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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善心大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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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彩凤在这种时刻展现出说一不二的决策力和欲望野心,她应下方景致的邀请,立马就开始规划下一步:“我为杜家赚了这么多年钱,也是时候为我自己花些了。但杜家为商贾之家,这些官员是否愿意与我合作也未可知。”
“这次疫病的主管官员同我有些交情,他不是迂腐的人,只要是为了行事,应当会设法帮我们的。”
方景致凝神听着大街上的钟声——她的时间不多了。
“我还要去同他见上一面,”景致站起身,还是忍不住再确定一次,“杜小姐,你确定要和我一道做这件事吧?”
杜彩凤没忍住笑:“我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我当然愿意相信你不是,方景致暗自腹诽,转身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的折返回来,当着杜彩凤的面在身上摸了一通,最后只摸出一只小荷包来。
杜彩凤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这个给你,就当我们约好的证明。”方景致捏住荷包上歪歪扭扭的“方”字,一狠心一闭眼,就这么递了过去。
杜彩凤接过,倒也没有嘲笑她,只是顺应着以物换物的道理从头上繁重的头饰中拔下一根坠着珍珠的钗子:“来而不往非礼也。”
方景致握着那根钗子,满脑子只剩下“杜彩凤确实是个豪气的女人啊”这样的感慨。
她没有推诿,接过钗子装好:“之后我可能很难出来,如果有事就让福多递信便好。”
杜彩凤点头。
方景致走时和来时一样步子飞快,无人知道万福铺的后门一开一关,这城中便即将迎来变化。
单穿峡突袭的胜利总算将这个气氛低迷的队伍提起了精神,姜栋率领队伍安置在峡谷外,驻扎地遥遥地可以望见洪州城墙,大家都围坐在押解的车队旁休整准备,养精蓄锐。
浏阳和霍朗也靠在车辙边小憩。
夜色中有人悄悄靠近,刚站在浏阳面前,他便警醒的醒来:“谁?”
来人上前捂住他的嘴,长着大胡子的圆胖脸凑到面前——正是霍酒,他抬起另一只手示意低声:“将军要见你,悄悄起身,跟我来。”
浏阳点头,坐起身来,起身走了两步又想起还在昏睡的霍朗,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抛过去正中他的头顶。
“谁?谁?谁砸我?”霍朗捂着脑袋坐直,还在左右张望,又一颗石子落到脑袋上,他看向前方。
浏阳示意他噤声跟上,霍朗捂住嘴,从地上爬起,捡起当枕头的包袱,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追了上来。
如果这个时间有士兵醒来并且抬头,一定会被吓到——峡谷的山脊上三人隔着一段距离走的飞快。
浏阳和霍酒之间的距离不过四五步,霍朗追在两人身后差了十几步,他低头撑着膝盖,正想让两人慢些,抬头却连浏阳的头发丝儿都瞧不见了。
霍朗急匆匆追上去。
浏阳心中早就预料。他一箭射断了敌方的军旗,又帮助木秀完成了埋伏任务,姜栋势必要见他一次,果不其然,前方的霍
酒步子渐渐慢下来,姜栋和木秀正站在一棵核桃树下。
姜栋三十多岁,生的其貌不扬,但沙场上的日子将他磨得沉稳且锋利,他手边,红缨枪上的缨子随风飘扬。
“将军,我把浏阳带来了。”霍酒行了个军礼,快步走到姜栋身后空着的右位侍立。
“木秀说,你帮他完成了这次的埋伏,”姜栋定定的盯着浏阳的眼睛看了几秒,开口道,“我这些日子不曾和监军见面,你是怎么猜到的?”
“将军在战场中屡战屡胜,是因为您一切都为荣适。哪怕为了荣适,您也不会刻意排挤我和霍朗。”浏阳微微停顿,面上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您让我证明自己,今日射断的旗帜就是我给您的投名状。”
姜栋瞳孔微颤,他想起不久前第一次在大殿上见到这个少年郎时,他还是新任的状元郎,文文弱弱的白面书生,这中间短短月余,他的皮肤晒得黑了些,但眼睛里得锋芒丝毫未减。
“你有一颗玲珑心,”姜栋收回了视线,看向山下,“那你猜猜,我这次单独见你,所为何事?”
浏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是飘着敌军旗帜的洪州城墙,城中没有灯火,看起来一片死寂。
“将军如果是想问我日后如何监军,我也说不上来,但如果是问我如何攻下洪州城,我有一言可说。”
木秀一怔,猛地转过头看向一边的霍酒,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你没交代过不能乱说话?
霍酒那双眼睛里也写着——这也要我交代?
浏阳却完全不顾木秀的眼色,只继续说下去:“洪州的城防早年间是花了大价钱的,这些年里也不断修建,蛮人如果想要踞城不出,我们是没有余力同他们耗下去的。”
“那要怎么做?”
“打。”浏阳这一声清脆的像是翠竹鸣声,“不仅要打,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打,既然他们有城墙,我们便在城墙外搭起更高的墙,上下夹击,一日之内洪州势必会重回荣适。”
木秀和霍酒望着浏阳,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他们自然知道这个小子不是任人宰割的傻瓜,但突然锋芒毕露,还是让人惊讶。
山坡上无人说话。
“浏阳!霍副将!你们怎么走这么快?这山可真难爬。”霍朗气喘吁吁爬上山来,抹了把头上的汗,抬头看清山上的人,音量减小了几分,“怎……怎么了?”
霍酒正要上前,姜栋复又开口:“只有一次。”
“这次攻打洪州,你同木秀一道呆在主帐中,我不在,你便暂时接手指挥。”姜栋带着些笑意,最后一句意味深长,“荣适看来当真是寿数未尽。”
方景致此行的要见的第二个人便是周礼。
她下定了决心要办成这件事,有了杜彩凤的支持,接下来便是将周礼拉拢到她们身边来。
周礼和王侍郎从领下旨意那晚之后就没再卧榻安眠,他们和召集来的医者一道宿在城外荒村边临时搭起的茅草棚里,两人听着夜色中渐起的咳嗽声,盘算着朝廷拨下来的银两还够撑上几日。
“侍郎,还是我再觐见陛下一次,”周礼打着算盘,怎么算都撑不过五日,“如今病人是成倍增长,我们还没找到解决之法,这样下去,民心浮动,恐怕……”
王侍郎站在棚下,心有戚戚:“我们,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吗?”
他是纯正的文人,学的是以天下为公那一套,从未想过自己的理想会败在几两银钱上。
周礼听着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在王府的清谈中见着的王侍郎向来都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何曾见过他这般萎靡的模样。
正欲开口安慰,余光却瞥见自己身边的小厮正悄悄走过来,周礼暂时放下手中的账本向他走去。
“大人,方府的那位小姐在庄子外等您。”小厮瞄了眼王侍郎,低头小声道。
“方小姐?”周礼一惊,“她身体不好,怎么跑来这儿了?”
“小人不知……”小厮支支吾吾的垂首,他连自家大人的心思都不明白,更别说对方是个只见过几面的小姐呢?
“我这就去,”周礼当然不需要他给出答案,转身走进草棚,“侍郎,我出去一趟。”
王侍郎挥了挥手,并不做阻拦。
周礼急着去见方景致,也不多做推诿,迅速收好桌上的东西,拿起桌角上一沓纱巾和药包,快步走了出去。
景致被守卫拦在村子外,她踢着一颗石子儿,心里的念头都被凝结在上头,翻滚的心思也慢慢平静下来——她把自己当倚靠,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的。
“方小姐!”
石子被踢进沟渠里,方景致闻声看去,急匆匆走出来的不正是周礼。
“你怎么自己来这儿了,连个丫头都没带。”周礼步子急急的走到景致面前,又在仅剩三步的位置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堪堪停住,“我刚从病所里出来,咱俩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方景致刚想说没关系。
周礼已经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这是药师研制出来的草药,你拿回去熏熏看。”
方景致的思路只被带走两三秒,又迅速回收:“我来不是为这事。”
“那是为何?”
“杜家小姐和我愿意建一所医署,承担起所有的医者、药品和口粮支出,”方景致没有提灯笼,此刻眼睛里映着医所里的火把,明亮有神。
周礼思索着,思索着,这话似乎在他的脑子里盘旋许久才显现出真实的意思来:“你为什么要……?”
这是今天里第二个人问出这个问题了,方景致有些啼笑皆非——自己这段时间里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到底是什么样子啊,不过是用钱办事而已,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不可思议的模样。
“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会为这些事情费心的人。”周礼看出景致脸上的表情变化,仓促的解释,“我知道你有善心。”
“不必如此说。”景致摇头,定定望着他,“我不需要名字,对外只说这是你和杜彩凤一起做的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