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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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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港城离岛的傍山别墅,温知时走出书房,墙壁上的挂钟已至三点。
自从遇袭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大部分工作都安排在了家中。
失去了工作地点的约束,工作就无处不在了。
凌晨三点,温知时的秘书陈文打着哈欠,把手里刚完成的报告发送给自己的老板。
温知时收到后,简单的过了一遍,回复:“可以,休息吧。”
陈文长吁一口气,手脚并用爬上床倒头就睡。
温知时走到阳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
一只手拿着手里的报告,一只手摸索着打火机。
他眯起眼,就要点燃时,突然想到了什么,捏下了烟,塞进了烟盒里。
夜空布满繁星,他仰起头,望着上方。
二十五度的风吹在脸上,温知时闭上眼,长久的沉默。
陈远道自杀了。
恒远集团彻底崩盘。
这是温知时所有计划中的一步,可现在,他后悔了。
背后传来脚步声,温知时听到动静,回头看去。
季桉穿着蓝色绸缎面料的睡衣,掌心里的手机微微透着光,他举到温知时眼前。
那手机上的字很小,温知时眯起眼,凑近了看,跟着念书来,“温知时,我饿了,我想吃粥底火锅。”
夜色里,季桉两耳垂悄悄红了。
温知时挑眉,揽住季桉的肩膀,“走啊,我们现在就去。”
凌晨三点半,天是稠密的黑,机车呼啸驶过,耳边是轰隆隆的巨响。
季桉紧紧抱住温知时,心脏剧烈跳动。
他突然大叫,声音透过头盔传出,而后迅速被风吹走。
摩托车驶出宽阔的马路,绕进城区街道里,这里一排都是店面,平时在营业时间,是非常热闹的。只是现在时候不对,一家家店面都是熄着灯,只有零星几家,做夜宵的店还开着。
车子驶到马路尽头,那里有家店面门口摆着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人,生意还挺好。
温知时停在路边,朝季桉伸出手。
季桉抓住他的手臂,稍微借力,从摩托车上下来。
他的脚踝还使不出力,也不敢用力。
温知时带着季桉走进店里,老板是个快五十岁的矮胖身材,看到温知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靓仔,好久不见啊。”
温知时朝他点点头,用方言点菜。
季桉愣在旁,他还是第一次听温知时说粤语。温知时用普通话问他,“牛胸口油吃吗?”
季桉点头,温知时又问:“葱姜香菜都能接受吧?”
季桉依旧点头,温知时继续问:“海鲜吃不?基围虾、生蚝?”
季桉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我不挑食,你决定。”
温知时就不问他了。
老板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温知时的手在他眼前摆了摆手,他才回神。
温知时拿着那张薄薄小卡点了一通后,带着季桉找了张小桌子坐下。
店是真小,除了门口的三张桌子,店里头总共放了五张桌子。小圆桌上铺了白色透明的塑料桌布,上一桌刚刚吃好,还没来得及收拾。
店里头唯一的服务员跑过来把桌布收走,重新罩了一张新的。
季桉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是不是侧头看着温知时。
温知时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声问:“怎么了?”
季桉在手机上打字。
【我以为你不会来这样的小店。】
温知时沉默,他想了想后说:“在我小的时候,我妈妈带我来过这里。”
他的母亲和温家的那些人不一样,母亲是国内外知名的钢琴家,父亲对她一见钟情,热烈追求后,他们结婚了。
但温家人又怎么会有真的爱情,所谓的爱,到了谈婚论嫁时,身份阶级门第的差距,爱情就变成了累赘。
嫁入温家后,她就不再是她自己的了。
特别是在生下温知时后,她就被压榨得更彻底了。
还未出月,她便被迫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交,在媒体前,暴露自己这张尚未恢复元气,憔悴的脸。
媒体争相报道,把她塑造成了一个为了金钱,进入豪门,又被无情冷落的可怜女人。
在温知时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开朗的人,她会带自己出去郊游,会在半夜偷偷拉着自己出去吃夜宵,也会在他被父亲责备时,挡在他面前。
她说希望温知时能成为自己,不要被任何事务所束缚。
可就是这样一个对人对事从不谈利益,只问心的人,在那个稀松平常的下午,在温家祠堂里,用刀扎进了自己的脖子,自戕了。
血喷溅在牌位上,她被人用白布包裹着抬出去的时候,温知时只看到了她垂落在外的手,手腕上的镯子,是温知时生日是送她的礼物,上面也沾了血。
小的时候,温知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死。
成年后,在接受温家庞大的产业后,温知时逐渐懂了。
母亲和温家的人不一样,她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有心,温家人没有心。
季桉望着温知时,温知时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笑了笑。
粥底锅上来了,“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温知时按照顺序下菜,季桉吃了很多,肚子都鼓起来了。
温知时瞅着他的肚子,嘿嘿笑了。
压低声音,揶揄道:“季桉,你这样子,好像怀孕了。”
季桉的脸腾一下红了,瞪着温知时。
可惜他现在发不出声音,若能说话,肯定是要回怼过去的。
温知时开车,不能喝酒。
就点了凉茶,凉茶味苦,但是挺结腻。
晚上吃了那么多,喝下凉茶,负罪感倒是减轻不少。
差不多吃到四点半,季桉吃到后来,都晕碳了。
边吃边打瞌睡,脑袋往前一点一点。
温知时怕锅子的热气把他头发给烫了,他就一只手夹肉,一只手拖着季桉的下巴。
季桉昏昏沉沉醒来,温知时拍了拍他的脸颊,捡起旁边椅子上的头盔递给他,“回家了。”
摩托回去,路上已有散去的黑云,万丈光芒透过云层罩落,朝霞刺目。
整个城市在被慢慢唤醒,苏醒过来的草木在阳光下随风摇曳。
风变得和煦,季桉靠着温知时的后背,侧耳好似能听到温知时徐徐缓缓的心跳。
他闭上眼,宛如在做梦,做一个曾经渴望不可及的梦。
他张嘴,微动的嘴唇,发出几个简单的字音,他说:“温知时,对不起。”
……
回到傍山别墅,季桉倒头就睡。
醒来时不知道是几点,就听门外争吵的声音。
他揉着眼,推开房门,站在二楼楼梯栏杆上,低头看去。
温知时坐在沙发上,他身前是叶嘉怡。
叶嘉怡穿着一身藕色套装,精致的面容有些扭曲,她指着温知时破口大骂,“温知时,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弟弟,温昭他为公司尽心尽责,你说不让他干,就不让他干了。”
温知时神色不耐,他厌烦道:“温家不养废物,我给过温昭机会,他自己没把握住。”
温昭代表温家和叶家联姻后,温家那些老古板就提议让温昭接手温家一小部分的业务。温知时便把问世建设给了温昭,却不料,他拿到手后,就用温知时的名义胡作非为,还搞出来人命。
一想到季桉,温知时便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浑浊了。
他不想看到和这件事有关的任何人。
陈文接收到他的眼神,非常自觉,上前抓住叶嘉怡的手臂,“叶小姐,我送您出去。”
“别碰我。”叶嘉怡怒吼,挥手就是一巴掌。
陈文堪堪避开,眉头皱起。
叶嘉怡余光瞥到二楼上的季桉,愣了一下,接着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指着他破口大骂,“你看什么看,连你这个男娼都在看我笑话。”
季桉愣住,他垂下眼,目光恰好与温知时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