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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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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瓷当然没坐,趁乱挣开荣明宗的手,避免被人怀疑。
荣明宗看了眼他,低头,见大伯固执得很,用一种不理解的语气问:“青瓷不是长辈吗?”
荣文兴恼着脸,撑着餐桌站起:“他对荣家有什么贡献?”
荣明宗像是等着这句话,反问:“那这个位置,到底是谁坐的?”
荣文兴一时无言,要说按照辈分,那就是打自己的脸,要说按照贡献,主位就不是他了,而是荣明宗,那上菜口也得是孙辈。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荣文兴是绝对不会让位的。
一向爱打圆场的荣文昌这会儿居然沉默,夫妻两人,像是看戏,津津有味围观。
李青瓷站在旁边,像个隐形人,既没说话,也没阻拦。
他在荣家说话没份量,深知荣明宗在给自己撑腰,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安静,不添乱。
过去,大家知道他是荣文理的玩物,就没给过好脸色,开饭前,所有人会在花园说笑,他永远都是站着的。
不是没有位置,而是他们都在见缝插针使唤他,让他没法安心坐。
好了,一到吃饭,就开始打着关心荣文理的旗号,实际暗讽他们的关系,偶尔搬些八卦,说着找李青瓷求证,其实就是趁机羞辱。
荣文理碍于两个哥哥在上,从来不会阻止,甚至附和哥哥们所说,没滋没味吃完饭,离开时,永远是走在前面,把李青瓷甩身后,回到荣园,二话不说就开始施暴。
直到下一顿饭,荣文昌以关心李青瓷的伤势挑话题,荣文兴就劝不要动手,丑事又被搬出来,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他们习惯这样的日子。
他们认为李青瓷是外人。
以至于无法接受荣明宗为外人撑腰。
荣文兴很生气,一把年纪的人了,古板封建,私心还重,且不说被晚辈顶撞丢了脸,还要被逼接纳李青瓷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事,但凡身体差点,现在两眼一翻,估计都被抬出去了。
好在鲍参翅肚吃多了,有一定承受能力,把拐杖往椅子上一放,理直气壮说:“这位置,本来是你父亲坐的!现在你能坐这,全靠你的父亲死了!”
这种话,换作别人听了,指不定要生气。
荣明宗反而若无其事,好像冒犯的不是自己的父亲。
“既然这样。”他平静看向大门,“那就把我父亲请来,让他替我们吃这顿饭吧。”
荣文兴一听觉得晦气:“人都死了,请什么请!”
话刚说完,徐管家出现,手里捧着一东西,被黑绒布盖着,端端正正送到荣明宗面前。
“先生,您要的老爷来了。”
咬字非常清晰的一句话,让荣文兴变了脸色。
有人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笃定。
荣明宗也不瞒着,单手接过,往餐桌一搁,拿走黑布,荣文理的牌位赫然出现。
气氛瞬间紧张。
李青瓷也觉得不可思议。
谁会和牌位一起吃饭?
把牌位摆上桌,先不说对亡人的不敬,更多的是晦气,何况富人迷信,又逢有年长的在侧,做这种事,和寻死没区别。
果然,荣文兴气急败坏,抄起拐杖就扫过去,恨不得打死荣明宗。
见状动手,李青瓷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抓住了拐杖,挡在荣明宗面前说:“兴叔,当着牌位打别人的儿子,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荣文兴怒斥:“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说着要把拐杖拽回。
但李青瓷没松手,心想这顿饭也吃不成了,既有人撑腰,也不怕得罪谁。
最好惹怒这群人,把他从荣家赶出去。
压着紧张,摊开说:“我虽不入荣家族谱,好歹是荣文理用婚礼迎进门的,媒体也称我一句遗孀。今天牌位在这,我说一句也不过分吧。遇事不决,家规不明,不如投票决定,不按辈份,就按集团职位坐。”
说完,还不忘问一下荣明宗的意见:“你觉得呢?荣少。”
荣明宗静静看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轻轻一笑,附和说:“我同意,大伯是长辈,也该向大家明确家规了。”
这话说出来,不亚于挑战荣文兴的地位,只要大家都同意,就必须是荣明宗坐主位,以后李青瓷想坐哪,不都是一句话的事。
别说荣文兴不同意了,就算是荣文昌也不同意,他们如今只在集团挂职,早就退休享乐,哪能有什么贡献。
倒是荣隽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先一步举手发言:“我同意按职位大小。”然后看向荣文昌的位置,“正好,我也想坐一下爸爸的位置。”
有她这番话,荣文昌肯定不乐意,撺掇着其余人反对,还顺带骂一句“成何体统”,纷纷支持荣文兴的决定。
既然定下来,那李青瓷也没意见,毕竟是他提出投票,有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礼貌笑说:“按照辈分坐的话,我不在荣家家谱,算不上正经长辈,那只能由荣文理陪你们吃饭。”
荣明宗默契配合:“父亲在的话,我也不能僭越,既然没给我留位,改天再吃吧。”说着,不等他们反应,又拉起李青瓷离开,“公司还有事,恕不奉陪。”
一番操作下来,把牌位留住膈应众人。
荣隽琳率先意识到他们的诡计,看到长辈铁青的脸色,转头对叶思缨挑眉笑笑。
走出房子,寒风扑面而来。
李青瓷被风吹得哆嗦,想挣开他的手,刚才在餐厅拉拉扯扯,也不知道有没有露陷,要是被发现,相当于把错处摆在人前。
荣明宗由不得他,紧紧拽着,把人拉到车旁,圈在车前:“刚才还硬气,这会儿怎么害怕了?”
李青瓷别开脸:“刚才有牌位在,能一样吗?”
话是这么说,实际恨不得被赶走。
荣明宗看穿他的心思:“他们不会赶你走的。”顿了顿,拉开车门,把人塞进去,手撑在门边,挡住他出来的身体,“荣文理刚死,你一旦出事,头条就是大伯二伯。”
说完,门一关,绕到主驾驶。
李青瓷坐在车里,仔细想想,荣文兴爱面子,荣文昌不肯做坏人,所以只能晾着他,等风平浪静再处置。
说到底,没人在意他时,日子也到头了。
现在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
主驾驶的门刚打开,隐约听见荣文昌的声音出现。
荣明宗也听见了,探身进来,启动车子,打开暖气,把口袋的莲子拿出来,抓起李青瓷的手,放在掌心:“垫垫肚子。”
之后关上门,转身和二伯对话。
车子隔音甚好,李青瓷听不见交谈,握着尚有余温的莲子,收拢掌心,像藏着心爱的东西,没舍得吃。
车外,只见荣文昌苦笑着,抬手拍拍荣明宗的肩膀,像极长辈安慰晚辈,连语气都充满了和蔼。
“我大哥也是为你们好。”荣文昌说,“他年纪大了,你们何必意气用事。”
荣明宗不甚在意,知道他们想要什么:“麻烦二伯转告一声,明天早上,我会在祠堂等大伯的家法。”
荣文昌一时语塞,还没想好开口,话都被说完了,尴尬笑笑,看了眼副驾上的人,客气打了个招呼,转脸对侄子说:“大哥不舍得打你的,不过祠堂还是要去,就当着列祖列宗面前认个错,后面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出海,带你们上船玩。”
荣明宗没接话,寒暄两句告辞了。
上车后,一脚油门离开了私宅,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上。
出租车停在路边,巴士流过人群,人行道绿灯亮起,四面八方的斑马线挤满了人。
中沙湾纸醉金迷,寸土寸金的城市,数不清的广告标识和招牌,像个巨大的销金窟。
李青瓷倚在车窗,看着路人的笑脸,总觉得开心遥不可及。
此前还妄想摆脱荣氏,现在只想在荣氏手里活下来。
车子驶入林间小道,繁华的街道消失,七弯八绕上了山,城市踩在脚下,他们停在半山腰的一间餐厅前。
“这里是?”
李青瓷好奇问。
荣明宗先下车,脱下外套,拉开副驾驶车门:“姐姐推荐的餐厅,下来吃点东西再回去。”
李青瓷抓着安全带,没下车,而是左顾右盼看着四周,像个小雷达,扫遍所有地方,很是警惕,生怕有狗仔出现:“还是回去让佣人准备宵夜吧。”
荣明宗见他探头探脑的,笑了笑:“私人场所,别怕。”
说着朝他伸手。
李青瓷难免提心吊胆,看到他手上的外套,下意识找东西遮挡:“衣服给我。”
荣明宗顿了顿,知道他要做什么,贴心上前,把衣服套在他的脑袋,顺手揉了下:“这样满意吗?”
李青瓷点点头,抬眼时,对视上他温柔的眼睛,愣了下,心脏漏了一拍,身体藏在衣服里,只露出两只眼睛,被熟悉的气味包裹,险些忘记他们身份有别。
猛地把衣服拽下,一股脑塞回他手里。
荣明宗难得意外,看不懂他退货的意思。
李青瓷趁机推开他,钻出车子,半山腰的冷风扑来,吹得脸颊鼻子耳朵红,柔软的碎发被吹乱,眼睛也变得干涩。
他眨巴两下眼睛适应,站在风里,摇摇欲坠,看起来很疲惫。
“别忘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