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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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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终,王砚未与男生交谈,可对方对他敌意极强,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
“班长他是谁?”
许岁耸肩:“我男友。”
“喂!!”王砚头皮发麻,他忙摆手解释:“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我是参加抢险救灾的一小分支,今天接到通知要回队里,这是我的证件。”
他紧张个什么劲。
王砚深呼吸,勉强挤出来笑容:“我没说错吧?”男生低头翻开,停顿两秒后抛回,视线冷冷。
见没热闹可看,许岁一瘸一拐往回走。
“许岁!”
“班长!”
谁料两人同时开口,原本松弛的气氛再次紧绷。男生脸色瞬间难看,王砚认命般举起手:“我们这就走。”
“等等。”
“为什么要叫住他,班长!”男生拔高音量,他走起来身体踉跄,好几次险些摔倒在泥泞里,引起王砚注意,男人这才发现对方膝盖红肿面积比锅盖还要大。
许岁这小子......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表面那么纯良。
“走了,”少年缓步,无视后面男生,他伸手抓住王砚手臂,很自然地借力,让人当成拐杖,“我还需要带行李吗?”
“可以。”
饶是身穿救援服,酷暑闷热,许岁的体温隔着布料源源不断传来,烫得王砚几次想要收手,却被人死死扣住。
也不知许岁看着瘦,哪来这么大力,王砚示意自己不会跑,想要许岁别那么紧张。
“队长,别回头,那家伙是个神经病。”
许岁笑不露齿。
王砚不语。
直到两人站在中央空地,或打量或好奇的视线落来,许岁轻飘飘松开手,头也不回往棚子方向走。
“……等等!”
把人叫住,王砚又后悔,他最近表现实在是奇怪,毛毛躁躁,毫无成年人应有的自持:“啊,就是——”
他视线偏移,落在许岁右手指。
“就是,先前,那件事……”
王砚吞吞吐吐,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合理搭讪理由。
那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手。
尽管此刻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擦伤、磕碰,但指尖圆润,指甲修剪得整齐,肩膀正随主人呼吸起伏,幅度细微,隐藏在宽大短袖里。
处于青春期时的男生也会对骨架较小的同性产生异样情感么?
王砚思索,但嘴巴比思绪先一步行动。
“还是要上高中的,毕竟初中学历,只能去做些简单工作。”
话音刚落,王砚有些后悔。
毕竟他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许岁态度含糊的事情。
“不想去念书,学个技术也好,像电工焊接工这样,以后去哪里也饿不着。”
“王队长,你看起来好紧张。”许岁双手背在了身后,身子前倾,笑而不语。一举一动,哪有半分属于孩子的天真。
“……”
王砚觉得,许岁模样应该不随他爸。听村长描述,对方是个其貌不然的男性,可以说嗜酒,喜怒不定。不过,关于许岁母亲的事迹,幸存下来的人与村长统一口风,对此避而不谈。
两人失去再交谈的必要,许岁挪着身子离开,王砚急急补充:“集合时我喊你。”后者背对着他摆手,就当听到的回应。
好奇的种子落下,风一吹就发芽。
王砚心思活络,他趁离开前的空隙,竟然还打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男盗女娼。
尽管没人撕破脸皮说这些事,但从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笑容,女人们无声鄙夷的态度,多半能猜到许岁母亲的所作所为。
许岁那些违和的行为,多半也是自幼耳濡目染,无意中学会的吧?
但容不得王砚多想,远远见大部队抵达灾区,还有许多需要对接的事项,他暂时将这抛之脑后投身工作中。
许岁收回视线。
他无视身边若有若无的议论,将为数不多的换洗衣物胡乱塞入背包,尽管如此,包内空间存余太多,不可避免地瘪了下去。
去哪都好,他只想赶紧逃开这山村。
许岁刚把包甩到肩头,就听身后一声讥笑:“兔爷儿。”
若是往常,他理所应当无视。
可后者紧接跟了句:“睡村长孙子不够,还要去睡救援队长?我们这些人想转移,拉下来脸皮死命追问,换来的就句稍安勿躁。”
“哎呦哈哈哈,没根的事可不能瞎传。”
“跟人困觉还能瞎传啊?”
“喏,你看看,人家瞪你呢!”
“......”
许岁甩掉背包,他撸起袖子,凤眼晶亮,带着不服输的劲,奈何脚底有伤,右腿笨拙又可怜,毫无任何气势反而引人发笑。
“哦啰啰,来来来,输了把你脱光抱到救援队那儿,看他们怎么着啊!”
说话的中年人与许父有过摩擦,就算对方去世,他仍旧咽不下这气,手无寸铁的许岁成为最好的发泄工具。
周围无一人拉架。
许岁身体本就羸弱,又在山洪中九死一生,他哪有力气反抗,两人相撞瞬间,几乎要掀飞许岁,钳住他肩膀的手力气之大到疼得他舌尖发苦,右腿使不上力气,直接撞到用来固定帐篷的木柱子致使台面落土。
“打啊!打我啊!!我告诉你,你爹是个强盗,你娘就是卖皮肉的,一晚上给钱就能上,也就你爹当龟孙,把绿帽子坐得实!”
中年人咆哮震耳欲聋。
人总归是喜欢看热闹的,就算是瞧不见未来的现在,狐狸精生的小儿子依旧能留下饭后谈资。
许岁再早熟,面对力量悬殊的成人,他毫无还手之力。
脑袋因受击发蒙,再加脚踝被对方刻意踢踹,许岁身体摇晃无法站稳,摔倒在地却也用右胳膊强撑,刘海遮住眼睛,隐约透出来的视线亮得惊人。
“看什么看!”
他头发被大手揪住,拼命向后扯,拉得许岁不得不被迫仰头,极具侵略性的五官完全暴露在山间潮湿空气里。
没人能坦然自若与许岁对视五秒。
在这双容纳世间丑恶的眼睛里,中年人捕捉到对方一晃而过的嘲讽。许岁笑起来拥有与年龄不符的蛊惑人心之感。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拥有不亚于成年人才具备的□□与精神分离。
“怎么?”
许岁抬高手臂反手握住,小拇指嵌入中年人腕部皮肉,掐出绛紫色伤痕,他眼睫翘翘,就没想过朝谁低头臣服。许岁越是满不在乎,越满足不了中年人可悲自尊心。
“你个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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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砚听到议论,丢下工作飞奔过来,闹剧刚巧告于段落。等他冲来时,许岁刚单手勾住书包带,塌着肩膀,漫不经心凝视捂住下三滥区域的中年人。
他再看周遭围观群众,无论男女,面容皆浮现蛋疼的复杂。
“啊,大队长来了。”
许岁保持姿势,仍是面无表情,察觉王砚浑身紧张后倒是歪头,语气变得轻佻。
“你亲爱的被监护对象受欺负了。”
由于中年人正对王砚,谁也没看到许岁借助前者肥厚肩膀,挡去脚尖细微动作:踩住皮肉施压,还得是穿皮鞋,受力面积越小自然越痛。
疼得前者嗷嗷乱叫。
“放狗屁!救援队的,赶紧把他小子扭送到公安局!反了他了,早晚都是社会祸害!”
“等等。”王砚现在一头两个大,他再次重复:“他欺负你?”旁人瞧不见,正巧处于视线范围的王砚简直是将情况一览无余。
许岁没几件合身衣服,几番打斗更是把短袖领口扯得没型,松垮垮挂在锁骨,大片淤青蔓延到胸口。
青青紫紫,层层叠叠。
不像是短时间形成。
呼吸莫名发堵,王砚捏住鼻梁,他收回落在许岁鞋尖动作视线,转而去处理中年人不正常扭曲的手指。
“您还好吗?我带您去队医那,山里的医疗水平有限,方便跟车去市里医院检查吗?”
王砚快速做好简易处理,固定好那根可怜中指,免得再遭受二次伤害。
全程只字不提许岁。
“……”
许岁嘴角微翘,脸颊梨涡一晃而过。
岂料被中年人捕捉个正着。
“你他妈还有脸笑?!”人刚要爬起,结果被王砚“不小心”按到了受伤的手指,他高声咒骂,待宰的猪般在防潮布翻滚,丑态毕露:“你他娘的□□的!老子跟你没完!”
他呸出口浓痰,中指无力下垂,还要往许岁跟前冲。
……没冲动。
一扭头,竟然是救援队长单手轻松按住他肩膀:“冷静,跟孩子计较什么。”
“我呸!!”
“他孩子?有小小年纪就学着勾引别人婆娘的孩子吗?!”
周围议论顿起。
“您再这样胡搅蛮缠,会有警力以恶意扰乱秩序将您带走。”
王砚冷声,他五官本就端正凌厉,轻松唬住趁机闹事的酒鬼,某种意义上,他还真拿了监护人的架。
他扭头,站在外面的两位队员踏入,一左一右架起中年人离开。
骂骂咧咧声渐行渐远,许岁这才松懈紧绷的肩,低头轻轻甩动手腕,掌心按住方才被扯痛的发根。
“许岁。”
“你不出手我也能解决他。”
“过来。”
“……干嘛?”
许岁后退半步,无视周遭各异视线,想绕过王砚向外跑,奈何右脚失去知觉,连站立都变得万分困难,摇摇晃晃的,瘸腿的小鸭子般惹人怜爱。
只是他态度实在是恶劣。
尽管能勾勒出人凄苦童年,可王砚并不想将其作为可怜他的理由,伸手拽住他胳膊往外走:“我有话对你说。”
许岁抵触,他默不作声握住承重柱。
王砚难以掌握与青春期男孩子交际的合适度,再加对方情况特殊,也不敢用强,几次斟酌后王砚解释。
“需要本人填写一部分资料。”
“做什么。”
“你还未成年,很多事需经过监护人同意才能继续,”王砚含糊,“介于你情况特殊。”
“……”
许岁点点头:“孤儿。”他笑。
“我没那么脆弱。”
如果这句话前提不是在他满身伤痕、右脚高肿、太阳穴遍布擦伤的情况下,可信度或许还强些。
王砚心脏闷闷钝痛,他弯腰,提起许岁轻得可怜的书包。
“我知道,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