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封遗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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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组织里所有人所见，夏布利是一个记仇的人。
作为认识夏布利二十几年的人，琴酒知道得更多一些，昔日的明日见夏风愚蠢且顽固，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个家伙在执迷不悟的路上越走越远。
最有趣也最令人作呕的点在于，明日见夏风本人对此乐在其中。
训练营里最终活下来的人大多都憎恨着点儿什么，唯独明日见夏风不同，那家伙是靠着可笑的爱才奋力挣扎求生。
一匹狼被训成了一条狗，整日整夜围着猎人打转，仿佛没有所谓的主人就活不下去了。
起初他只是冷眼旁观，后来无聊时也会随手逗弄，等发现主人死了那条狗竟然就真活不下去了的时候，他了然之下却又莫名哑火。
琴酒今天不是特意来找夏布利，他今天抽空清算了之前请夏布利去荡秋千的小组织，不小心开车路过这边，干脆就上楼转转。
夏布利一向对他的造访十分反感，仿佛他迈进门槛就是侵占了领土，迄今为止他最远也不过是走到玄关。
夏布利拒绝了那个吻，但没拒绝后续的邀约，打着某人遗书的名号，夏布利无论心里怎么想咬断他的血管，也永远都不会真的拒绝。
他们一同走下楼梯，夏布利在前，他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他看了一眼夏布利的脚踝，不知道恢复到了什么程度，但走路时看不出任何负伤的痕迹。
忍耐是在组织里长大的家伙不约而同学会的第一课，夏布利自然也不例外，也只有别有图谋和算计时，夏布利才会刻意对他露出几分痛苦的表情。
琴酒从下至上审视着那个背影，忽然想起了少年时期的夏布利。
他记忆里的十几岁的明日见夏风仿佛永远没有正脸，亦步亦趋地跟着苏格兰，偶尔他分不清那两个人里究竟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背影看得太多，以至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记不清那张脸，直到某天在考核中被以一种不顾一切、以命相搏的打法击败，他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浑身是血的对手，像是突然才看清楚那张脸一般想起，明日见夏风长得其实还算赏心悦目。
他第一次输，输给了一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家伙，他并不是轻敌，只是阐述事实，但他偏偏就那么输了。
有人说夏布利只是侥幸赢过他，但复盘到最后，无论怎么模拟，他会输都是定局。
那种程度的小考核，他不觉得有必要赌上性命，但明日见夏风没长脑子，只是因为想成为某个人的对手就拼到那种程度。
他那时候之所以会输，无非就是因为那个在胜负已分后扶起浑身是血的明日见夏风的家伙还活着，而有关那场胜负的记忆挖掘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了一个被背着离开的背影。
琴酒微微皱眉，伸手按住前方那人的肩膀。
夏布利没回头，甩肩躲开：“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琴酒干脆捏住夏布利的后颈，往前走了两个台阶，顺手揽住夏布利的脖子，带着夏布利往前走。
“也不差这一次了。”
“给我滚啊！”
他带着夏布利去了他最新换的那间安全屋，也算是给这位常客知会一声。
夏布利嗤笑：“换来换去的有什么意思。”
他没搭理那句话，这些年里他每次换安全屋夏布利都会说那句话，比起几年不会换一次安全屋的夏布利，他这种几个月换一次的的确算得上高频。
上次见夏布利还是天台那次，真如夏布利所愿诸星大下绊子未免太自降身份，但什么都不做也令人心生烦躁，他警告了雪莉，又抽空去清算了那个拎不清轻重的小组织。
夏布利喜欢下明棋，不加任何伪装，恨不得明晃晃地告诉你我在下套算计你，那是一种挑衅，但换个角度，或许姑且可以算作调情。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都很熟悉，一同倒在床上，夏布利侧头看向墙角，这也是习以为常的事。
夏布利用手抵住他的胸口，突然把目光转过来：“苏格兰死前真的什么都没说吗？”
琴酒看着那双红瞳，顿了顿，给出了熟悉的答案：“气管里都是血，能说出来话才怪。”
夏布利沉默下来，琴酒有时候很好奇夏布利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明知道会得到和过去一样的答案，却总是不长记性地自讨苦吃。
苏格兰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又不是电视剧，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留下遗言，真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夏布利转头间闭上眼睛，再度隔绝了对视。
琴酒皱了下眉，不是因为避开的视线，他潜意识地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但观察着那个人，又似乎并无异常。
琴酒想起十一年前的某天，濒死的苏格兰倒在血泊里，他站在一旁思量着要不要补一枪。
那家伙没向他求救，狙击时一向稳健的手抖得像筛子，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无聊之下他蹲下身，随手把那样东西拿过来，像是了却一桩心事，那只手刹那间垂落下去，再无声息。
苏格兰那副样子怎么都活不成，早死几分钟和晚死几分钟的问题罢了，他见惯了死亡，无所谓地抽着烟，一边翻看那张字条一边打电话告诉夏布利苏格兰死了。
这些年里对夏布利说了那么多次苏格兰死了，唯独那次是真的，可笑的是唯独那次夏布利没信。
苏格兰没有留下遗言，所谓的遗书也不过是一张薄薄的便签纸，子弹穿过心脏，放在胸前口袋里的便签纸也被穿了个洞，鬼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想的，竟然把那东西交给他。
直到看到夏布利濒死的模样，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苏格兰算计了。
夏布利追随苏格兰的脚步，苏格兰死了，夏布利活不了多久，苏格兰那家伙竟然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死后夏布利活不下去，这种理论听起来相当可笑，但那的确就是事实。
苏格兰想让夏布利活下去，即使被耍得团团转也1好，只要活下去就行，这个组织里大概也只有他会乐此不疲地抓住把柄去钓着夏布利。
他跟苏格兰没打过多少交道，追溯记忆点的起源，大概是某天随意看了一眼某人的背影，却恰恰和苏格兰对上了视线。
他不确定后来对夏布利无端生出的控制欲是否来自那一眼间无声的抗衡，于是激发了胜负欲，毕竟苏格兰那种伪善的家伙他一向读不懂。
“喂……要不今天不做了。”
琴酒骤然回过神，他垂眸看了一眼，动作一顿。
夏布利脸色惨白，细长的脖颈隐隐能看到青筋，如果不是真的忍不了了，无关苏格兰时，那个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向他低头。
琴酒想起十几年前的某天，天气很好，训练场上，夏布利撞进苏格兰的怀里，撒泼耍赖地说手疼要休息，那是他只见过一次的灵动活泼，灿烂到不像属于组织。
大概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夏布利很快又咬牙说：“你是不是不行？！继续啊！！”
当年那道腰伤他亲眼见过，夏布利现如今还能自由活动都是奇迹。
为了救苏格兰而受的伤和遗留下来的后遗症，当初没有夏布利挡那一下，苏格兰不可能直到十一年前才死。
苏格兰刚断气的时候他曾饶有兴趣地想，夏布利用自己的半条命换来苏格兰多活了两年，等苏格兰死了，夏布利自然就能重新活回最初的那个明日见夏风。
他少有地错判了。
那个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活在他的意料之外。
琴酒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药，压着夏布利，仔细地贴在那人的后腰。
夏布利挣扎着抬头质问：“你怎么会有这个？！”
白色的药贴覆盖住没什么血色的皮肤，琴酒没回答那个问题，俯身把夏布利锁在怀里。
“行了，睡吧。”
“滚！！”
夏布利开始乱动，他借着力量优势把人按在了床上。
这招百试不爽，毕竟十一年前他就是这么把夏布利按在了床上。
果然，不止他对那时候印象深刻，夏布利开始不重样地骂他，这种情况跟十一年前的那天越来越像了。
那时候他原本没准备做到最后，但是在压制夏布利好好听他讲话的时候，把那个人的手按在头顶，他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夏布利很漂亮，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夏布利时他就知道那张脸很漂亮，但直到被夏布利击败，起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染血的脸，他才慢了很多拍地想起原来有这么一回事。
苏格兰死后，夏布利的漂亮里又添了点其他东西，让人愈发忍不住想争夺摧毁。
那双红瞳染着怒火，死死盯着他，与过往被忽视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一连串的骂声从嘴里吐出来，一晚上没重样。
他要占有夏布利，让那个人变成他的所有物，不想再多等一秒。
二十几年来，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生出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所以他低头吻上了骂他的那张嘴。
他不知道苏格兰是怎么忍住不出手的，但是既然他想要，从今往后这颗果子就是他的了。
和那天相同却又不完全相同，琴酒用手捂住夏布利的嘴，终止了如今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的咒骂，像十一年前那天一样把那个人圈在怀里，再次重复道：“睡吧。”
十八岁的夏布利属于他，二十九岁的夏布利依然是他的所有物。
不是仇人，不是情人，爱恨都不彻底，他们会纠缠到死。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五封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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