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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不会让她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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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老夫人无疑,身后跟的是多日不见踪迹的浏阳和福多。红姜匆匆确定乔二已经走了,回头迎了上来。
“老夫人,”这是认真见了礼,转到浏阳却是看都不看一眼的敷衍,“表少爷。”
浏阳也不甚在意,摆了摆手。
老夫人带着他进屋:“小姐今天好些了吗?”
“晨起吃了药,睡下之后到现在还没醒。”红姜跟在身后半步,也往里去。
屋子里的炭盆熄了,算不上冷,老夫人看了一圈,叹了口气:“炭盆熄了,这屋子里算不上冷。”
“小姐晚上起热说火盆太热,便熄了一会儿。”红姜盯着浏阳,目光不错。
老夫人回头示意浏阳到外间,二人落座:“我听旁人说你在准备今年春闱,难为你还能想着来看景致的病。”
“小姐病的厉害吗?”浏阳像是没想到景致的境况,心脏震颤得厉害。
“宫里都来人瞧过了也没有法子。”老夫人垂着眸子,哽咽着,强忍下去接着说,“她父亲瞒着我在城外找人为她打了棺材,我如今已经不顶用了。”
“您得撑住,小姐如今事事都要您主持的。”浏阳面前的火盆又被红姜添了炭烧起来,热腾腾的烤着手上、脸上的皮肤。
“失礼了,我这把年纪……”老夫人的脸蒙上一层泪,现在注意到自己的失礼,身边的婆子上前劝慰,她便点头,“你进去看看她吧,同她说说话。”
浏阳应声,起身往内室走,他来过景致的院子许多次,却很少走的这般深——屋子里处处拉着布帘子,空气里弥散着一股苦涩的药味,景致确实躺在床上,被子隆起一个鼓包。
“方小姐,你好些了吗?”浏阳顾及礼节,只停在两步的距离不再向前,“我是浏阳。”
“浏阳?”方景致不知在梦里喃喃自语还是真的听见,隔了半晌才回应。
“是,我是浏阳。”浏阳应着她,听见她的声音站在原地悄悄松了口气,“你好些了吗?”
方景致这才彻底清醒,勉强打起精神:“你怎么来了?”
“我在准备明年春闱了,日日读书前两日才知道你病了。”浏阳环顾一圈,最后坐到了景致平日梳妆的椅子上,“你怎么病了?那日在万福铺吓着你了?”
景致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想起乔二说过的话,只想着让这一切尽快结束:“读书很好,你应当好好做的。”
“自然。”浏阳点头,看着梳妆台上薄薄的一层灰尘,伸手抹了一把,“你好好养病,你得看着我考上才是。”
良久沉默,没有回应。
浏阳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一只手落到帐子边缘,颤抖着,却只拉开一道缝隙——从这缝隙里隐约看到方景致又睡了过去,梦里也不大安稳,睫毛忽闪着。
天色一晚,老夫人千般万般的想着留他吃饭,浏阳以明日去王府读书为由出了方府。
迈出方府大门时,他回首望了眼上悬的匾额,沉声对身后的福多吩咐:“你去查查看这些日子都有些什么人出入方府,我要一一见过。”
浏阳确实像他说的那样笔耕不辍的准备春闱。
福多叩门的时候他方才做完一篇文章。浏阳应声让他进来,福多便推门进门:“少爷,方府近些日子见过的人我都查过了,除了宫里的邹太医,便只有一个肉铺家的二小子进去过,是小姐身边的红姜姑娘带进府的。”
“红姜?”浏阳放下笔,像在喃喃自语,“那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据他家的邻居说,这人大概在两年前坠过一回江,救上来之后都以为他活不了了,结果却是突然好起来了。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他忘了从前的事。”福多照着自己查来的答案回答,“前几年都城常有这样的事,多是病弱或者将死之人突然好起来,都城人都说这是天神赐福。”
“没有旁的了?”
“回少爷,再没有了。”福多点头,“小姐同这乔二只有这一点相同之处了,这应当也是他二人头一回见面。”
浏阳坐在椅子上,透过窗可以看见朱雀街上来回往返的行人,他这些日子从来不关窗户,冷风刮得头痛。
福多看他不说话,猜着他的心思说话:“要我去把乔二请来吗?”
“不必。”浏阳起身,走到一边的架子上取了披风,“你随我走一趟,我们去见见他。”
乔家肉铺的生意红火的很,人群围着一圈,案子后头一个莽汉正挥刀砍肉。
浏阳看着,福多凑近悄声:“少爷,这是乔二的大哥,唤作乔大的。”
那乔大满脸横肉,熟练的分肉称重,看着和寻常屠夫没什么两样。
这个空当,一个瘦小的男人推着装着猪肉的小车过来,到了铺子边,却见乔大突然笑起来:“老二,你怎的又自己偷摸去拉肉?你身体不好,干这些累着了怎么办?”
“乔大,你这弟弟得了天神赐福,身子早就好了,你还把他当孩子看顾呢。”买肉的主顾笑眯眯的看着这弟兄两个。
乔大憨憨一笑:“自家弟弟肯定只有自家心疼,这要是你弟弟,你也舍不得他做活。”
乔二也笑,拍了拍乔大的肩膀:“哥,你去卸肉吧,我分肉。”
兄弟俩各司其职,队伍又开始有条不紊的行进起来。乔二动作相当麻利,不一会儿便排到了浏阳。
乔二在摊子上也有许多日了,客人的活计都能猜个打差不差,但见着浏阳却是一点看不出,像这般打扮的公子哥,怎么可能自己出来买肉。但还是笑着招呼:“您要些什么肉?”
“五花两斤。”浏阳看着乔二,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之处。
乔二刚切下一块肉,便听见站在摊子前的公子哥开口:“你同方家小姐什么关系?”
乔二立刻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不自觉又看向他的脸——浏阳,这就是主角啊。
“我们没什么关系,”乔二笑着包好肉块,递出去,“但劝您一句,做好自己的事便成,你一直盯着她,她真的会死。”
浏阳面色不改:“我不会让她死。”
“这谁能说着准呢?”乔二作势招揽下一个客人,“您慢走。”
“少爷,这家伙肯定没有说实话,您等着,我之后找人来办他。”福多侍立在浏阳身边,目光不动盯着不远处的乔家肉铺。
浏阳端起茶杯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桌上起身:“不必了,他不会说旁的话。过几日过了
春节我便要进考场了,你把之前寻的大夫送到方府为方小姐看看,别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福多跟在浏阳身后乖乖应声:“少爷,虽然外头都乱传您和王小姐杜小姐的事,但您还是最看重方小姐啊。”
浏阳像是自嘲般笑了笑:“你都能看出来?”
“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我跟在您身边,为您做事,自然更清楚些。”福多也笑眯眯的,他可没忘记他是方府出身,方小姐把他送到少爷这种能人手下做事,他自然要明白些。
浏阳不再说这个话题,却又开了旁的话头:“万福铺也是,小姐没找到新人来时,你要多看顾。剩下的都等我回来再说。”
浏阳这边的种种,方家人都不知道。
方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方老夫人日日求神拜佛,连撒扫仆人都看出了主家气氛不对,一个个噤若寒蝉,做事都小心谨慎了不少。
“老夫人,咱们是城西往生摊子的,您家老爷订了东西,我们这是奉命送来的,您看看,这是您家给的银票。您这么拦着我回去也不好交代啊。”棺材铺子的刘老三攥着手里的一张银票展开,脸上皱巴巴的。
方老夫人拄着拐杖,端坐在正门口的八仙椅上:“这家里没人要死,不管是谁定的,这东西不能进我家门。”
方道秉下朝便听说了家里的事,一路紧赶慢赶回来便看到这幅景象。身上的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忙命府里的小厮抬棺材进去。
“你这是给我买的,还是给你自己买的。”老夫人冷眼看着看着儿子,“今日说不清楚我是绝对不会让这东西进我家门。”
“母亲,而今连太医都来看过了,咱们得有些准备,景致能受一次福分,难道还能有第二次吗?”方道秉屏蔽了下人,自顾自检查起那副棺木。
“你当真是我的儿吗?我怎的会有一个如此心狠的儿啊。”老夫人几乎要流出泪来,“那是你的女儿,你不想着如何救她,却只想着趁着她死了博一个好名声。”
方道秉却是一副淡定,唤了刘老三进来:“这棺木做的不错,剩下的钱你去账房支吧。”
刘老三看着老夫人的脸色,点头哈腰应着出了门。
“母亲,您总不想旁人看咱们家的笑话,还是先让人把这东西搬进去吧。”方道秉这时显出了他个性中天生的冷硬。
老夫人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父亲是为我选的,这倒是用了好木头,”方景致由红姜扶着进了正厅,“既然是给我的便收到我院子的库房里吧。”
“景致?”方老夫人站起身,不由分说地看向方道秉,“你看着了,我的孙女好好的,这东西你愿意放到哪儿都成,不许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