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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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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刚我遇到了一个姓许的男的,说是我爸的朋友。”
饭桌上只有牧屿和李秀林二人,牧屿盯着一碟糖醋鱼愣了会儿神,最后还是决定问出来。
“哦……你见到了呀?”李秀林语气平静,“是你爸的朋友,你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他来干什么的?”
“还能干啥,聊天呗。他那会儿路过咱家,好久没见了上来叙叙旧。”李秀林夹起一筷子鱼肉放牧屿碗里,“不是爱吃么,多吃点,不能隔夜。”
“嗯。”牧屿应着,就着挂满芡汁儿的鱼肉扒了一口饭。
李秀林吃得很快,这会儿已经舀起了汤: “你比赛什么时候?”
“26号。”牧屿说,“您怎么吃这么快,等会儿又要上班啊?”
“月中忙,很多报表要做,我去加会儿班。”李秀林算了算日子,又盯着牧屿的膝盖,“还有两周就比赛了……你这腿这么办?”
“问题不大。”牧屿自信地抻着腿。
“不要逞强,儿子,你现在才高二,下半年还有好几个赛事你可以冲刺。最重要的是恢复好,不要落下毛病。”李秀林一边念叨一边将吃完的碗筷放进厨房里。
对于击剑这件事,李秀林一直是全力支持的态度,除了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外,从来不对牧屿设立要求,任其发展。
牧屿轻轻叹气,不同的家庭真是千姿百态。王少坤千方百计说服他爹换来击剑的机会,肖彦梓在薛姨威逼之下才坚持这么多年,而他自己虽然一路也跌跌撞撞,但幸而从未遇到来自家人的阻碍。
李秀林坐在门边小凳子上换鞋:“我先出门了,吃完你记得洗一下碗,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牧屿扒了一口饭,嘴里含糊道:“知道啦……”
屋子里陷入了安静,安静是这个家的常态,母子二人的时间经常错开,家里的电视许久未开已经积了层灰。
自从牧镇没了之后,李秀林就扛起了这个家。她总是这么风风火火,三班倒、连轴转地穿梭在楼宇和窄巷之间。
牧屿吃饱把碗收进了厨房,清洗干净后挪着腿回到了房间。
他从柜子里摸了摸,果然摸出一张银行卡。
这张卡是李秀林开的户,但平时为他所用,他的钱都往里面存,身家小几万块,每一分钱都是打比赛、打零工攒下来的。小小的卡片却有沉甸甸份量,盛满了牧屿这几年的失意和得意。
好几次这张卡塞到了李秀林的枕头底下,隔天又会出现在牧屿的抽屉里。牧屿无奈极了,一个死活要给,一个说什么也不收。
牧屿在床上滚了两圈,把银行卡放好,才极不情愿地坐在书桌前。受伤之后他就再没去岑时的画室了,自己一个人写作业总觉得差点意思,专注5分钟,走神半小时。
“去他诡计多端的几何跟变幻莫测的磁场!”
牧屿将课本往桌面一扔,大字躺倒在床上,拿起手机开始研究自己的实战视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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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几天专项训练挺拼的哈。”王少坤实战完走过来,这两天他似乎恢复了不少,整个训练场来回蹦,跟放飞的野狗一样。“省点劲儿吧,你把手练废了冠军也是我的。”
牧屿揉了揉酸软的手腕,一记眼刀劈到了王少坤脸上:“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前几天他协调了裴杰的小课,暂停了老刘店里的兼职,全心全意投入到训练上。
稳定性,反应力,速度,核心……他的训练一如计划,井井有条地执行着。
唯一计划外的,就是他高估了人体的愈合能力——但凡动作牵扯到大腿以下,开始结痂的皮肤就又崩出条缝来。
好吧,再强悍的血小板也扛不住他这样的训练强度。
王少坤晃到牧屿面前,瞅了眼他那短裤下糊成一片的膝盖:“豁,这大口子,比赛前好不了吧?”
“别诅咒我。”牧屿像赶苍蝇一样在空气中挥了挥手。
王少坤也不恼,他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岑时什么时候到?”
牧屿满脸疑惑:“找他干嘛……不是,你怎么知道他要来?”
“这儿有谁不知道他要来。”王少坤从鼻子哼出一声,“你们俩是拜了把子吗?啊?岑时这小子竟然天天来接,小姑娘也没你难伺候!”
“你他妈才……”
被当作小姑娘的牧屿第一时间想给他骂回去,话到嘴边又好像咂摸出了点别样的味道。
牧屿大拇指摩挲着手中的剑柄,压制住心里头的起伏,问: “……你找他什么事?”
“是有件事儿要拜托他。”王少坤摸摸头发,竟然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来。
牧屿点点头,没有多问,“那你等会儿吧,他忙完才过来,大概7点。”
“行啊。”获悉信息的王少坤吹着口哨继续训练去了。
临近比赛,不少人都自觉留下来加训,七点过十分,训练场的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身体被掏空的体育生。
牧屿手臂搭在额头以挡住眼前刺眼的光线,任由汗水从发际线淌到地面,整个人放空着。
“找牧屿是吧?他在那儿躺着呢!”
听到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牧屿放下了胳膊,眨巴眨巴眼。
过了十几秒,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又优越的脸。
“起来吧。”岑时冲他笑了笑,伸出一只手。
牧屿也勾起唇,握住岑时的手借力坐了起来,顺势站起了身。
“岑老弟!”王少坤及时地出现在二人身旁,笑得格外谄媚,“你来接牧屿啊?”
“瞎套什么近乎。”岑时转头,“有话直说。”
王少坤哈哈一笑:“那什么,我想拜托你件事。这个月底不是有一场现代艺术展在咱市举办嘛,芊芊非常想去,但门票已经卖光了……听说这场展会是岑叔赞助的,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搞多一张票?”
岑叔?岑时的爹?
牧屿转过头看向转向了岑时,发觉对方轻微的皱了皱眉。
见岑时不说话,王少坤继续说道:“芊芊有个很喜欢的画家在那场有展出,下一次展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就当帮你师姐一个忙?”
岑时抿了抿唇,半晌,才说:“我问问吧。”
王少坤立马喜笑颜开:“果然还是你靠谱啊,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岑时强调说:“我帮的是师姐的忙。”
王少坤一哂:“是是是,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待王少坤走后,岑时跟牧屿进了更衣室,帮他背了击剑包出来。
牧屿常年用的剑包背在岑时身上竟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甚至显得利落潇洒,原主人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笑什么?”岑时掠他一眼。
牧屿套上外套,拉链一拉:“原来我背上击剑包这么帅气。”
“……”岑时说,“你们搞体育的,都这么欠收拾的吗?”
牧屿笑了笑。
两人都被月色包裹着,渡了一层薄薄的银边,牧屿看了看身旁那人硬挺俊朗的侧脸,突然开口道:“你和芊芊师姐的关系好像很好。”
岑时侧目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牧屿斟酌了一下辞藻,说:“我发现……王少坤提到你爸的时候,你的表情挺臭的,摆明了不愿意。”
岑时挑了挑眉。
“但是吧,你却愿意为了芊芊师姐应了这个请求。”
岑时将击剑包换了个肩膀背,他与牧屿的距离贴近了十公分,他低声说:“芊芊师姐的忙,是一定要帮的。因为她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帮我找到了出路。”
……走投无路?
“你没猜错,我跟我爸的关系不好,原因很多很复杂。”岑时的目光落在前方两人的影子上,“有一次我和他吵得很凶,他一气之下切断了我所有生活来源,校外的课都给我停掉了。”
牧屿的瞳孔微微缩紧,他没想到岑时会跟他聊家里的事情,更没想到岑时过去走的也并非坦途。
“那时候多大?”牧屿问。
“初三那会儿。”岑时短促地笑了笑,“差点离家出走了,想着自己没钱,又不想睡桥底下,就灰溜溜地回去了。”
牧屿也跟着勾了勾唇,“那芊芊师姐呢?你们那会儿就认识了?”
“更早点吧,一直是同一个老师的学生,平常她就挺照顾我,像个姐姐那样。”
难得岑时乐意说这么多,牧屿听得很认真。再过一会儿就晚自习开始了,此时正是住校生的洗澡时间,校道上的人很少,屡屡飘来清爽的沐浴露香味,让人心情平静。
“她发现我连续两周没有去上专业课,跑到我学校来找我了,后来了解到情况后,又辗转帮我联系了几家出版社。”
“出版社?”
“嗯,给出报社画插画,赚点稿费。”岑时开玩笑道,“我们这些美术生,也就这点拿得出手了。”
“少来。”牧屿伸出胳膊搭在岑时肩上,勾住他晃了晃,“哎,是不是要没师姐帮忙,你丫现在就是一正儿八经的文化生了?”
岑时任由他搭着,说:“没有师姐会浪费很多时间,但我也依旧会走这条路。”
他的话总是云淡风轻,而摆平这些困难绝不简单。
月光下岑时的眉眼间透出丝桀骜,牧屿心想,这才是他,平时谦逊有礼,温润低调,实际上充满野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两人一边搭着一边聊着走向了校门口,岑时的摩托车就停在校门口的小卖部边上,牧屿熟练的跨上车,不忘刚才的话题:“对了,你那会儿是为什么跟你爸吵……”
话未说完,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岑时?”
牧屿和岑时一同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四五个穿着不同校服的高中生买了东西正要出来正要从小卖部里出来,其中两人用力地冲他们招了招手。
“……”岑时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
牧屿还愣着,想说这些人是谁啊,然而下一秒就看着他们朝自己和岑时走过来。
“时哥!”
“时老大!”
“学长!”
“……”牧屿在懵逼中看着几个人将岑时团团围住。
魏然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他挡住岑时的车头,像要防止他逃跑似的:“总算逮到你了!明天截稿了,你交了没?”
“你不会是特地跑来我们学校找我的吧?”岑时双手抱着胳膊。
“不要岔开话题!”魏然说,“你到底画没画完啊?”
岑时无奈道:“画完了,稿交了,满意了?”
听到这话,魏然才彻底松了口气:“我总算能交差了!”缓了缓,问,“既然这样,一起吃饭不?我们准备下馆子。”
岑时说:“不了,你没瞅见我后边还驮着人呢?”
突然被点名的牧屿撩出了大白牙,冲大伙一笑:“嗨。”
“嗨……嗨呀!”魏然愣了愣。
“我刚就想说了!时哥这是谁呀,好帅啊!”一个女生小声激动道。
“我同学,牧屿。”岑时说,“别夸他,他容易飘。”
牧屿从背后给了岑时一掌。
女生哈哈哈地笑着,又热情地邀请:“帅哥一起吃饭呗!阿佐拿了奖,我们想给他庆祝来着。”
被叫阿佐的男生露出一丝羞赧,笑了笑:“来吧,时哥屿……屿哥,可以这么叫吧?人多热闹,嘿嘿。”
“叫啥都行,叫我牧屿也行。”面对生人牧屿是不怯场的,他分分钟笑得比对方还灿烂。
岑时转过身小声向牧屿解释:“他们是我艺术学校的师弟和同学,想一起去么?”
魏然立即说道:“来吧来吧,时哥朋友就是我们朋友,咱别见外!”
“……”牧屿扶额笑了笑,不好意思扫了这群人的兴,便对岑时说,“我没问题。”
岑时也笑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摁了声车喇叭:“那走吧,你们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