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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梨花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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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中，行走的侍婢放轻了脚步。
白玉檐角折射出刺眼的流光。
葛太医走到殿外，就见门口守着的内侍岑知朝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殿下才睡下，葛太医不如移步偏殿等会吧？”
葛太医刚要点头应好，就听里面传出一道清泠平缓的声音:
“进来吧。”
岑知在外面应了声是，看向葛太医：“请。”
葛太医每次踏进东宫都要擦擦额上的汗，提着十二分小心迈进去。
“臣参见太子殿下！”
葛太医一进去就先跪下。
殿中水青色纱幔未束，被吹进来的风扬起，带着一股梨花香。
“起来吧。”
榻上窸窸窣窣有衣袖摩擦的动静，葛太医依言起身，却眼观鼻鼻观心，半点视线也不敢动。
谢琢玉睡眠一向轻，方才葛太医和岑知在外面不过一两句话他就醒了。
“媱奴身体怎么样？”谢琢玉问。
葛太医如实回道:“已经退了热，风寒还需将养。三娘子忧思过虑，郁结于心，臣又给添了一张调理舒心的方子，依照殿下吩咐，加了□□糖进去。”
谢琢玉起身，雪白的脚踩在冰冷的地上，礼貌地道了声谢。
“岑知。”他唤道，“取几枚金锭子给葛太医带上。”
葛太医眼前一亮，无比真诚道:“谢殿下！”
岑知拿着一个布袋进来递给葛太医，葛太医接过来连忙行礼告退。等走出东宫才用手颠了颠，拉开布袋子往里看。
黄澄澄、金灿灿的五锭金子映入眼帘。
葛太医心道:虽然殿下性情不定了点，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做人眼光和评价不要太苛刻！
……
岑知掩上门，看着谢琢玉坐到书案后拿起一根极细的毫笔，沾了些许颜色，从匣子里将一个白瓷娃娃拿出来，轻柔仔细地为它勾勒上色。
娃娃也是谢琢玉自己亲手雕的，灵气讨喜，岑知扫了眼娃娃五官，是胥三娘子的眉眼。
“殿下，衡阳长公主的帖子送来了。”
岑知双手将鎏金帖子奉上，心里暗暗啧叹了声。
谢琢玉不爱赴宴人尽皆知，衡阳长公主不想触谢琢玉的霉头，所以没派人送来。然而谢琢玉听说胥窈也会赴宴后，打发岑知去了长公主府，坦然地讨要帖子。
衡阳长公主没料到谢琢玉也要赴宴，错愕了下很快回神，笑道:“底下人竟这般疏忽，我回去定要好好敲打他们！——岑内侍先回吧，稍些我派人把帖子送去。”
岑知知晓前半句是个客气话，没说什么，笑着点头。
谢琢玉眉眼未动：“放那吧。”
他把娃娃转了个身，问岑知：“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但岑知不能这么回答。
“殿下手艺神乎其神，与三娘子几乎如出一辙。”
谢琢玉弯唇道：“媱奴是独一无二的。”
岑知闭上了嘴。
谢琢玉没有动怒的迹象，手中珍惜地摸了摸娃娃的脸颊，不舍地把娃娃重新放回匣子里。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她了。”谢琢玉无奈地叹了一声。
自从谢琢玉当上太子后，有胥窈在的地方就有他在。
谢琢玉知道虽然晋朝民风开放，男女同游不是大事，然而和他纠缠在一起总归对胥窈名声不好。
所以人多的时候，他只在暗处待着，观察着胥窈的一举一动。
人少的时候才会出来和胥窈说话。
胥窈对他总是害怕，尤其是看见他唇角含笑拿着剑插进一个人心口的时候，脸都白了。
谢琢玉很想告诉她，那人是来杀他的刺客，可他内心又激动兴奋，一直以来所遮掩的杀戮袒露在胥窈面前。
我就是这样的人，谢琢玉心想。
这种事在谢琢玉还小的时候就时常发生，所以谢琢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享受杀人时骨子里升腾的快乐。
谢琢玉只在乎胥窈。
但胥窈转身跑了。
被手帕包裹的梨花糖掉在地上，是胥窈送给谢琢玉的第一份礼物。
岑知斟酌开口道：“过几日衡阳长公主赏花宴上，殿下就能看见胥三娘子了。”
谢琢玉想起那日胥窈受惊的模样，垂眸道：“她看见我会害怕。”
岑知心里微笑：难不成胥三娘子害怕，你就不去宴会了？
果不其然，谢琢玉丝毫没认为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有何不对，弯着眉眼思索道：“下次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避开她。”
岑知：“……”
棒极了。
他起码没说要在胥三娘子面前多杀几个人好让她趁早习惯。
“岑知，我记得库房里多了一件碧玉料子，你跑一趟送去尚书府。就说是还她的梨花糖。”
谢琢玉笑容温和，眉眼如松柏河流倒映的雪山弦月，墨发散在身后，几缕发丝紧贴着白皙的脖颈，耳垂缀着一颗绿珠，像春意来临的第一抹颜色。
碧玉换梨花糖。
岑知心跟着颤了颤，感慨太子殿下千金任性。
面上恭谨应道：“是。”
在东宫，胥三娘子的事是天下头一等要紧。
岑知换了常服，捧着匣子出宫。
他对于尚书府并不陌生，门房只探头看了一眼，谄媚笑道：“岑内侍稍等，我去通报三娘子一声。”
岑知颔首：“有劳。”
因着岑知身份，门房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去芙蕖院和簪俏通禀。
簪俏挑了帘子进去，细声道：“女娘，东宫的岑内侍来了。”
岑知不是第一次到访，以往来时，总会带着谢琢玉新寻到的药材。
一而再再而三，胥窈大部分婉拒，然而下一次，就是谢琢玉亲自来送。
“请进来吧。”胥窈侧头吩咐，“去准备一个荷包，多装些碎金子。”
总是麻烦岑知，胥窈实在不好意思。
“是。”绿蔓随着簪俏一起出了门。
门房得了准信，快去快回，给岑知开了门：“内侍请。”
岑知：“今日我来的事，不要让尚书和夫人知道。”
“内侍放心。”门房的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弯腰笑道。
岑知顺着记忆里的路走到芙蕖院，簪俏在外面早已等候：“岑内侍请。”
岑知道了声谢，踏进去。
“胥三娘子有礼。”
胥窈弯着眼睛笑道：“岑内侍有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