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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飞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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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牧屿矇着眼睛,拖着步子从卧室里出来,把他亲娘给吓了一跳。
李秀琳的目光首先落在他不合时令的短裤上:“你怎么穿……”
下一秒就看到短裤下方一寸白花花的纱布,登时放下手中的一锅面条,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牧屿跟前——
“作孽哦!”
李秀琳隔空抚上牧屿的膝盖,眉头都皱在一起:“你怎么弄的啊?疼不?”
牧屿的瞌睡虫都给吓没了,怕他妈瞎着急,连忙解释:“路上不小心磕的,没啥事,不疼了现在。”
“不是打架吧?”李秀琳半信半疑。
“当然不是。”牧屿面不改色,“打架哪有就伤个膝盖的啊?”
“那你……”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被牧屿推着转了个身。
“您快吃早餐吧啊!”
“能走吗?”李秀琳转过头说,“要不要我送你去学校?”
“别!”牧屿拒绝,“我利索着呢,况且我这么大一小伙子还要家长送,别人要笑话我。”
经过一番口舌,牧屿把膝盖这伤描述得就跟擦破皮一样,李秀琳勉强不再追问,吃完早餐就去上班了。
李秀琳说要送他,其实就是开着她的小电驴,把牧屿送到城南的学校,再赶到城北的工作地点,这一来一回累得要死,真不想折腾他妈了。
过了一夜伤口其实还是咧着疼,但好在血是止住了。他原本就打算挪着腿去坐公交车,正好能坐到学校门口,但可能会迟到一小会儿,回头跟叶惊雷解释一下就好。
他踩着7点整出门,岑时昨晚的话时不时浮现在脑中。
7点了,然后呢?所以呢?
牧屿满腹疑问下了楼,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试图寻找些什么不同。
忽的,一声清脆的口哨截住了牧屿的视线。
“看哪儿呢?”熟悉的嗓音响起。
牧屿寻着声音看去,他的7点钟方向,岑时骑在一辆五彩斑斓的摩托上,长腿蹬着地,校服裤往上跑了一段,露出了一小截儿脚踝。
“我操……”
料想过岑时会搞点什么事情,但这一幕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牧屿还是惊呆了。
惊喜大过惊讶的惊。
岑时将车开到牧屿面前,抬了抬下巴:“别愣着,上车。”
牧屿恍惚着跨上了岑时的后座。
“卧槽卧槽卧槽……”坐上车后,牧屿一声声的语气助词直往外蹦,“你从哪里搞来的车?”
“我自己的,平常开着去外面采风。”岑时在前头笑了一下,摁了声喇叭,“你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开的是哈雷。”
牧屿也笑了起来,斜着身子打量起这座驾:“这是梵高的星空吧,你自己弄的?”
仔细一看,这斑斓的画是扭曲的夜空和梦幻的城市,画面的流动感和飞驰的摩托遥相呼应,和谐得不行。
“嗯,酷吗?”岑时说。
“酷死了。”牧屿点点头。
岑时的车跟女装摩托差不多大,坐两个大男生刚刚好。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后背挨着前胸,牧屿突然觉得有点儿燥热,上车后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你的腿弯不了是吧,伸直……架这儿……”岑时一边拧着油门,一边给他指导动作。
牧屿从呼啸的风里抓到几个关键字,把腿往前伸了伸。
“那我手搁哪儿?”牧屿问。
“爱搁哪儿搁哪儿。”岑时说。
“好嘞。” 牧屿把手搭在了岑时肩上。
岑时拧着油门在限速的边缘疾驰,他的校服被吹起一个鼓包,牧屿按了下去,又鼓起来,按下去,又鼓起来……后来干脆把手直接放在岑时的腰间,揪住了他的上衣。
牧屿盯着岑时的后脑勺,出了神。他有好多问题想问,譬如几点起的床,从哪里过来的,吃了早餐没……然而张口的那瞬间,又都不想问了。
周正昨天说了半截儿的话一直盘旋在他脑子里。
只是同桌?
“我们现在应该算朋友吧?”牧屿问得很轻。
前面的人没有动静,就在牧屿以为他是不是没听到的时候,岑时偏了偏头,风把他的声音吹到了牧屿的耳朵里:
“不算吗?”岑时说,“不算的话你现在给我下去。”
“……”
牧屿当然不可能下去,甚至俩手嚣张地直接钳住了前面那人的腰。
两个人及时地在打铃前到了学校,机动车不能入校园,岑时在校门口把牧屿卸下,绕到学校旁的居民楼停车去了。
牧屿穿着长裤,表面看不出问题,但一走路就很有问题,他拖着一条腿走向教室的时间,岑时已经追了上来。
他们一起走进班里,接受了不少注目礼,当然,比两个俊朗少年同框更吸引眼球是牧屿那条跛着的腿和堪比乌龟的速度。
“你这腿怎么了?”胡浩辉的目光追着他的腿,回过头来。
“磕到了。”牧屿说。
“哎?牧屿你咋了?”蔡佩珊过来收作业,瞅见牧屿艰难地跨过岑时的座位。
“磕到了。”牧屿说。
下一秒孙晓跑了过来:“我刚看你走路不对劲啊,咋回事儿?”
“磕到了。”岑时替他回答。
牧屿抬起头:“哎抢答,扣分儿。”
一众人哈哈大笑。
很快早读铃声闹得人龇牙咧嘴,一时间围观群众都散开了。
岑时继续保持他那早读课画画的优良传统,只不过看上去似乎并不专注,隔两分钟掀开课本摁底下的手机,隔两分钟又掀开摁手机。
“你丫业务挺繁忙啊?”在不知道第几次感受到从岑时那桌传过来的手机震感时,牧屿终于忍不住问道。
岑时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偏着头:“你的业务来了。”
“嗯?”
岑时把手机推到牧屿桌面,塞到他的课本下:“自己看,找你的。”
“哈?”
牧屿低头瞄了一眼。
王少坤刚刚发来的短信:帮我问下那小子今天来不来训练。
嚯,稀奇了。
牧屿和王少坤之间并没有联系方式,就是单纯的不稀罕,没必要,不想交流。这人竟然主动来问,看来昨晚的事不知触到他哪根神经了。
岑时说:“你自己回他吧。”
于是牧屿直接上手敲字:有何贵干?
对方几乎秒回:牧屿?
牧屿见暴露了马甲,也懒得跟他扯:有屁快放。
王少坤大概沉默了一分钟才发来:今天来不来训练,痛快点。
牧屿刚要敲字,一则电子邮件的消息通知弹了出来,标题是一串英文,跟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闪走了。
紧接着又有微信,牧屿指尖搭在手机屏幕上,随着手机的震动而感到丝丝麻意。
魏然:他说可以,时间都行,等你……
短信只展示了个预览内容,后面没有显示出来。
可以什么?等他干嘛?
牧屿看了岑时一眼,手上快速地回复王少坤,点击发送后便把手机还给他了。
“你的手机又震了好几次。”牧屿提醒说。
“嗯。”岑时拿过,打开微信翻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来,“你的手机是不是坏了?”
这问得突然,牧屿怔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才从书包里摸出两半手机摊在腿上。
两半儿,一半机身,另一半是电池。
那天他在地上拾回了手机,尝试给它拼起来,但电池变形了,屏幕也碎了,实在装不回去。
“它替我挨了一棍,壮烈牺牲了。”牧屿小声说。
岑时皱着眉,拿过残骸翻看了一会儿,说:“主板没坏的话应该好修。我有认识的人做手机维修,今天帮你拿过去看看吧。”
牧屿疯狂点头。
岑时说:“你训练完在学校等我,我把手机拿回来给你。”
“行。”
下午,训练前牧屿在更衣室换了一条短裤,一来是方便活动,二来是做好了被教练狂喷的准备。
牧屿怀着万般忐忑走出更衣室,恰好严鹏飞从对面的办公室走出来,两个人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严鹏飞的视线如炬,立即钉在牧屿膝盖的纱布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牧屿霎那间感觉千只蚂蚁在啃咬伤口,火辣辣的疼。
“呃……”
牧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不管怎么说都像在狡辩。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王少坤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张旭林。
三个人一起凑到跟前,此时竟没一个是完好的。
相望无语。
“你们的伤,批发的?”严鹏飞的眼睛在三个人之间逡巡,语气听不出脾气。
“教练。”王少坤抢在牧屿前开了口,“牧屿是为了救张旭林受伤的。当时张旭林被二中的人围殴,幸好牧屿上去帮忙,不然他今天来不了。”
牧屿反应了两秒,试图从王少坤的话中辨别出不友好的成分。
但是,竟然,完全听不出毛病!
王少坤这是在替他说话?他中邪了?
“所以很骄傲?觉得会感动我?还是感动你们自己?”严鹏飞眉头紧皱,毫不留情地将三人腹中准备好的说辞都堵回了肚子里。
“我不想听你们受伤的理由。”严鹏飞说,“你们不是在为我打比赛,也不是在为学校打比赛。接下来还有几个A级赛事?你们还有多少个拿成绩的机会?”
“如果你们真心要走这条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严鹏飞看向王少坤,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凝重:“4月份就校招,紧接着是体测,你当时跟你爸保证的,一定要考上首都体大,你忘了吗?你甘愿被他送出国吗?”
出国?牧屿怔了怔。
王少坤仿佛被击中要害,他捏紧了拳头,绷紧了下颌:“我没有忘,我一定会考上。”
牧屿一瞬间似乎悟到了什么。
张旭林紧接着脱口而出:“我们会全力以赴拿到好成绩的!”
“好话谁不会说?你们一个个成天就知道给我画大饼。”严鹏飞软了语气,却字字有力:“不要外斗,更不要内耗,关健时候,必须相互成就。”
牧屿抿了抿唇。
大家再次沉默不语。
严鹏飞看了一眼手表:“不想跟你们浪费口舌,好自为之。十分钟后,开始训练。”他顿了顿,“注意受伤部位,不要逞强。”
最后的一句带着教练的关心,三人如释重负,相互扫了一眼,齐声道:
“是!”
目送严鹏飞离开,牧屿的视线回到王少坤身上:“你原本是要出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