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我们五五分成 ...
-
景贤这阵子总来方景致的院子里玩，她的身量还小，又不愿意让婆子抱着，总是吃过午饭便出门，走到时景致已经睡好午觉起来。
景致缺乏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但对这个小女孩有些怜惜。
她总会回到自己的世界的，可这个孩子没有第二条路了，一辈子呆在这里，也没有老夫人的庇护，大概最好的结局是被方道秉寻个好人家嫁出门去。
景贤这会儿趴在她的床榻边，两只手托着脸看景致：“大哥哥不愿意读书，被薛姨娘打了好大一顿呢。”
两个姨娘的院子相邻，景贤次次来除了带些卢姨娘做的绣活，便是说些院子里听来的动静。
景致在现实世界只有个差了六岁的弟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姐妹两个挤在床上聊天，倒是别有一番趣味，红姜提着食盒走过窗边时景致和景贤对视一笑，两人相当默契的压低了声音，听着外间红姜的动静交谈。
方景致摸了摸她脑袋上的两只小辫子：“你呢？你愿意读书吗？”
“姨娘说了，我是个小女子，小女子学不明白这些的。”景贤透过床幔看见红姜无知无觉，眼睛笑弯成了一个月牙，“不过我比大哥哥聪明多了，他天天让书童读那些东西我都记住啦。”
“小姐，您该起了。”景致没来得及说话，红姜已经轻声细语来喊人起床。
她走到床边，刚想伸手去掀起床幔，那道鹅黄色的帐子猛然从里面被掀开——红姜吓了一跳，回过神才看清床上笑成一团的两人：“景贤小姐，您出来又没和院子里的人说吧，我方才在外头遇着您院子里的婆子正找您呢。”
她捡起地上的鞋帮着急翻身下床的方景贤穿上。
“你别着急，”景致看着她们乱成一团，从盘子里包了几块糕点，“回去便同姨娘说是我找你来的。”
好不容易登上那双虎头鞋，景贤走到门口，又扭捏着回头：“姐姐，她们都说您不是真喜欢我，我天天来，您心里烦着呢……”
“我若是真的烦你，便不会次次都给你带糕点了，”景致看着她，认真几分，“路上别急着跑，慢些走。”
方景贤应了一声，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奔出门去。
红姜示意门口的丫头跟上，才走回榻边：“小姐，前些日子您要我打听杜彩凤，有些眉目了。”
景致看着红姜，笑起来时眼睛和景贤颇有几分神似：“你说。”
“杜家世代从商，不过真正发家是在雍州城郊挖到铁矿后主动上交朝廷后成为皇商，主管丝绸皮草这一类生意。不过杜家有一点不同，她家男儿都是败家子，所以生意都是交由未出阁的姑娘，或是有赘婿的女子掌管。”红姜掰着手指头生怕有所遗漏，“杜彩凤是上一任家主和赘婿膝下的嫡女，也是杜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
“这便意味着……”
“杜小姐是从出生便注定了要继承家业。”红姜肯定了景致的猜测，继续说道，“她今年已经十六了，照杜家的规矩，每月的初十、二十和三十都要到朱雀大街的铺子查账。”
“你如今办起事来真是像一个可以管家的人了。”景致夸了一嘴，看她努力压下嘴角的样子，从碟子里拿了块甜梨糕递给她，“你最喜欢这个，我方才可是一块儿也没有装给景贤。”
红姜憨憨一笑，接下来一口塞进嘴里，说话含糊不清：“说起来我方才还见着福多了。”
方景致被这陌生的名字打岔，想了两秒才明白是之前指给浏阳的小厮：“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在后门等着，怕您有消息要他传，这糕还是他给的，说是表少爷今日一早特意去给您买的。第一锅呢。”
“浏阳……”方景致没有留心红姜调笑的意思，只沉吟两秒，从盘子里捡了一块枣泥糕出来，“你告诉福多，等明日请浏阳来府里一次。”
浏阳如今为了帮景致管理铺子出府，便成了确切的外男，景致和他见面自然不能在自己院子里，干脆约在了湖边的栈道。
浏阳一早便入府来了，景致听人传报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进了老夫人的院子率先请安。
“表少爷真是守规矩，我听前院的人说，老爷还没出门上朝时他便来了，还在前院问了安呢。”红姜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撑着伞，眼睛却是一刻不离地注意着景致，“小姐注意脚下，这雨虽小，已经湿了路。”
方景致留心看着脚下的鹅卵石，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湖边。
细雨迷蒙，湖面的碎冰早就化了，却也没什么人。
景致进了亭子，看着红姜迈进来收了伞，又从拎着的食盒里掏出温着的热茶和点心：“你这番倒是准备齐全。”
“小姐晨起便吃的不多，有些吃食垫垫肚子也是好的。”红姜笑着支起小炉子，“方才出门前福多来过，他说表少爷一会儿便借着由头出来，只是要您等一会儿了。”
方景致应了一声，少顷也注意到湖上有人——是府里的园丁。
秋日没捞净的枯荷如今成了第二年的工作，那人拿着网子来回捞了几次，却无甚收获，干脆撑着竹篙越过桥去了湖那端去。
景致看腻了划船，这才注意到桥上有两道人影隔着雨雾步伐急迫的往她们的方向走来。红姜站在亭子边缘，最先看请来人的模样，撑着伞迎了几步出去。
方景致起身，看着浏阳进了亭子，身后的福来和红姜自觉地撑着伞站到了亭外。
“春雨寒凉，你怎的不撑把伞就出来了。”景致看着他摘了斗笠，回到桌前倒了杯茶递给他，“红姜特意备的，还热着，你喝一些暖暖身子。”
浏阳放好斗笠，只走近了两步，胳膊伸的笔直，接过茶杯的时候，袖子上的水滴在景致手上，看她缩回手，他立马看向别处退了三步：“对……对不住，小姐。”
“你不必如此，坐吧。”景致绕回红姜特意给她铺了垫子的石凳前坐下，看着浏阳端着茶杯坐下又一口喝光了茶水，起身给他又添了一杯，“我听红姜说了，你把铺子管的极好。”
“我……”浏阳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撞昏了头脑，于是只笑了笑，“在恭州时，我父亲是个账房先生，他从前也教过我一些的。”
“怪不得你学得这么快，”原书里并没有讲过男主父亲的身份，现在看来，她倒是误打误撞成就了一次，“我今日找你是想谈谈铺子的分账。”
“这月的账本我已经让福多给您送进府里来了。”浏阳攥着自己还在滴水的袖子，眼睛看向景致，“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没有问题，”景致看着小炉子里火光跳跃，“从前的先生是方府的人，只按府里发放的月例做工钱。可你如今拿不到月例，总不能白白耗着时间精力只替我赚钱吧。我想好了，按着现在的月收，你我五五分，你愿意吗？”
“我是自愿替小姐做事的，怎么能收小姐的钱呢？”
“你手里本来就没什么钱，上回准备那礼物估计都用的差不多了吧。”景致看着他，“给你东西的时候你只要收下，然后道谢就够了，别总想这么多。”
方景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想着浏阳若只是一个方家的远亲，杜彩凤怕是看不上眼，但若是切实有些本事却无依仗的人，她应当有些兴趣。
浏阳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她满心替他打算。
“还有铺子，我既然交给了你，便不用事事都同我说，想做什么便都去做就是了。”景致示意亭子外不断回头的红姜进来，“你只当这是你的生意，万事以自己为先。”
浏阳定定的看着她，有些失神的模样：“小姐……”
景致一顿，看向他，浏阳抿了抿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口：“小姐您为何如此信我。”
“我生在方家，却只是在衣食住行上不曾短缺过，旁的许多事情或许还不如你。”景致看着红姜和她身后的福多已经进来，话锋一转，“你只当我是要为自己博一次吧。”
福多站在浏阳身后，声音刚好够两人听见：“少爷，时辰不早了，您约的人快到了，咱们该回铺子上了。”
景致笑了笑，示意红姜把伞递给他们：“你们走吧，这第一个月你先支六成，好好给自己安置一个院子，也有个迎客往来的地方。”
“天凉雨寒，小姐还是留着自己用。”浏阳看红姜向他走来，已经拿上了放在台子上还在滴水的斗笠。
“我和红姜回去不过几步路，再说这雨已经快要住了。”方景致显出些说一不二的态度，浏阳便立在那儿，有些不知如何行事。
倒是身后的福多笑嘻嘻的迎上来，接过那把伞：“那我替少爷多谢小姐了，若是雨不住，一会儿我让前院的人请您院子里的人来送伞。”
浏阳还想说些什么，福多已经撑开那把伞率先走出去了，于是未说出口的话便又吞回肚里。
他走进伞下，方景致看着他的身影沿着栈道远去，才回首看红姜，心里愁思的事现今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接下来才是真的静待剧情发展便好了。
浏阳走在那把伞下，步子倒是越来越快，只是苦了身后撑伞的福多，一路小跑追着走。直到过了天井来了前院他的步子才慢下来。
“少爷，您做什么走这么快啊，今日这雨只怕铺子里也没什么人。”福多好不容易喘口气，手里的伞却已经被浏阳拿走，“您干嘛？”
“景……小姐还在亭子里，得找人送伞。”浏阳撑着手里的伞，示意前方廊下有一个撒扫的婆子。
“嘿，您不说我也忘不了这事，”福多了然，三两步迈上游廊，“您稍等片刻。”
说话的工夫，福多已经拉住那撒扫婆子一顿交代。
浏阳留在原地，前院这会儿没人，除了福多的声音偶尔传来，便是雨水坠在伞面上的清脆声音了。
他仰头看伞，和这阵子来铺子的小姐们用的伞都不同——极素净的淡黄油纸伞面，只在边角处有一只麻雀，想必买时便请人画了几笔之后一直用到现在，伞骨边缘只在积蓄许久后落下一两滴积水。
浏阳心下明白，这雨水落在身上，连头发都难打湿，可她却还是担心他，要给他一把伞……
福多已经交代完小跑回来，看自家少爷站在伞下失了魂般，伸手接过伞：“少爷，我和那婆子交代好了，咱们走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