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这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
-
牧屿和肖彦梓从训练室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他们几乎是最后走的，牧屿掏了钥匙正在锁门，肖彦梓在他身后叫唤：“牧队牧队牧队。”
“有屁快放。”
“没屁，多叫几声，免得过几天叫不了。”
牧屿说：“出息了啊，你是在质疑我的实力？”
肖彦梓乐呵呵应道：“这不担心以后没人给我护驾么。”
牧屿笑他： “叫你格格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肖彦梓还有个谐音名“小燕子”，熟人有时候喊他格格，不过会遭来他一顿毒打。
“闭嘴！不许叫我格格！”
“格格格格格格格格！”牧屿欠抽地喊着，不出意料惹来肖彦梓给了他两拳。
闹完了，肖彦梓搭上牧屿的肩，说：“今天元宵节，叫上你妈一起来我家吃饭？”
“去不了啊，搬砖呢。”牧屿说。
“不是吧，你们过节还上班儿啊？”
牧屿耸耸肩：“可不是么。”
肖彦梓一家跟牧屿一家是老相识了，从前住一个小区，牧妈跟肖妈关系好，两个娃一起长大成天串门，什么上房揭瓦掏鸟窝炸粪坑被狗追等各种童年糗事十有八九跟对方有关，包括走上专业击剑这条路，都有相互影响的成分在。
后来牧屿家搬走了，肖妈时不时也会喊上他们到家里吃饭。
但最近这俩母子有点太忙了，好长一段时间没过去，肖彦梓叹了叹气：“成吧，我妈念叨好久了，改天约。”
牧屿笑道：“下次一定。”
跟肖彦梓告别，牧屿坐上公交车，从城南去到了城东的火车站。下车后他穿过火车站旁的一条横街，走进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里。
“哟，今天这么早？”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在收银台结账，看见牧屿便朝他打了个招呼。
牧屿熟练地走进里间，一边道：“没开学呢，训练完就过来了。”
这是一家开在酒店大堂里的便利店，因为跟火车站就隔着一条横街，酒店生意特别好，也就连带着把便利店的生意也照顾得蒸蒸日上，尤其今天情人节。
牧屿基本一有空就会过去帮忙，一周四天，上夜班，负责进货的体力活，偶尔也会帮着看店。店长刘宝强年轻的时候腰受过伤，搬不得重物，于是找了个年轻体壮的小伙子，日结工资，特省事。
今天客人太多，刘宝强顾不过来，他还想早点跟老板娘共进烛光晚餐，看见牧屿来了他心里一乐。
牧屿换上了便利店的员工服，出来接替了刘宝强的位置，说：“我来，您二老赶紧约会去。”
刘宝强乐呵呵笑道：“行，十点多我就回来了，你帮忙看着点。”
牧屿一副我都懂的样子，说：“您今晚不回来我也会帮你看着！”
“臭小子！”刘宝强笑骂着，他对牧屿一直十分满意，年轻帅气，任劳任怨且有眼力见。
牧屿送走了老板，想起今晚有场击剑赛事，连忙把店里的电视调到体育频道，在击剑解说员的激昂的解说声里忙碌到了9点半。
训练了一天的牧屿累得直打哈欠，他正用力把涌上眼眶的泪水挤回去，此时店里又来了客人。
“欢迎光——”牧屿愣了愣，“临？”
进门的是个男生，他穿着一条属于青川一中的黑色白边校服裤，身上裹着一件羽绒，拉链拉到顶部遮住了下巴，鼻子有点发红，估计是冷的，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也正看着他。
这人，可不就是岑时么？
岑时看到牧屿的时候也是明显一愣，但他很快恢复神色，偏过头朝身后说：“千千，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就过来。”
牧屿这才看到岑时手上抓着一个白色行李箱，身后还站了一个娇小的女生。只见女生点了点头，转身往酒店前头走去。
他的目光在女生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对方大概只到岑时的肩膀，穿着很时髦，不像是普通高中生的样子，高跟靴子踩在大堂的大理石地板上“哒哒”作响。
牧屿忍不住猜想，酒……酒店约会么？
天。
他好像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给我两瓶常温的矿泉水。”岑时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打破了他的遐想。
牧屿回过神，伸手一指：“那边，自己拿。”
岑时眉尾一挑，转身向着牧屿手指之处走去。
看着岑时的背影，牧屿的食指在台面不悦地敲打着，上午的事又翻来倒去地在他心里闹腾，面前这人怎么看怎么不爽。
岑时返回收银台的时候手里拿了两瓶水和一些零食，他看了牧屿一眼，说：“结账。”
牧屿没好气地接过，熟练地用扫码枪对准商品的条形码，滴——一件，滴——又一件……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仿佛不认识彼此的样子，虽然确实也不太认识彼此。
扫码枪的声音在沉默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圆滑响亮，像一颗圆润的弹珠，在两个人之间弹过来，弹过去。
牧屿心中的小火苗已经烧成了一团，他终于忍不住抬头，不安好心地打破了这份沉默——
“你们……去酒店干嘛？”
岑时闻言怔了怔，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怪异，仿佛在思考他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言外之意。
牧屿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愚蠢，他“刷”地一下血气上涌，尴尬到后背立刻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本以为抓到对方把柄，没想到这话问出口竟然如此傻逼，把他衬托得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智障！
偏偏对方还一直不说话，这使得场面又多了几分尴尬……
半晌，岑时终于动了动唇，有一抹没憋住的笑在嘴角散开：“我说我们在酒店写作业，你信吗？”
牧屿：“……”
你觉得我会信吗？
岑时收起了笑，付了钱，准备转身离去，牧屿不知哪根弦搭错，他顺手拿起收银台边一盒少儿不宜的商品，在手里晃了晃：“不买一个？”
岑时抬起眼眸看向牧屿手中的东西，表情有些许微妙，只听见他说：“不用，自备了。”
牧屿： “……”
草了。
他这垂死挣扎地一下，反倒被对方无情地碾压了过去。
「漂亮！这位小将刺中对手，拿下开局的第一分！」
头顶电视机传来解说员的声音，观众们热烈的掌声响彻整个小卖部。岑时在欢呼声中走出便利店，而牧屿却被这声浪吵得火冒三丈。
牧屿的烦闷一直持续到刘宝强回来，对方不仅很准时，还给牧屿带了块小蛋糕。
“喏，祝单身狗节日快乐，你们年轻人喜欢吃这个吧？”刘宝强将蛋糕放在了牧屿面前。
“……谢谢叔。”牧屿对这个祝福略有不满，今天对单身狗实在是是太不友好了，刚刚还吃了一口来自岑时的毒狗粮。
不过蛋糕还是相当诱人的，牧屿将蛋糕接过，细细端详，被浇了糖浆的草莓在雪白的奶油上伫立着，散发着光泽。
转眼10点出头，刘宝强开始赶人：“今天早点回去，外面可冷。”
于是牧屿没有多留，告别老板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被迎面的刺骨寒风吹得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拎着着蛋糕盒子蹦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树木在有序地后退，萧瑟的树干上挂着一串串LED灯，节日的氛围相当浓郁。
牧屿看着窗外，眼底倒映出一颗颗星光。公交车缓缓驶出，风景逐渐变成虚影，斑驳的星光绵延成流火，最后汇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海。
美丽的团圆夜啊，牧屿对着手里的蛋糕笑了笑。
红灯，公交车在十字路停了下来，星海在他眼里凝聚成了点点星光，一同聚焦的，还有一个正在过马路的，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生。
竟然又是岑时。
牧屿倏地直起了背，紧盯着岑时的身影。
下一刻他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看手表——才十点半不到，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脑里的小黄车突然飙速，牧屿猛地刹车。
作孽，这事儿可不能细想……
他晃晃脑袋，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甩干净，视线又重新回到那人身上。
此时街道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岑时双手揣在校服裤兜里，只身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
一路灯火纷繁，行人五彩斑斓，岑时却一身黑衣，牧屿盯了一会儿，觉得他就像是LED点阵屏中偏偏不亮的那枚像素点，显得格外突兀。
绿灯，公交车继续向前行进，岑时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直至消失在一个拐弯处。
牧屿收回目光，兜里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起来。
联系人显示的是“李女士”，他快速接起：“到家了吗？我带了个……”
“我现在要出门，给你炖了汤，在电饭锅里煨着，你记得喝。”李秀琳着急打断了他的话，关门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进牧屿的心里，看样子是刚到家没多久又要出门。
他问道：“加班吗？”
李秀琳正下着楼，声音听上去有点颤抖：“不算吧，你小姨的网店缺一个客服，我去帮个忙。”
“哦……好。”牧屿说，“您早点回。”
李秀琳应了声“好”，又说：“对了，楼道的灯不亮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牧屿看了眼手上的蛋糕，说：“知道了。”
公交车停在棉纺厂站，牧屿下了车。他和李秀林现在住在棉纺厂宿舍，五年前他爸去世后搬过来的，房东是一对老人家，那时候他们看一个女人带一个小孩生活不容易，房租还给便宜了些。
走到楼道里，牧屿脚上用力一蹬，平常能一路亮到三楼的声控灯今天愣是一盏没亮。这种九十年代居民楼的楼道灯都是昏暗的黄灯，他琢磨着很可能是某个灯泡短路了，一烧烧了一串，回头得重新买几盏又亮又省电的小灯泡给换掉。
抹黑上着楼，手机又震动起来，牧屿看了眼来电显示，上面是教练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该不是上午的事被教练知道了吧？
牧屿小心翼翼地接起：“……教练？”
“牧屿啊，没睡吧还？最近除了上课训练，还有别的事忙吗？”严鹏飞在那头问，声音听不出异样。
牧屿悬着的心搁下，才道：“没睡呢，不忙，怎么了吗？”
“是这样，我有个老同学，她儿子在少年宫练击剑，课后想找一个陪练，但我最近忙高三的校招，实在腾不出时间。后来她说我学生也可以，技术过硬就行，我想你不是正合适么。”顿了顿，严鹏飞补充道，“他儿子不闹腾，挺好管的，一周三天，工资给得也过得去。”
严鹏飞又来关照他了，牧屿心里微动，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我没问题教练，回头您给我个电话，我联系她。”
“行啊。”严鹏飞又嘱咐他不要为了赚钱耽误学习，多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牧屿站在漆黑的楼道里，手机屏幕透着的光照亮了他前方的一小寸水泥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