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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两厢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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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不像方府各个院子泾渭分明,邀请来的文人不论男女都任意行走,连坐席都是自行选择。
景贤是头一遭出府,跟在景致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手指,还总回头看走在身后被熟人拦下说话的周礼,看着离得远了就开口喊他:“周大人,您快些呀。”
周礼便礼数周到的同那些人点头致歉,再快步跟上来。
这么几回,景致也看出了这两人的配合,便笑着看周礼:“您倒是同我小妹配合默契。”
周礼脸上也带了笑,却分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而是玩笑般:“景贤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所以愿意帮我罢了。”
景贤却是小心翼翼地松开了些手上的力气,直到入席,方才偷偷看景致:“姐姐,你生气了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景致喝着茶,从身边闹哄哄的声音里找到景贤的声音。
“我告诉周大人来王府清谈,还帮他骗人。”景贤观察着景致的表情,要看出那一点点她猜测的不满。
然而没有,景致摇了摇头:“你喜欢做的事便多做些,我带你来清谈也是因为你喜欢这些,周大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你同他交好,我很高兴。”
景贤于是笑起来,再看桌上的糕点茶水,顿时食欲大振。
景致听见花园外头闹嚷嚷的声音,想是主人来了——果不其然,只一小会儿王侍郎便在一群素衣书生中被围着进来,身后跟的是王忆之同浏阳。
方景致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挪了挪位置,这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或许是因为剧情注定,她不过是稍稍制造了一个让他们见面的机会,这两人便像是金童玉女一般交好了。
景致回过神时,身边的席位的主人便变成了王忆之。
及笄礼之后,她们还没有见过面。
“成芳,许久不见你了。”王忆之仍旧是仙女一般,笑得纯洁,说的话也好听,“景贤有问题,浏阳陪她去向父亲请教了。”
“你们倒是亲近起来了。”方景致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语气里像是捻酸吃醋的味道,她这时只是想说便说了。
王忆之看过来却有些惊讶:“成芳,你吃醋了?”
“不要乱说,他是我表哥,吃什么醋。”景致顿时在大脑里想了无数借口,最后用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喜欢他?”
“你这才是乱说,”王忆之笑着摇头,坦然无比,“我父亲觉得他是个有才气的读书人,所以总请他来清谈罢了。”
“回府我还要请祖母送一份束脩来了。”
这话说的两人忍不住笑,王忆之笑着笑着却是突然收敛下来,再开口仍是望着她父亲的方向:“我也听说过,杜小姐上门求亲的事。”
“这些事道听途说的事,不能当真……”景致这时真的是对杜彩凤的莽撞气愤了一秒,立马又试图挽救。
王忆之却是直接打断了她:“你不必遮掩,这杜小姐也上过我家的大门,见过浏阳。他们确实在生意上有能说到一处的地
方。”
王侍郎身边的人群散开,周礼和浏阳带着景贤正往这边走过来,景致一急之下抓住了王忆之的手:“你不要信那些,他心里是有抱负的,如果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也绝不会瞒着不说。”
王忆之点头,那三人已经走到面前,便抬手示意景致噤声。
方景贤跑到景致身边,贴着她坐下,欢欢喜喜的样子:“姐姐,王侍郎方才夸我厉害。”
“你这段时间跟着周大人好好做学问了,王侍郎也能看出来。”景致为杯子续了茶水,深深吸了口气才有看向面前的人,“浏阳表兄。”
浏阳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硬邦邦的看了眼她身边的王忆之和站在一边周礼:“铺子里还有事,我要先走了。”
“忆之姐姐,你这个主人家不送送他?”景致笑着碰了碰忆之的胳膊。
王忆之于是被菡萏扶起身,从善如流的跟在浏阳身后往外走去。
周礼果断继承了她的位置,隔着景贤坐在了景致身边,看着两人走远:“王小姐同浏阳兄还真是郎才女貌。”
“周大人闲的日子太多了吧?”景致收回放在两人背影上的视线,看向坐在面前的人,“我父亲作为顶头上司日日公干,您这个小小探花郎倒是终日在城中各家游玩,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礼点头,一双眼睛直落到她身上:“景致小姐教训的是,不过我奉命修撰百事历,记得便是民风民俗,不必日日坐在宫墙之内。”
方景致知道这人能言善辩,也不再搭腔。
夹在两人中间的景贤左右看了几回,笑眯眯的:“周先生不要欺负我姐姐啦。我姐姐很不会吵架的。”
“我是在同你姐姐好好讲话。”周礼这么说,看着景致笑得像游街那日帽子上簪的大花。
红姜收回浏阳身上的视线,望着坐在自家小姐身边说笑逗趣的周礼。
旁人不知道,她站在小姐身后看的最是分明,心里暗自笑:表少爷心思重,她一日日看不懂了,但小姐同周礼少爷她倒是看得明白,现下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以后说不准,说不准……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杜彩凤即便再贪图财色也不至于对浏阳这么死心踏地。方景致看见杜家人浩浩荡荡的闯进万福铺时脑海中散落一地的珠子突然被那根细密的丝线串了起来。
“小姐,咱们快进包房吧,你看那群人都横得厉害,您别看了。”红姜在身后拉景致的衣服,心里暗自责怪一个时辰前看小姐无聊就提出来铺子的自己。
方景致还在往下张望,杜家打头的应当是杜彩凤的大伯,看起来很有一番气势:“诸位评理,彩凤日日追着这万福铺的小白脸满都城跑,她被这男人迷了心,自家的钱都拱手相让。我们做长辈的劝她成婚安顿下来,她却是出言不逊,粗鄙不堪。”
杜彩凤站在杜家人对面——如今天冷了起来,她又穿上了红色夹袄,看着圆圆一个,但摆着一张冷脸望着来人说话。
“小姐……”红姜看着楼下几乎要砸桌撞椅了,抱着景致的胳膊就要哭出来。
“你别怕,浏阳不是在楼里吗?”景致左右看了一圈,试图看出哪扇门后藏着浏阳。
英雄救美,这场戏若是演好了,不论从前是真情还是假意,自此之后这位杜小姐怕是真的要对浏阳死心踏地了。
“彩凤,你大伯也是担心你,你一个人掌家,年岁又小,他怕你受人蒙骗。”杜家大伯身边的妇人也开口帮腔,“若你二人能喜结连理,我同你大伯也是高兴的。今日若是能把浏阳掌柜招呼出来说说这事也是好的。”
周围的客人也因着这天大的热闹围了一圈,杜彩凤生意做的大了,到他们手中的自然便少了,生意场上赢不过,如今看看她出丑也是出了口恶气一般。
眼下的局面,任谁看杜彩凤都成了孤立无援的可怜幼女了。
方景致摇头,身后的门却突然打开,出来的可不正是这场戏的另一个主角。
浏阳不过一步便迈到她身边来,景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抢先开口:“杜大爷此言实在是空穴来风。我身边这位正是万福铺的正牌主子,我家主人与杜小姐交好,我一向只是为两位小姐传话罢了。至于我同杜小姐交好之事,如今外头风言风语,不知您是从何处听来的,我正要找找这人,问问清楚他为何这般捏造事实。”
方景致突然被拉入战局,在众人的目光下,脸上的皮肤腾一下烧了起来。
浏阳望着楼下还未反应过来的杜家大房夫妇:“我同杜小姐的事全是无稽之谈,令郎的事却是实打实的。”
“何事?”楼下不知谁喊了一声,看热闹,人人都喜欢。
“杜家大房的公子,在赌坊一个月便欠下都城五座三进大宅子。这欠条写的明明白白,若不是杜小姐,只怕令郎的手指便要留在那儿了。”浏阳从身后的福多手里接了欠条递给景致,不再看楼下人的模样。
“这白纸黑字倒真是无法抵赖。”景致看了看,再看楼下的杜彩凤,“杜小姐,我本想同您私下了结此事,如今却是瞒不下去了。”
杜彩凤遥遥回过头望向景致的方向,那张脸背对着自家人,升腾出一丝笑意:“方小姐此言何意?”
“杜家大伯,我本想着,我同杜小姐算是朋友,便是为她还了这比账也不过抬手之事,便不麻烦各位长辈了。但今日几位既然闹到了我万福铺,我再闭口不言便实在不应该了……”方景致将手中的欠条抛下楼去,正正好落在那杜家大伯头上,方景致扬声,“福多。”
“小姐。”福多从浏阳身后探出头来,相当配合的应声。
“日后我们万福铺外头立上牌子,除了杜小姐,其他杜家人禁入。”方景致望着杜彩凤,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