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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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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温知时喝止,但已经晚了。
叶嘉怡瞥见他的神情,都是人精一样的,立刻了然。如同找到了软肋,高声道:“温知时,也只有你不嫌弃,他的视频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所有人都在嘲笑你知不知道,把一个脏了的玩意儿放在身边。”
季桉愣住,他后退,一步接着一步,直到抵在了墙角,退无可退。
温知时从楼下跑上来,到二楼时,就看到他瘫坐在地上,神情迷惘,整个人都处在解离状态。
叶嘉怡还在楼下喊着,温知时侧头怒吼,“把她赶出去。”
“你们做什么?别拽着我。”陈文早就等着一句话,一把抓住叶嘉怡的胳膊,毫不留情把她给丢了出去。
温知时半跪在地,盯着季桉。
季桉睁大眼,呆滞地看着温知时。
他想说话,但喉咙里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其实被绑的那两天的记忆,大部分他都已经不记得了。
他的身体自动替他规避了伤害,这些他无法承受的伤害。
可总有人,要提起。总有人,高高在上,喜欢揭人伤疤。
他不是真的失忆,他记得的,那两天一夜里所遭遇的所有。
他被架在镜头前,衣服被扒光,他们用手机拍下了所有,他受虐待的情景。
他们发给温知时看,发给每一个人,只是为了侮辱温知时。而他呢,那两个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谁。
他只是一个倒霉蛋,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的,倒霉蛋。
温知时抓住他的胳膊,不停地叫他的名字,没有回应。
季桉的双眼空洞。他陷入了某种循环,他呆在自己所营造的悲剧世界里,不愿出来。
眼泪从季桉的眼眶缓缓滑落,温知时双手捧起他的脸,有些无措。
他的手指试图抹去那些眼泪,却发现怎么都擦不完。
就在这时,季桉抓住温知时的手,昂起头,突然上前,莽撞地吻了上去。
温知时没有防备,被撞的往后倒。
唇齿疼痛,鲜血渗出,他睁大眼,距离太近,他只能看到季桉紧蹙的眉目。
干涩的吻被鲜血滋润,一点点渗透进身体里。
温知时反手抱住季桉,轻轻拍打季桉的后背。季桉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温柔的低啄,靠在季桉耳边,低声道:“季桉,没事了。”
季桉靠在他怀里,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布偶。
温知时的手在他后背反复摩挲,良久后,季桉抬手,手指戳在温知时的后背上,隔着不料,一笔一划写着。
【温知时】
【我们分开】
……
大四的课程很少,加上季桉是在项目基地受伤,指导季桉的教授给他放了一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学业上的问题不用担心。
季桉买了回家的机票,回了老家。
他从小在海岛上长大,去往小岛只有轮渡,比金丝猴岛还要偏。
飞机落地附近城市,而后坐动车,再换成轮渡。赶了一天的路,到家时已经是快要傍晚。
最后一班的轮渡上岛,季桉刚走出来,便看到口子拿来站着等候他的父母。
他先看到他们,举起手,张嘴想要大喊,喉咙里发出支吾两声,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失声的状态。
季桉没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和父母说起,低下头,跟着人群往外走,思考着该找个什么理由。
出了关口,他的父母还在张望,季桉走到他们身后,松开行李,抬起两只手,在其各自的肩头轻轻拍打。
季桉母亲谢敏转过身,“哎呀”了声,立刻抓住季桉的手,上下打量他的脸,心疼不已,“怎么瘦了那么多?”
季桉的爸爸季运城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眉头微微蹙起。
季桉掏出手机,按下一行字,给他们看。
【爸妈,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喉咙的手术,小手术,现在还不能说话。】
谢敏一愣,随即脸揪成了一团,揽住季桉的胳膊,不停地追问。
季运城把她拉开,开口道:“孩子不都说小手术了,他刚回来,又是飞机又是轮船坐的,你让他先回去休息。”
车子停在了港口的地面停车场上,季运城一把提起季桉放下的行李,走在前面。
谢敏揽着季桉的胳膊,不停地问他学校生活,喉咙怎么了,为什么要做手术。
季桉都来不及回答,在手机上写写停停,最后无奈地看着谢敏。
谢敏抿了抿嘴,小声说:“妈妈知道了,妈妈先不问了。”
港口风大,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像是一根根冰锥子扎,刺骨的冷和疼。
季桉打了个哆嗦,这里不比港城,到了冬天,气温最低能到零下十几度。
季桉看了天气预报,特意穿上了羽绒服,还是冷得心里发慌。
好在季运城的车子停的不远,坐进车内,季运城就打了暖气。
季桉把脑袋靠在出风口那里,两只手贴在自己冰冰凉的脸上,长吁一口气。
他实在是累了,上了车,没多久就打起了瞌睡。
谢敏还想和他说话,看他睡着了,也就忍着,安静了下来。
他们家离港口不远,驱车差不多十来分钟。车子停下,季桉的身体晃了晃,睁开眼,侧过头,看向窗外,那幢亮着灯的老房子,就像是一座灯塔,照亮了他。
他有两年没回来了,家里几乎没什么变化,唯一多出来的,可能就是摊在桌上一堆堆的药品。
谢敏的腰不好,季运城有高血压,两个人每个月都要去岛上的卫生院配药。
季桉都知道,可知道又能如何,他远在他方,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平时电话里,叮嘱父母按时吃药。
谢敏知道他要回来,早早给他的房间整理出来,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还买了一束花放在他房间里。
季桉坐在床边,疲惫一拥而上,往后躺下,立刻就睡了过去。
谢敏推开房门,又默默退了出来。
季运城摆弄着碗筷,见到她出来便问:“季桉呢,叫他出来吃饭。”
“又睡着了,算了,先让他睡吧。”谢敏叹了声,拉开椅子坐下,“瘦了那么多,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是怎么过的。”
她和季运城说了会话,儿子不吃,他们也没什么胃口,一桌子菜原封不动罩上。
……
季桉睡了很久,醒过来时,已经是十点。
不知何时被盖上的被子,沉甸甸的压在身上,整个被窝里暖得像个火炉。
季桉掀开被子,踩上拖鞋,拉开门,往外走。
屋外有些冷,他缩了缩脖子,客厅的灯还开着,爸妈都不在,估计已经睡觉了。他这个时候倒是饿了,走过去,拿起饭桌上的罩子,里面四五个盘子,都是他爱吃的菜。
也不热,他拿了双筷子,坐下后,捡着几个小菜吃了起来。
刚吃了几口,他爸妈那屋子的门就开了,谢敏披着一件外套走出来。
措不及防,季桉就跟被偷吃抓住的小猫似,叼着半只虾,呆呆的看着他妈妈。
谢敏忙走过去,边走边说:“怎么不热一下,饭都凉了,妈妈给你去热一热。”
季桉摆手,咽下嘴里的虾,手都来不及擦,打字。
【没关系,我就吃一点。别热了,麻烦。】
谢敏压根就没看他这行字,拿着几盘菜,就去厨房。
微波炉运转起来,就连两个锅也开了火。
季桉坐在椅子上,望着谢敏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
他往后靠,仰起头,努力睁大眼,快流出来的液体慢慢往回缩。
海岛上的生活很惬意,他每天基本睡到八点,而后出去晨跑,跑到早市,买点鱼虾回家。
中午吃好饭,睡一觉醒来后,换上衣服,两手背在身后,出门绕着小岛溜达。
一晃就一个月,他适应了岛上的气温,疲惫的身体在这咸味的海风里慢慢恢复元气。
一直住到了过年,谢敏买了很多菜,家里的冰箱都不够放,连夜去买了一个冰柜。她这种恨不得要在年夜饭上做一桌子满汉全席的架势,让季运城都觉得夸赞,可也未曾阻止。
季桉早上称了体重,胖了大概有十斤。他的脸像个小小的发面馒头,圆润雪白。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两只手挤着脸,脸上的肉鼓起来,看着有些搞笑。
春节那两天,家里来了很多人。
季运城是家里的大哥,他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家里的老人去世后,几家人的联系都减少了,现在也只有过年的时候,他的弟弟和妹妹会回到小岛上来聚一聚。
家里住不下这么多人,季运城就给他们安排了旅馆。
季桉跟着一块去,订房间的时候,碰到了些问题。
小岛上总共一家旅馆,因为这个岛不是什么旅游小岛,平时来的人也不多,以前每次到了春节,岛上的人出去了,岛上更是荒凉。
今天去订房间,旅馆的服务员却说,旅馆房间都满了。
季运城不可置信,“都满了?小姑娘,我刚进来,里里外外看,都没看到有什么人啊?”
那服务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季桉知道她,就是这家旅馆老板的女儿。她有些为难,朝季桉看了看,而后说:“前几天来了一个男人,他来了后,把我们这整个旅馆的房间都给包了,包了半个月,钱都付好了。”
季桉心里隐隐约约有不详的预感,身边季运城问:“能带我们去见见吗?和他商量商量,我们给他钱,就分给我们三间房间就够了。”
小姑娘“哎”了一声,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他们后方,“就他,他来了。”
季桉扭头,阴沉的天,影子被光影拉长,熟悉的人站在他几步之外,推开了门,一阵冷风往里吹。他震了一下,不禁后退一步。
温知时站在门口,手从玻璃门上撤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没有上前,只是很安静很温驯地注视着季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