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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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林走了一天也没有看到合适的对象，不是说没有动物，但蛇鸟兔鼠一类的小型动物离得近了用不到长弓，离得远了又不好看效果。
接连两天一无所获后林没了狩猎的兴趣，正好最初种下的植物也长高了，他把帐篷周围的田地阔了阔，大部分时间都在守着种下的植物、打磨石器，偶尔出去转一圈找找素材。不考虑死水一样的异能与始终压在心头的担忧，这样的生活甚至可以称得上安逸。
直到一场雨落了下来。
最初还威力不显，万里无云的天空呈现出一种亮度略低的晴蓝色，有雨水断断续续、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柔如飘絮，升高的湿度让空中折射出一道彩虹。林那时候还不在意，跪在溪边借着水流的冲刷打磨石头，燧石相互敲击发出金属清脆的嗡鸣。直到乌云层层叠叠压了下来，云层中滚动起电闪雷鸣林才开始往回赶，赶在大雨倾盆的最后一刻扎进帐篷。
外面一片昏黄，风“呼呼”吹过，摇晃树梢卷下大片枝叶，兽皮笼罩的帐篷接收不到多少光线陷入一片漆黑。
祖母绿的眼眸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光，像是洞窟深处生长在钟乳石上的湿润苔藓，林卧在帐篷里，浓重水汽穿透层层枝叶与兽皮浸的皮肤一片潮湿沁凉，头发沾了水一缕缕黏在身上，攀绕住凸起的关节，每动一下都会感受到鲜明的牵拉感，头皮被扯的刺痛。
林撑起身子，跪坐在地上抬手把头发捋起来，咬着草茎往后面绕三圈别住，松松垮垮把头发挽成一束。林撩开头发再次躺下，苍白修长的腿微微蜷曲托在兽皮上，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觉得有点硌，侧身时还好一点，夹在中间的受力处没有支出的骨头。
林慵懒地闭上眼睛，听雨水落在兽皮上时发出的蹦蹦声，外界的喧嚣凸显出帐篷内的温暖，呼吸在这种安逸的氛围里渐渐悠长清浅。困意袭来，皮肉在清凉空气的滋润下更沉浸地舒展放松。
他还是很喜欢雨天的，林朦朦胧胧地想，虽说会空气会潮湿到憋闷，雨也总会大到河水倒灌淹没土地，水里的还有一些本身机动性不行的东西会趁着这段时间饱食。
等林从浅眠中苏醒的时候，鼻翼间萦绕着潮湿水汽，尘土的气息与耳边连绵的水声无一不告诉他雨还在下。林往前挪动几步撩起门帘，雨如银丝交织成绸，在黑色帷幕上折射出冷白的微光，雾气从草叶上氤氲蒸腾出来，纱一样随风飘摇。看到这一幕，一种近乎本能的预感闪电一样劈开大脑——要淹了！
林披上斗篷迅速跑出去，雨水阻隔视线，近了才看到新长出的灌木已经被打蔫了叶子，枝干被冲刷浸泡的透出水色。他干脆地跪在旁边，把手指捅入泡的泥泞软烂的土壤，顺着根往下挖，在连土带泥拔出来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折断了一些。
林用树叶包裹住根部带回帐篷，没管那些容易吸水的兽皮，收拾好工具，背起放着树苗和食物的篓子就走。这时候土壤已经到了饱和，地面积起水潭，泥土胶一样泥泞粘稠，踩到就会报废一只鞋子，等到有坡度时又溜溜的滑，踩在上面动一动退一截。
阴云如浮岛沉沉压下天空，光线晦暗，雨势丝毫不见减小的苗头，砸在地上水面迸溅出沸腾一样的水花。
开始爬山的时候地面已经看不清了，积水深深灌木如芦苇，真有几分熟悉的样子，只是树的枝干还没粗壮茂盛到可以成廊的地步。套在头上的遮挡物防不住这般密集的大雨，林睁不开眼睛，只能顺着感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能量在体表循环，尽量避开那些生命力形状波动不太对的地方。
但再怎么小心也有失足的时候，右脚底突然传来一下针扎样的刺痛，痛感轻微转瞬即逝，随即产生一种被外人闯入领地的膈应。来不及疑惑这等级的生命如何破开防护，林暗道一声糟糕，迅速收脚并在同时抽出固定斗篷的细藤绕大腿数圈收紧，聊胜于无地用力打成死结。
抬起头，林迅速环顾四周，积水穿过水雾映入眼眸，被流入眼里的水模糊成亮一些的斑块，他像是乘孤舟深入湖泊，水天一线找不到可供停靠的地方。林拖着腿跑几步就近攀上一棵小树，这种喜欢往体内钻的东西向来成群活动，总归水里是不能呆了。
林一边注入异能一边往上爬，皮肤接触处有不显眼的绿光幽微闪过，渗入树皮，但注入的能量还需要树去消化吸收转换成物质的表象，腿粗的树干依旧在大雨里随林攀爬的动作摇晃，一时看不出作用。好在他在爬树上有着充足丰富的经验，离水面将近两米的时候树还好好的挺在水里。
手臂屈起拉伸，身体上挺，林握着横在身前的树枝猛地用力腾起，一手握着树枝控制方向另一只手向后撩开斗篷，利落地翻身骑到树枝上。林收起双腿，将膝盖抵到树枝上，伸出手往前摸索。树基不明显的起伏从指尖传来，林往前挪了挪，转身依靠上与树枝已经没多少区别的树干。本就只能起到遮阳作用的斗篷随此时的姿势自发向两边散开，露出下方缺少血色的皮肉。
雨还在下，在冲走体温的同时带走了体力，这一停就像是吹响了休息的信号，在深处休眠的乳酸纷纷活跃起来，肌肉酸软地松弛下来，肢体在冲刷的雨水里显得越发圆润。
草环早不知道落到了哪里，八角形的遮挡物固定住鬓角，仍有几绺发丝黏在脸上，缠上手臂。林粗暴地把湿透的头发捋到后面，任它们滑落树枝，倚着树将受伤的那边腿搭在另一条腿微屈的膝盖上，然后脱下泡到松散的草鞋，将脚往内侧掰。
脚底生着一层透明的薄茧，脚跟与前脚掌处肉眼可见的增厚，带着全身上下少有的血色。林用手指撑开表皮，肉被按压的发白，一个细小的红点凸显出来，在指甲的搔刮中被唤醒属于伤口的刺痛。伤口平整柔软，没有刺一类的异物留置在肉里，林转而用指甲在伤口两侧推挤，一滴血被硬生生挤了出来，刚冒头就晕染成粉色，转瞬没了影子。
没看到想见的东西，林闭上眼睛，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共生藤蔓留下的根须里。这些头发丝一样，甚至更细的根须深入骨膜浅接真皮，顺着神经生长延伸，被异能催动后源源不断地将感知到的信号通过衔接传给神经。
组织缺氧的酸痛、积血的肿胀、雨水打在皮肤上时的细微痛痒，这种感觉像是突然提高了局部身体的敏感程度，各种平时被适应 忽略的东西一股脑涌入脑海，林忍不住抿紧嘴唇，硬挨过最初的冲击，脑浆震荡胸口一阵阵犯呕，本就缺乏血色的嘴唇苍白透明到近乎与皮肤同色。
按住太阳穴绷紧的筋脉，阴云中泛着青灰的指甲掐进肉里，用尖锐疼痛抑制住大脑的眩晕。林把手放到大腿上，顺着缠绕收紧的藤蔓摸了一圈，带着点脂肪的皮肉苍白却并不柔软，被强行推挤在两侧，勒出一个明显的凹陷。
林两只手圈住大腿，细细地、一寸寸挤牙膏似地往下摸，留下一路红红紫紫的淤痕。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林不自觉咬紧牙关，冷汗从毛孔里渗出来，汇入冲刷的雨水。
过了嶙峋坚硬的膝盖，林顺着腿骨握住脚踝，被骨头顶起的青筋在手指下消失，已经冰凉泛紫的脚趾也挨个揉按一遍。明明神经震颤整条腿都在不适，偏偏摸不到任何异物。会不会已经跑了？现在已经到了心脏、到了大脑，在里面筑巢……种种猜想不自觉浮现，林果断掐断各种糟糕的想法，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腿上。
保持着与根系的联系，林深吸一口气伸手接开绳结，固定住藤蔓一端试探着放松。知道这东西跑的快，藤蔓松开的格外小心克制。
像是阀门升起一线，被阻断的血液迫不及待地往前流，暖意扩散成阵阵酸麻，暴起狰狞的青筋有了缓和的趋势。一种被小鱼轻轻扫过的感觉突然出现，一点即逝，有些后知后觉的微痒，又因受力并非自外而内而是自内而外显得相当怪异。
林在感到异物活动的瞬间猛地一扯，藤蔓层层收紧。异物似乎是知道被发现了，这次挣扎的格外激烈，从大腿前侧到小腿内侧，凸起的青筋里浮出一线波动蜷曲的红，像是往青色软管里强硬地插入一根氧化的铁丝，因太用力将软管顶的变形，本身也弯折出僵硬的弧度。
看不出哪边是头，又或者两边都是，担心把血管里的东西弄断，也担心石头留在肉里，林没有用燧石刀，握住打磨锋利的兽骨在血管旁的皮肤上划开一道口子用力捅进去，从肉里往外一挑。
“噗！”暗红色的血从开口处喷出，瞬间染红了半条腿，雨水一时也奈何不得。
一条细丝被兽骨挑出个头，撑开伤口的手指立刻收好指甲，捏着从伤口里往外拉。红线疯狂挣扎着，在雨里扭曲蜷缩，被挑着身子往外拉出半截还不放弃的到处乱钻，一头刚从藤蔓下放出来，被拉扯着刚冒头就猛地向上一拧，试图从胳膊上再开个口子扎进去。林眼疾手快地又捏住一个地方，用尾指勾下片叶子，双手配合着将“铁丝”塞进去，叶茎一别折成小块，被里面的东西顶的一颤一颤，林用力按揉了好几下还活着，只是挣扎的力度有所减轻。
在林把东西彻底弄死扔进下方湖泊的时候腿上的血已经自己止住了，但失去的血液一时还没办法完全再生，颜色浅淡的嘴唇有些透明，身上的血污被雨水冲去，一道红艳艳的半指长划痕躺在大腿湿漉漉的惨白皮肤上，鲜亮到刺眼。
闭闭眼，忍下失血带来的困倦，林又感受了片刻，心头的暴躁随异物的离去得到充分缓解。他舒出口气，确定红线没在离开前留下什么东西后才断开与根须的联系，把藤蔓彻底解开。
长时间缺血缺氧的右腿还有些麻木，随活动一片酸爽，好在雨此时淅淅沥沥有了要停的趋势。失去往高处转移的急迫，林挂起篓子，把注意力放到身下的树上。
他注入的能量已经被全部吸收转化了，但在扔东西的时候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树是长高了一些长粗了一些，但增的部分与消耗的能量完全核对不上，不知道昧哪里去了。但林也习惯了，他的异能只有作用于自己身上时才能稳定发挥，等到了植物那，植物往往有自己的想法，只会意思意思往他希望的方向走几步。
回想起之前的环境，不知道这棵树会往耐淹、耐腐还是硬度上发展。林顺着联系进入内部，漆黑空间中一枚不规则的绿色晶体悬在半空，向四周散发出幽幽光芒，上面断断续续划出白色的刻痕。
自成为返祖者开始世界呈现出几乎完全不同的面貌，没有引导，所见的一切新事物都需要自己摸索总结。这存在于每一个植物体内的晶体随新感官一起到来，在林看来是植物一切信息交缠后的整体显像，每一个部分都是植物的拆解与聚合。就如人的掌纹有生命线、事业线的说法一样，晶体上的纹理也会显示出植物的发展方向与潜力。
林仔细辨认着纹路的走向，将凌乱无序的线条拆分成一个个残缺的图形，与曾经见过的相互映照。
三排虚线代表变化、排泄的蜂窝状斑、代表稳定的三角……林有些不确定，换个角度又看了一遍，虚线平行有序，依旧是最明显的那个。林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退出去感应起其它联系。光点在眼皮遮挡下的黑暗里亮起，代表着他的原点外围套着大小颜色不同的六个绿点，再往外一片茫茫。难说是做下的标记被大雨一网打尽，还是不知不觉又换了地方。
林习惯性地又感应一下藤蔓，体内的根系被隔空压制着，安安稳稳模拟着旁边的神经。但他与共生藤蔓的联系确确实实增强了，尽管没有质上的提升，还足以给出一个大概的方向。这好消息让林振奋了一下，这丝激动彻底榨干了林的力气，疲惫没了压制水雾一样蒙住大脑。
没有睁开眼睛，环境不再危急，林甚至提不起用异能加快恢复的念头。林挪动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手脚在披风下微微蜷缩着陷入浅眠。身下的树枝已经不复初见时的纤细羸弱，受力改变也没有任何摇晃，稳稳托住林的身体，在他浅眠时继续生长，大雨遮掩中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