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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霍朗一死 ...

  •   夜幕临近,恭州城中除了府衙一片寂静。院子中支着几口大锅,炖着软烂的牛羊肉,兵士们摩肩接踵,共同举杯。

      “诸位,我浏阳而今于荣适,是逆贼无异。大家愿意跟我一道,皆因心中有大义,我当初承诺大家的话从未变过,若有朝一日身居高位是我,必让战火消亡,天下人安居乐业。”浏阳捏着手里的酒杯,高高举起,“大家今晚尽兴而归。”

      没有丝竹乐声,这些故乡不同的男人端着酒,吃着肉,聊着家乡的旧事,像是真的已经过上了浏阳口中的生活。

      泽仁登门的时候还骑着那匹马,马后的人也仍旧没有放下来。

      众人见了他纷纷避让——他们都知道这个蛮人像是没有开化的野兽,言语说话都不按路数,没人想在这种好日子触这么个霉头。

      浏阳一直站在正厅门口的台阶上,见他进来,低声吩咐身边的人:“让大家先回营地,再把格桑公主请过来。”

      这院子里的人很快就散了个干净,泽仁像是全然不知自己带来的变化,自顾自选了一口锅,一把掀翻自己身后的小兵,让其四肢撑地,就此坐下。

      那小兵就算在蛮人中也算是身强力壮,但被泽仁这么一坐,也得硬生生咬牙才能撑下来。

      泽仁捞出锅里的羊腿,旁若无人的嚼了起来,他吃起东西简直犹如狂风过境,眨眼间便吃光了一锅肉,抹了把油亮的嘴,咂吧着滋味:“哼,我们草原的肉,你们这些东西哪里配吃。”

      随他来的蛮人小兵应声附和,泽仁双手撑在腿上,想起什么似的吩咐:“去把那个人给我弄进来,趁着他还没死透,我们也该吃上一锅新鲜的肉。”

      话音刚落,院门“砰”的一声被踹开,格桑进来,目不斜视的反手关门。

      那小兵领了命,却没料到格桑突然出现,然而看她只冷眼走到浏阳身边,倒是得了空将门拉出一条小缝钻了出去。

      被拖行的人很快被拖了进来,他手腕一端绑着绳子,接触摩擦的部分已经隐约能看见骨头,小兵拉着另一端,绳子便在翻起的肉间来回收紧放松,他还没死透,被拖下最后一个台阶时,低声呻吟了一声。

      浏阳心下一动——这声音,有些耳熟。

      “你别忘了,你是我的诱饵。”然而不等他迈步,格桑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低声呵斥一句,这才看向泽仁,“你是非要给自己安上茹毛饮血的名头才满意,泽仁,别太过分。”

      泽仁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格桑的怒火让他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变形:“格桑,你装什么清高,你可别忘了,我们同父同母,身体里可是流着一样的血。”

      对格桑来说,这是诅咒一样的话,恶毒得厉害。

      格桑像是彻底忍无可忍,终于再没有余力忍耐了,她快步走下台阶,走到泽仁面前,没有任何预兆的——

      一把狼刀刺进了泽仁的腹部,鲜血顺着皮肤流下来,泽仁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确认了事实,疼痛迟一步来临,他嚎叫着挣扎,但格桑快他一步。

      她果断,手腕一扭,彻底划开布料和皮肤,鲜血溅到她的手腕上。

      泽仁带来的随从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人拔出腰间的长刀,却仍在犹豫能不能刺向格桑。他们从大汗那儿接收命令,保护泽仁,但却不知道出手的是格桑公主时,应当怎么做。

      在职责和现实纠结的时刻,一直高高的站在台阶上的浏阳终于有了动作,他气定神闲的从身边的花瓶中抽出弓箭和箭筒,搭箭、拉弓,有条不紊。

      那些随从刚转向他,未等走近,已经死在了箭下。

      十八支箭用完,浏阳抽出最后一支箭,沾上篝火里的火苗,抬手射向后院百步外那棵杨树上的火药包,火硝炸开的时候,院门被撞开,街上一片杀声——不过这一次,被围猎的是泽仁的队伍。

      泽仁已经疼的倒地,格桑在这时候展现出她残忍的一面,一片一片被割下的肉丢尽锅里,在肉汤中翻滚着,翻着血红的气泡。

      浏阳走过她身边时一顿,格桑连头都没抬:“你别插手。我的好哥哥既然说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我总不能让他死前说的最后一句都是谎话。”

      “救救我!救救我!”泽仁惨叫声不绝,此刻甚至望向浏阳求救,“只要救我……我的队伍……”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格桑从锅下夹起了一颗火红的木炭塞进了他的嘴里。

      泽仁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恍惚中,格桑逐渐凑近的脸和那个浑身赤裸死去的女人渐渐重合,然后他听到了地狱的声音,地狱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相信什么我们同父同母的屁话吧。”

      “泽仁,我是来替我母亲要债的。”

      浏阳对他们之间的恩怨没有好奇,他径直走到院门边,地上的人气息微弱,但还在低声呻吟。

      “你是沙州的兵?”浏阳蹲下身,仔细辨别着对方身上的服饰,试图判断对方的身份,“我问你,沙洲的兵里有叫霍朗的人吗?”

      沙洲是泽仁攻下的城池,如果霍朗在里面,恐怕凶多吉少,浏阳心中不安,又凑近了一些:“霍朗,他是从洪州过去的。”

      那人的喉咙里“咔咔”的响着,却迟迟说不出话。

      浏阳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可以下手扶起的位置,但这个人像是刚刚经历过大风的破草屋,已经难以为继了。

      “浏……”男人的口中终于发出一个单音节,泪珠划过他皮肉斑驳的脸,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似乎有人用银针串过他全身的血管,浏阳几乎整个人趴在地上,他伸手揽住男人的肩膀,对方因为疼痛发出的轻微吸气声,勉强将人揽在自己怀里后,浏阳像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应该看看他的脸吗?

      浏阳不敢。

      他只是抱着他,浑身打颤。

      格桑折磨够了那个男人,站起身,一刀割下了泽仁的脑袋,她动作利落,像是再次之前练习了无数次。

      把那个闭不上的眼睛脑袋丢进锅里后,格桑站起身,只觉得通体舒畅,就连满手的血都是自己的勋章。

      她心情疏朗后,得了精力去看浏阳,蹲在他对面仔细看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又低下头隔割断男人手腕上的麻绳:“你认识他?”

      浏阳紧闭双眼的三秒内下定了决心,他抬手,拨开男人的头发,在看清脸颊上的痣时,心下一沉——是他——除了景致之外,脸颊上有痣的人,只有他。

      “他活不成了,你若是和他认识,不如让他少受些罪。”格桑甩开那截麻绳,望向浏阳的时候欲言又止,最终没再多说,起身离开。

      外头还有其他需要她处理的问题。

      浏阳拖着他的脑袋,将乱成一团的头发一点点拨开,想要让脸上的伤口免受侵扰,然而无济于事,要解开那头发,就像要救回一个已经放进棺材里的人一样困难。

      浏阳最终还是放弃了,只凑近了些,轻声唤他:“霍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霍朗没有反应,或者说难以反应。

      “我是浏阳,霍朗,”浏阳感觉怀里的人浑身冰凉,想要替他搓热双手,但看到霍朗手腕上的伤,自己的那双手只能尴尬的留在空中,“你……”

      要说什么呢?“你为什么不跟我走?”还是“谁害你落到这步田地的?”

      这些话在眼下这种状况下似乎都无济于事。

      “浏阳,”霍朗的手指微微抽动,等到浏阳俯身到唇边,他才轻声吐字,“小春……在这儿……”

      浏阳眼眶一热,只觉得自己怀里的人重若千斤,他的手仓促的触碰到霍朗手背上唯一完好的皮肤:“我一定会找到她的,你放心。霍朗,别睡,军医一会儿就来了,你得和我一起回都城才行……”

      “我回不去了,浏阳,杀我吧。”霍朗似乎想笑,面上的肌肉牵动了伤口,最终也没能笑出来,他直勾勾地望着浏阳,只剩一句话,“别担心,离开了这儿,我回的是我原本的,更好的世界。”

      浏阳猛地摇头——他不愿意,亲手杀死霍朗,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

      他迟迟不肯下手,只一味地摇头拒绝。

      霍朗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已经被虫子咬穿,他努力去抓浏阳的手,让他拿起腰间的那把匕首,奈何实在没有力气维系。

      “浏阳……”霍朗拼尽全力摇着浏阳的手,“你不杀我,我死不了,杀我吧。”

      城外的号角声传来,是泽仁手下的蛮人士兵被杀尽的消息,绝望却像沼泽一样掩埋了这个青年人。

      霍朗注定要被他杀死,而他只能一次次没有回头路的走向命运。

      等到号角声平息,浏阳终于有了动作,他将霍朗平放,双膝跪地,从腰间取下那把匕首,刀光一闪——

      这确实是把削铁如泥的武器,刺进人的身体里时悄无声息,霍朗像是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就这样,平静的,在一个隆冬日头初落的时间,结束了自己的穿书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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