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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自轻者，人必轻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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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枫霖咬着烟，双手抱住膝盖，整个人蜷缩在皮椅里，像是一只猫咪。
夏雨倾盆，雨入凡尘时沾染上杂质和尘埃，燥热的雨腥味随着夏风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里钻进来，宋枫霖抬手轻抚自己脖子上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轻轻呼出一口雾蒙蒙的白烟。
“自轻者，人必轻之。”
宋枫霖喃喃自语，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桃花眸微微眯起：“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呢，方烨煜。”
天河慈善晚宴案件，已经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了。
那天他男扮女装，以交接情报的方式初遇方烨煜。
对方有年轻俊秀的样貌，嗓音清冷漠然。
一双黧黑的凤眸里永远带着处事不惊的目光，即便在看向他的时候，那两汪深潭里也没有荡起丝毫涟漪。
是他的菜。
他宋枫霖就喜欢这种高岭之花。
以及双眼纯粹，没有欲望的人。
宋枫霖向来都是个行动大于言语的人，再加上他本就想和刑侦支队里的人套近乎，所以方烨煜绝对是他的第一人选。
那么，如何套近乎呢？
很简单。
他是缉毒科刘队的线人，多次为协助办案带来极其关键的情报，就凭这点，警方对他的态度就一定不会差。
以此为前提，他可以直接为方烨煜创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极大多数生物都会被美丽的皮囊和眼前的利益迷惑双眼，人更是如此。如果不是傻子，恐怕没人会拒绝救一个既漂亮又对自己十分有用的人。
而一旦救了这个人，就会隐隐约约和这个人产生特殊的羁绊。不论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还“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都是产生于这种特殊的羁绊。
受一点伤，收获匪浅。
只需对自己狠一点就可以了。
这种手段宋枫霖用过很多次，屡试不爽。
当枪声划破宴会悠扬婉转的音乐时，计划开始。
混迹在杂乱无章的人群之中，渐渐朝地下室入口的方向靠近，找一个角落躲好。
待警方疏散完人群，再拿出事先准备的碎玻璃片往自己的侧颈划上一道伤口，然后故意崴脚，把恨天高脱下来随手扔掉，装晕等待猎物上钩。
最先上钩的人是李天诚。
不是李天诚不够精明，只是固定思维在告诉他，宋枫霖是一个可靠的线人，是他们的队友。队友有难，他们去帮助宋枫霖天经地义。
方烨煜则神情依旧，没有发表意见，但也没有抛下他不管。
到此为止，一切正常。
直到宋枫霖说出那一句“谢谢你们”后，事发突变。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方烨煜突然回眸与他对视。
“不必。”
“自轻者，人必轻之。”
语气平淡似水，不带任何情感。
但宋枫霖知道，这个人恐怕早就看破了自己的计划，只是没有当面戳破他罢了。
不必，不必什么呢？
不必道谢。
你自己布的局，让我们巧遇你并救下你，你又何必向我们道谢。
宋枫霖把已经燃到尾部的烟按灭，披在肩上的方烨煜的作战服微微滑落，他伸手拉了一把，若有所思轻语道：“作为一个惜命的线人，在交接情报后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保全自己抽身而退，被他看出破绽自然是理所应当。”
皮椅旁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株开得正盛的虞美人，宋枫霖微微向前探身，把那株作为盆栽的虞美人抱到怀里。
又轻又薄的花瓣红润瑰丽，沉一分黯淡，浅一分轻浮，在湿热的夏风中轻轻摇曳，很像他在宴会上穿的那条红色长裙。
那句让他不得其解七日有余的话再次浮出脑海，连带而出的是说出这句话的人。
——自轻者，人必轻之。
看破，不说破。
折花之人比肩迭踵，赏花之人寥寥无几。
你想教会我自重自爱吗？
“哈哈哈。”
宋枫霖抱着虞美人，陷在皮椅里笑起来。
他笑得厉害，肩膀都在轻颤，上挑的眼角里也笑出一颗生理性的泪来。
“哎。”
待笑够了，宋枫霖深吸一口气，以此来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打过去。
对面没有三秒接通电话。
“首领，有何吩咐？”
宋枫霖轻轻拨弄着虞美人轻软瑰丽的花瓣，说：“为黑背蛛提供武器的军火商你有印象吧，杰先生似乎和他看不对眼，你去问问杰先生愿不愿意再与我们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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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磅礴，洋洋洒洒裹挟着夏风席卷整个秋海城，下了三天都为停。
天河慈善晚宴案件结束后，方烨煜难得有了短暂的清净时间。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认真翻阅几踏资料，手边放着一杯还没喝完的咖啡。
“咚咚咚。”
此时，敲门声响起，李天诚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小叶子，有人找你。”
方烨煜放下手中的资料，站起身来去开门。
这个时候找他，是谁呢？
一开门，李天诚带着微妙表情的脸浮现在眼前，方烨煜想到了什么，瞬间意识到找自己的人是谁了。
果不其然，李天诚心照不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刘队前天出任务回来给我普及，说宋枫霖之前在地下夜总会里一直是男扮女装。刘队询问过他对此的意见，宋枫霖表示不要主动向其他人告知他的真实性别，方便行动。”
李天诚无奈叹气，真诚道：“一想到自己当时傻不拉几的蠢样，我就有点不敢直视这位小伙子了。”
“易容出任务是常事。”方烨煜倒是没什么反应，关上门后和李天诚向候客室走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闻言，李天诚哈哈一笑。
这话别人说可能效果不大，可若是方烨煜说出来，那杀伤力就大了。
看看俊秀的眉宇间永远带着一种看透是非的方烨煜，再想想方烨煜当时脸不红心不跳地给宋枫霖清理伤口，背着宋枫霖走了一路，李天诚瞬间都不知道不好意思怎么写了。
“好了，知道了。”
李天诚被开脱了，继续道：“哦对，小叶子，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方烨煜：“？”
“像极了小说里修无情道的雅正剑仙。”李天诚笑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方烨煜，“咱们支队一共就三个人还是单身。”
“你，我，再加上一个燕子。”
“咱们这行离多聚少，我年纪不小了，就算了。”李天诚说着，一股子老父亲操心自己儿子婚事的架势，“但早点组成一个家没什么不好的，你和燕子一个比一个年轻，要才能有才能，要颜值有颜值，还不努努力让你们李叔吃上喜糖？”
方烨煜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李天诚也是点到为止，见方烨煜不愿意，自然不再多言，只笑骂道：“你小子，万事装老子，谈情说爱装孙子是吧。”
两人一路走到候客室。
“行了小叶子，人家在里面等你，你快点吧。”李天诚把方烨煜扔到候客室门口，“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送走李天诚后，方烨煜屈指轻敲房门，刚敲两下门就开了。
“别来无恙，方队。”
门内的宋枫霖上前一步，背靠在门框上，纤长的脖子上绑着绷带，肩头披着一件与他身材不符的作战外套：“上次有些急忙，我好像还没正式介绍过自己。我叫宋枫霖，枫林晚，更愁霖。”
“方烨煜。”
方烨煜点头示意，目光落到宋枫霖受过伤的脖子上，一点即收。
与那日在慈善晚宴上身穿红色长裙的美艳“女子”不同，这次宋枫霖没有化妆，也没有为了符合女子的相貌特征而柔化自己的面部线条，全然是一种天然的清秀之美。
宋枫霖眼尖的很，自然捕捉到方烨煜转瞬即逝的目光，他歪了下头，抬手慢悠悠地把绷带解开：“这个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墨黑柔顺的长发随他的动作垂落，绷带之下，是一条肉粉色的细长疤痕印在侧颈上，宋枫霖好像想到了什么，琥珀色的浅色瞳仁里含着三分笑意：“怎样方队，你觉得我那个形象更好看一点？”
话音还未落，宋枫霖自然而然地伸出一条长腿，黑色马丁靴踩在门沿上，手里虚挂着绷带，似乎方烨煜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就不放人进门。
方烨煜没有说话，他本就比宋枫霖高小一头，现在宋枫霖靠在门框上，视线自然变成了俯视。
方烨煜微微调整角度，黧黑的眸子在注视宋枫霖时，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意思。
“无事的话，我回去了。”
目光和声音依旧的冷淡。
不想回答问题，那就选择拒绝回答。
宋枫霖不会无事登门，所以他有权拒绝，自然不会被宋枫霖牵着走。
“行吧。”
宋枫霖一耸肩，缓缓收回腿，向后退两步，让出一条路来：“这次找你，确实有事。”
方烨煜迈步走进去，和宋枫霖保持着两步远礼貌的距离，等待宋枫霖的下文。
“不过，我刚刚好像听到李副队叫了你一个很有意思的称呼。”
刚刚还站在原地的宋枫霖突然上前一步，原本和方烨煜之间保持的两步距离荡然无存。
“小叶子。”
轻灵的嗓音故意放缓，宋枫霖微笑起来：“如果你不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我也不会告诉你倒底是什么事。”
对方上身裹挟的淡淡清香扑面而来，肆意妄为的言语和安全距离的消失，让方烨煜不由得面色一沉：“宋先生，请你自重。”
似乎是被对方的举动冒犯到了，刚刚还有所收敛的目光现在变得冷冽起来：“以什么样子示人，宋先生自己决定。”
宋枫霖似乎根本感受不到方烨煜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颇为自来熟，尽管这是他和方烨煜第二次见面。
“宋先生听起来多少有些生疏，我记得你比我大了四岁，所以我不建议你叫我小霖。”宋枫霖的嗓音轻挑，“还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很难吗？我本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方烨煜：“……”
实际上，这确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事。
只是做答者不愿配合，问答者还在不断挑衅。
如果此时有方烨煜的队员在旁边，那么这个队员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捂住宋枫霖的嘴。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啊啊！
小叶子是谁都能乱叫的吗？
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看看方队这表情，都快冻死个人了！
只可惜这间候客室里就只有方烨煜和宋枫霖两个人，没人能捂住宋枫霖的嘴。
气氛一下子低沉下来。
说笑而已，宋枫霖自然明白万事不能越界，率先打破沉默：“好吧。”
他把披在肩头的作战服脱下来，随手叠了叠，递给方烨煜：“晚宴那天你给我裹的衣服，拿了的话以后我都以真面目见你。”
方烨煜垂眸看向自己的衣服，自然明白宋枫霖那点小心思，但他不想再和宋枫霖做这些毫无意义的拉扯，伸手接过自己的衣服。
说到底，宋枫霖还是让他变做了选择。
只是相对来说体面一些。
宋枫霖满意点头，走到沙发上优雅落座，白衬黑裤，像是位养尊处优的少爷：“隔壁春海城那个风生水起的军火商‘金乌’，你听说过吧。”
闻言，方烨煜正色起来。
宋枫霖不紧不慢地从西服裤的口袋里摸出烟和火柴，给自己点上，然后把烟盒朝方烨煜的方向递了一下。
方烨煜摆手拒绝。
“你不抽烟？”
宋枫霖瞄了眼方烨煜，有些意外：“刘队他们遇事不决就来根烟，熬夜的时候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桌上烟头山高。”
或许是因为宋枫霖现在的话还算在正道上，方烨煜这次终于没有无视宋枫霖的话，惜字如金：“轻微过敏。”
“哦。”
宋枫霖点了点头，把刚点燃还没来得及吸一口的烟按灭。
方烨煜审视着宋枫霖，将话题引回正轨：“你得到他的情报了。”
宋枫霖把垂落的黑发顺到耳后，找了个十分舒适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嗯”了一声。
方烨煜耐心等他的下文。
“偶然听一个朋友说的，我和他以前都在地下夜总会干活。”宋枫霖解释道，“只是在夜总会被揣之前，他就转去春海城的一家私人赌场当荷官去了。”
春夏秋冬四城被海洋相隔，春海城在秋海城的对角线上，坐轮船要十几天才能到。相对于已经有了稳定政府的其他三城来说，春海城简直就是个无序之地，亡命之徒的乌托邦。
在那里，各大势力自立为王，各自为政。□□、军火贩、走私犯等数不胜数，还有很多事业大佬聚集于此，与当地毫无存在感的政府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关系。
其余三城很少会与春海城产生交集，只要春海城不把手伸过来，没人想掺和进去。
但现在，春海城的人把手伸过来了。
方烨煜若有所思道：“黑背蛛的武器供给商是他？”
“Bingo。”宋枫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金乌的作风你应该不陌生，他只和有利用价值的组织做交易。黑背蛛被抓捕入狱，但是他的组织并没有。你说这个组织，是不是金乌打入秋海城的钉子呢？”
方烨煜眸色微沉。
春海城有四个势力格外强大的组织，基本垄断了毒品、军火、赌场、金融四大领域，被当地人称为“四龙头”。
而宋枫霖所提到的这个军火商金乌，就是四龙头里最不安分的一个。
“据我朋友的说法，他所在的那家赌场就是一个中转站。有意和金乌谈大票的人，都会去那里碰碰运气。”
宋枫霖说着，突然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方烨煜旁边，微微踮起脚在方烨煜耳边轻声说：“最近金乌冒头冒得太频繁，似乎不小心惊扰到了那位被誉为四龙之首的毒枭。或许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在那家赌场见面。”
“你知道的，四龙之间本就互看不顺眼，一点点零碎的星火，就足够他们撕咬起来，我们只要从中获取一点好处就够了，我觉得上面的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方烨煜眉头微蹙，不知是因为宋枫霖所说的话，还是因为靠得太近的宋枫霖本身。
宋枫霖会抽烟，但他身上却神奇地没有落下多少烟草味，反而被一种清淡的花香替代，只有靠近了才能闻到。
“那家赌场，在哪儿？”方烨煜礼貌地后退一步，深邃的凤眸凝视着宋枫霖，似乎是想从对方那双桃花眼里找出什么瑕疵。
但是没有，那双桃花眼澄澈的很。
“不好说。”宋枫霖环起双臂，回视道，“那是一个海下赌场，会移动。”
方烨煜沉声问：“潜艇？还是别的……”
突然，有东西在宋枫霖的西裤口袋里震了下，随后传出一曲悠扬的音乐，打断方烨煜的话。
方烨煜安静下来，示意宋枫霖接电话。
宋枫霖拿出手机，视线在屏幕上扫了一眼，他没有接通，反而把手机屏幕亮给方烨煜看。
屏幕上，是一串异常奇怪的电话号码。
0721171930
“潜艇。”
宋枫霖抿唇一笑，回答方烨煜刚刚的问题，玻璃般透彻的浅色瞳孔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到的狡黠目光，声音轻缓。
“Blackjac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