宋歌身份证明这一块，神通广大的程女士也表示，需要一定的时间。
毕竟，被当枪使的方旬，虽然现在没跟宋誉把她抖出来，但程思悠心里也没底。如果宋誉知道了，肯定能顺藤摸瓜地把他们找到。
二人倒是不担心这些。
三藩市拥有和江城极为相似的丘陵和山脉，他们驾驶着复古捷豹，行驶在伏延绵公路时，侧眸牵起身旁人的手，就足以抵过世间一切。
“回家咯！”
祁夜站起身，双手在空中不停挥舞，他的心跳和澎湃的血液，让他躁动不已。他扑进宋歌怀里，侧躺在他身上，不停亲吻他刚长出胡渣的下巴。
宋歌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将车停进汽车旅馆。
祁夜被重重按在灰突突墙面上，在被宋歌彻底制住前，他抱着宋歌双肩，好似华尔兹舞步转了几个圈，后腰抵在制冰机上。
“祁夜...”
宋歌显然有些不开心被打断这个亲吻，用手不停抚摸和掰正祁夜不断偏去的头，胯骨和膝盖将他紧紧顶住。
祁夜在身后人不停打断下，终于舀起了一勺冰块装进纸杯中，随后，他将冒着冷气的纸杯举到二人之间。
在宋歌不解和微恼的神情中，他低头用牙齿咬起冰球，跳到了宋歌身上，对着他眨眼。
宋歌微微怔住，随后笑了出来。
圆月高悬，两道身影跌跌撞撞进了屋。
春宵苦短，千金不换。
深夜，屋外警车呼啸而过，警笛响个不停。
祁夜皱着眉，迷迷糊糊醒来，还不等他求到一个亲吻，就看见宋歌举着枕头，在黑暗中定定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龙舌兰日出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