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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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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时走至前台，与季桉擦肩而过，侧头询问服务员，“他们要几间房，不用给我钱，让他们住吧。”
他说完，季运城立刻道谢，温知时摆手客气。
疏远有礼，像是陌生人一样的温知时。
季桉忍不住看过去，温知时已经转身往电梯门口走去。
他穿着大衣，微长的头发被室外的风吹乱了，不算服帖耷拉在眉眼上。季桉觉得他瘦了，远远看去，消瘦下来的脸埋在阴影里，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温知时似乎察觉到季桉的视线，回头看去。
季桉一惊，立刻错开眼，头撇向一边。
他心跳的很快，不知道温知时有没有发现自己在偷看他，不敢再回头。
季运城订好了房间，叫了一声季桉。
季桉回过神来，跟在季运城身后，走到门口时，终究偷偷回头瞥了眼。
电梯前已经没有人。
他心神不安回到家，今晚吃年夜饭，家里非常热闹。
季运城的两个妹妹和谢敏在厨房里忙，几家的孩子都在客厅里。
他们的年岁和季桉差不多，围在一起打掼蛋，茶几上放着拆开的瓜子和碧根果。
季桉和他们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谢敏和几家人都通过气了，大家都知道季桉喉咙做了小手术，现在还不能说话。
“哥，一起玩牌吗？”说话的是季桉的一个表弟魏延，比季桉小了两岁，在本市读大学，从小他就以季桉为榜样，努力学习。
季桉没什么心思玩，摇了摇头。
他拉开门，回到房间，在小沙发里坐下。
手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拿了起来，点开了温知时的头像。
最后一句话，定格在他离开温家的那天。
温知时知道他要回老家，叮嘱他，路上小心，那边比较冷，多穿些衣服。
他没有回复。
隔了很久很久，季桉的手指都快把屏幕搓热了。
他深吸气，捏紧了手机，下一秒，手机震动。
季桉愣了愣，拿起手机看，是温知时发来的信息。
只有四个字。
我很想你。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变大了，吹在玻璃上，呜呜作响。
季桉吞咽唾沫，觉得喉咙发痒。
晚上吃年夜饭，他有些心不在焉。
脑袋里心里全都是温知时。
温知时他一个人来了海岛，是为什么？只是因为想我，为了见我？
现在是过年，温知时一个人在旅馆里，附近的店面肯定都关门了，他饿不饿，他能吃些什么？
筷子戳着碗，季桉咬着后槽牙，突然站起来。
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季桉抿起嘴唇，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
【我能带一个朋友过来吃饭吗？】
谢敏还以为出了大事，心都悬在半空，见就这么点事，立刻说：“当然可以，妈妈再去拿碗筷，你朋友什么时候到？”
【我现在和他说。】季桉说着，立刻拨通了温知时的电话。
手机响了两下便通了，季桉刚想说话，心里的冲动和兴奋却戛然而止，他愣在原处，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他又忘了，他还发不出声音。
温知时的声音在电话一头响起，有些焦急。
“季桉，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发生什么了吗？你别急，我知道你家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季桉呆呆站着，侧头听着。
电话没有挂，他听到温知时粗重的呼吸声，凌乱的脚步，电梯“叮”的一声，还有很多很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告诉他，温知时再朝他奔跑而来。
没过多久，他们家的门被敲响。
他站在门口，心里还是不敢置信。
是谢敏过来问他，怎么不开门，而后替他拉开了门。
温知时喘着粗气，看到谢敏时愣了一下，他喊了一声阿姨，而后侧头，见到了季桉。
屋内的光特别温暖，全都聚集在了季桉身上。
他们对视，温知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敏拽进了屋。
“你就是季桉的朋友吧，过年来找他玩吗？他刚才和我们说，要带一个朋友回来吃饭，还是第一次呢，快进来，一起吃。”
温知时被拉到了季桉身边的位置坐下，吃饭的桌子不算大，他们的肩膀挤在一起，大腿也是挨在了一起。
“你还好吗？”温知时坐在季桉身边，侧头低声问。
季桉微微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季桉向大家介绍温知时，谢敏给他夹菜，“小温，别客气，这个油浸带鱼是阿姨的拿手菜，季桉最爱吃了。”
温知时尝了一口，笑着说好吃。
温知时应该是真的饿了，坐下后，就埋头吃菜，一声不吭。
季桉还从没见他如此过，不禁朝他多看了两眼。
这时候，谢敏开口问：“季桉，你还没给我们好好介绍一下小温。”
冷不丁被提起，温知时差点被鱼刺卡到喉咙，他扭过头咳了两声，脸有些红，耳根子都红了。
季桉侧头看着他，温知时抿了抿嘴，自己开口道：“阿姨，我从事的工作领域还挺广泛，我们公司在建筑、生物科研还有最近比较火的人工智能方面都有参与。”
魏延从温知时进来时便觉得有些眼熟，他大学毕业后想要自己创业，参加了一些座谈，他记得有一次座谈会上请到的嘉宾好像就姓温。
他猛地一震，“啊”了声，桌上的人吓了一跳，魏延指着温知时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问世建设的温知时！”
温知时微微点头，笑了笑，“问世建设是集团产业的一小部分。”
季桉在旁撇了撇嘴。
魏延立刻笑开了花，他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一改刚才沉默寡言的模样，端起酒杯斟满，向温知时敬酒。
温知时看向季桉。季桉叹了口气，按下魏延的杯子。
魏延是很听季桉话的，立刻放下杯子，倒了一杯果汁。
两个人便就着杯子里的果汁，碰了一下杯。
大家庭的氛围是很好的，温知时的家里，不可能有这种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情景。
利益至上，温家人把每一顿饭都当做利益交换的一关。
和谁吃饭，怎么吃饭，吃饭时该说些什么，吃了这顿饭能得到什么。
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计算，也许一粒米饭都是他们的筹码。
吃完饭，大家从饭桌上挪到了沙发里，电视机里放着春晚。
小辈围在一起玩掼蛋，谢敏拉着两个小姑子在房间里讲话，季运城和他弟弟在外头抽烟。
季桉站在客厅边，温知时本来被那些小孩拉着一块玩牌，余光看到季桉后，快速打出了手里的牌，而后起身朝季桉走去。
季桉见他起身，下意识转身要走。
手腕却被攥住，客厅里都是人，季桉不好有大动作，只能默默让他抓着。
温知时问：“哪一间是你的房间？”
没等季桉回答，温知时指着靠左的那扇门，“我猜是这间。”随即拽着季桉过去。
他没猜错，拉开门，季桉猛地甩开他，脸涨得通红，指着温知时。
他是生气，但奈何发不出声音，只能两颊鼓起，像只河豚。
温知时关上门，后背低着门板，抬起手想去碰季桉的脸。
季桉立刻躲开，狠狠瞪着温知时。
温知时低头，低声道：“季桉，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每天都很想你，想你想的发疯，我想见到你，想告诉你，我爱你，季桉，我真的很爱你，没有你我会死。”
季桉愣住，这段话，如果放在几个月前，他听到，定然是会欣喜若狂。
这是他梦寐以求，是他千方百计，都想要得到的爱。
可晚了，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他会从噩梦中惊醒，而后捂着嘴，奔溃嘶吼。
无声的嘶吼。
他依然发不出声音。
他的喉咙不是被那些入侵口腔的树枝划伤的，而是被他支离破碎的自尊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依旧淋漓，他从前自卑于自己同温知时的身份差距，如今自卑于自己残疾的身体。
他配不上温知时的爱。
他推开温知时，摩挲手机，但是没有找到。
于是走到桌前，翻找纸笔。
温知时似乎知道他要写什么，在背后狠狠抱住他。
两个人的身体都像是火焰在燃烧，彼此消耗着彼此的生命。
太痛了，心里太痛了。
温知时克制不住吻他，吻他绷紧的脖颈，吻他湿漉的脸颊，吻他颤抖的嘴唇，吻他紧蹙的眉毛，吻他所有。
季桉终于找到了纸笔，温知时吻他时，他在纸上写。
【我很后悔，后悔爱上你。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这样。我现在每天都无法正常入眠，一闭上眼，就是那两个人拿着刀划我刺我。他们说要把我的皮扒了，给你看。
那把刀很小很细，他们慢慢划开我的皮肤，我不停求饶，他们只是笑。
他们知道我和你的关系，然后不停地侮辱我，用树枝捅我，把很多很多东西塞进我的身体里。
温知时，我受不了，我每天都想要死的。
所以，别再来找我了，看到你的脸，我只会觉得恶心。】
温知时的动作停下，他浑身都在颤抖，身体里的能量，一点点被抽离，一起抽离的好像还有他的魂魄。
他看到了那些字，一字一句，刻进他的心里。
他说，对不起，是我害的你……
季桉扭头，看着他彷徨无措的脸，猛然一惊，回神了。
他的手近乎抽搐一样，拼命地在写下的文字上涂抹，白纸都被戳烂了，他大喘气，抖抖索索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怪你，可我控制不住，我只是想找一个发泄口。】
他写着写着，停了下来，叹了口气，笔触变轻。
【温知时，对不起。】
“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温知时抱紧了他，“季桉，就当可怜可怜我，别离开我。你不爱我了也没关系，我会努力，努力让你再爱上我，好不好，好不好。”
季桉没说话，这个时候，他无法发出声音，倒变成了他的铠甲。
温知时抱着他，不肯撒手。
谁能想象，那位利益至上，向来都是高高在上俯视他人的温知时，有朝一日，会如此恳求。
季桉无法想象，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是迷幻。
“快出来，出来看烟花。”门被敲响，门外是魏延的声音，有些兴奋。
季桉挣扎了一下，温知时松开手。季桉走到门口，要出去时，扭过身，伸手把温知时揉皱了的衣服捋平。
温知时眼睛一亮，按住他就要开门的手，上前一步，抓住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门外都是人，黑漆漆的窗外亮起颜色，零星的光照亮了两个人的侧脸。
温知时低头，盯着季桉，他说：“我爱你，我爱你季桉。”
门再次被敲响，季桉陡然回神，唇上一触而过的温热尚在，他呆呆地感受着，心里像是一块七零八碎的镜子，被人一块一块拾起来，而后小心翼翼拼完整。
拉开门，走到客厅，家里的小辈都围在窗边。
原来是在接近港口的地方，有人放起了烟花。
鲜少的闪耀照亮了整座小岛。
“是谁放的啊？”
“那么多烟花，肯定得不少钱。”
季桉看向温知时，温知时站在他身旁，两只手插在兜里，挑眉。
跨完年，大家都要散了。
季运城送他的弟弟妹妹们去旅馆，季桉站在门口没动。季运城回头看着季桉，“小桉，一起送送小温啊，给人家送到旅馆。”
季桉抿了抿嘴，看向温知时。
温知时毫不推拒，“是啊，小桉，送送我。”
季桉只能换上鞋，披了一件外套跟在他们身后。
已经是很晚了，大家都有些累，回去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
路上静悄悄，只有脚步还有呼呼的风声。
温知时偷偷走到后面，在黑暗里精准抓住季桉的手，紧紧握住。
季桉抖了一下，用力甩开，对方却像是牛皮糖一样黏着。
他没办法，只能稳步放慢脚步，与前面大部队隔开一定距离。
到了旅馆，季运城送亲戚们去房间。季桉不想再送，却见温知时倚在电梯口，一脸醉态。
季运城拍了拍季桉的肩膀，让他跟上去。
季桉没办法，只能跟着进了电梯。
温知时住在顶楼，最后电梯里就剩他们两个。温知时就不装了，揽住季桉的肩膀，几乎把人搂到了自己怀里。
季桉推开他的手，他又贴了上来，继续推开，他又贴，推开贴，推开贴……如此反复了四五次，电梯门开，门外站着一个旅馆服务员。
季桉动作僵硬，温知时低咳，终于是规规矩矩站好。
到了温知时所在的楼层，季桉先一步跨出了电梯。
温知时紧跟而上，季桉走了两步停下，在手机上打字。
温知时直接抽走了他的手机，拿在手里把玩。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来我房间，我有东西给你，给完就放你走。”他说着，圈住季桉的手腕，把他带到了自己房间。
小旅馆的房间很复古，玫瑰花纹的壁纸，深棕色大床，按在墙上的电视机下是一张细长的棕色长桌，上面放着一个有点老实的烧水壶。
季桉有点不敢想象，温知时在这房间里睡觉的样子。
他看了一圈，在那张深绿色小沙发上坐下，沙发被人坐久了，有些塌陷。
他别扭的挪了挪，在手机下打字。
【你在这呆多久？】
“两天。”
季桉眉头皱起，【就两天，你定半个月做什么？】
“旅馆老板说，他们半个月起定。”
【没这规定，你被骗了。】
“算了，没事。我现在想一直住下去。”
季桉在温知时这没待多久，回头想去找季运城，季运城觉得他应该想要多和朋友一起，便没有叫他，自己先回去了。
就季桉一个人回去，温知时不放心，于是又陪着季桉一起走回家。
烟花已经放完，小岛的空气里好似比平常多了一丝烟硝味。
凉飕飕湿冷冷的风吹在脸上，温知时的衣服穿的不多，拢着衣领，还是打了个喷嚏。
季桉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示意要给他戴上。
“你呢？”
季桉扯了下自己的高领毛衣，温知时凑过去，两只眼像是要钻进那衣服缝隙里。
季桉瞪了他一眼，把围巾圈在他脖子上。
温知时顺势拉住季桉的手，头埋在季桉暖呼呼的脖子里，狠狠吸了一口，“季桉，你真香。”
周遭静悄悄，漆黑的夜里，只有偶尔狗吠。
季桉避不开，就不想在避开了。
他干脆环住了温知时，慢慢闭上了眼。
他知道自己还是舍不得温知时，他爱温知时，那种切肤之爱，那种狂热渴望，那种想要占有的感觉，一直在他心里生根着。
如今，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起先的自卑胆怯怨恨，终于被温知时的一声声“我爱你”驯化。
他屈服了，感性超越了理智。
他知道自己会再次步入深渊，可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了。
这样的他，都能得到温知时的爱。
那他还害怕什么？
他不想留下遗憾。
温知时察觉到他的动作，不经意抖了一下，而后，嘴唇抵在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诱哄一般询问，“我们不回家了好不好？和我回旅馆。”
季桉仰起头，月光下，他微微点头。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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