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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水雾在天亮时散去,雨水更小了,滴到叶子上,压弯了叶子顺着叶面下滑,落到下一片翠色的叶子上,被弹起在半空划过一道小弧。未散尽的晨雾丝丝缕缕缠绕着新生的叶子,亮而柔顺的苍绿细丝被枝叶托举着,一颗颗水珠顺着发丝止不住的下滑,在纵横处摊开成薄薄水膜,被突兀坠下的水滴“啵”的一声打破。

      湿漉漉淌着水的头发紧贴住潮湿的皮肤,夹杂着破碎水珠的凉风吹过,身体却不觉得冷,反而想要蒸干似地阵阵发热。林挽起头发拧了两把,手指插入其中顺着头皮往下梳,与下方在皮肤上水藻样纵横交错的头发不同,肩上的发丝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光滑,像是涂抹着一层油脂的水鸟羽毛,水珠从缝隙间流淌,发丝根根分明。

      拿起斗篷批在身上,系好领口,林背上篓子,半跪着拨开一夜间茂盛的枝叶。涨起的水已经退了,绿茵茵的草地上星罗遍布着小小的水畦。无视七八米的高度,林找好着陆点直接跳了下去,脚尖着地潮湿泥泞的泥土被踩下一个小坑。

      林回过头看这棵承载了他一晚的树,纤细笔挺的树型因枝干增粗显出几分雄伟的轮廓,郁郁葱葱的树叶薄如蝉翼,叶脉凸显。最特殊的还是裸露在地面上的树根,粗壮粗糙的浅褐色根须如裙摆如群蛇,从树干往四周倾泻,辐射出半径两米的一圈,随沉眠时的呼吸断断续续缓而轻地蠕动。

      它对异能的适应性很好,变化出乎意料的大,就是路子有点野,不知道能不能长期存活。林新奇地打量着这些根须,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乔木往机动性上加点,一般来说走这种路线的都是体型较小的植物与真菌,亦或是传播中的籽种。

      不管怎么说,一颗会跑的树肯定做不了地标。林看向放着共生植物的背篓,篓子同他一起在雨里浸泡了一天,挤出篓外的茎叶不知道折断了多少,被重新种到地里,蔫软的叶子随异能涌入肉眼可以的舒展,折断的根须向下延伸。

      确定根须在地里扎稳,林松开手,起身避开水坑绕着树走了一圈。四面都是高高低低的草与灌木,雨抚平了痕迹,根本看不出来的方向。

      种下的植物一时不好挪动,林披上破损的斗篷,长弓斜挎在背上,拿起篓子探索起附近的环境。

      淌着没过膝盖的草丛,林一路走一路做下标记。在迈过某道界限后脚下的土地变成一种手感略粘的黑土,看起来松软肥沃,草到这里生的更高,再看不到灌木的影子。头顶也成了完全不受遮挡的蓝天白云,空旷的让林心生不适。

      林继续往前走,许是下过一场雨,地上渐渐升起大大小小的蘑菇,圆滚滚的头部,散在草丛里像是鸟与蛇产下的卵,不时有些黑影忽隐忽现地从中窜过,他刚要靠近就钻进土里,空出一片与别处忙碌截然不同的圆,以林的眼力也只能看出漆黑光滑的外壳与震动的透明翅膀。

      有疲惫感从腰胯部升起,林退几步撩开发丝撑着地坐在地上,伸腿时鞋子刮开土层,一朵青色带花的蘑菇从地里冒出来顶来。林低头看了一眼,挖开压在上面的泥,手指顺着伞盖插入地里拔出人头大的一朵,菌柄雪白粗短,伞盖边缘波浪起伏。

      原野上不具备生火的素材与条件,擦掉残余的泥污,林直接撕下一块伞盖,乳白色的粘液从蘑菇残缺的伤口处溢出来,接触空气立即膨胀出一个个麻薯样的饱满气泡。林手里的这块倒是没太大变化。

      林把蘑菇放进嘴里,触感紧实细腻,皮层光滑,牙齿开合间咯吱咯吱地响,汁液渗出被舌头搅拌成粘稠的水声。沾到的黏膜一时不察,犹犹豫豫地生出绵延的热辣,像是含了一口热腾腾的面泥,吞咽好几次仍觉得有碎渣残留在嘴里。似乎是有些神经毒素在里面,林又品了品,鼓起的泡沫口感绵密,含久了舌面刺痛像是舔了半日冰碴,确实有些刺激神经的效果。

      林把吃剩下的大半个扔进背篓,又伸手掰下另一种,将附近的不同蘑菇挨个尝了一遍。

      天黑下来的时候细细的荧光从地下升起,从弯曲到挺直,黄的、绿的、蓝的,像是细长的豆芽,光线的末端张开两片同为荧光构成的叶子。

      林抬起头,无数顶着叶片细看形态还有些差异的豆芽在低空盘旋,拖着细长的尾巴,像是海里散发荧光的浮游生物,一旦与另一根同色豆芽遇到就缠在一起,叶片与叶片贴合的瞬间落下。林伸手去接,合抱的叶片如萤火虫一样轻飘飘地绕开,消失在地里。

      尽管繁殖的方式有些特殊,林还是一眼认出这是蘑菇的孢子。他坐在地上看着漫天与星月辉映的荧光,在豆芽渐渐稀疏,天光快亮时才起身,在暗淡的光线里锁定豆芽升起的地方……

      各种残缺不全的蘑菇填满篓子剩余的空间,林起身以种下的植物为圆心,换个方向继续往前走,中间天又黑了几轮,沿路的蘑菇越走越少,草丛越走越高,动物的痕迹倒是多了起来。从植物到动物,生命等级有了质的飞跃,像是在烧水时往里面放了几粒米,看起来有了些厚度。

      一只兔型的动物蹲坐在草丛里,皮毛与环境同色,绿的苍翠。黑色鼻头微微耸动,它竖着长长的耳朵,谨慎地捕捉着来自上方的声音。“搜!”在破空声出现的一瞬间,它蹬腿就蹿出一个Z字,青色气流环绕住四肢,在身后拖出一道残影。箭落后一步,擦着背毛扎进土里,羽毛震颤,猎物转眼没了影子。

      林把落空的箭拾回来,没射中也不在意,然后把箭再次搭在弓上,射向远处躲着的另一只兔子。

      这次林预判到对方会突然加速,往前偏移了一段距离,在兔子受惊冲刺的瞬间洞穿大腿钉到地上。兔子还想挣扎,麻醉神经的毒素进入血里,腿蹬两下身子一抽搐,木质的箭被从土里带出来,紧接着又重新落进土里,泥土混了血粘上后腿,抹到身上,绿色的皮毛一络一络的打结。

      林走过去,提着耳朵将手放到兔子后颈,略长的绒毛把整只手都陷了进去。用不着摸索,林抓着耳朵的左手向下微压前额,右手凭感觉直接扣住后脑两侧的凹陷,两指稍一用力,伴随“咔嚓”一声脆响,手下的躯体立马瘫软了身子。林动作熟练地开膛破腹,剥去外皮,只有几点血沾到手指上,坠成水滴,被顺手抹到毛上。

      林向着四周张望,都是半人高的草,走在里面像是在趟过河流,一时找不到可以用的树枝。林伸手捏捏草茎,滑动感从手指间传来,草看着长得挺高但茎也是软的,像是笋与大葱的结合,茎皮一层包着一层,最后只抽出一条草叶。

      没办法就地取材,林看向箭筒,被挖空的树干里插着半满的签,一部分延伸出花花绿绿的羽毛。林挑了挑,他在制作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浸泡点毒素在上面,虽然毒不到他,但味道渗进肉里吃起来大多会有点刺激。林最后总算找到一根毒素已经自我分解的,拔掉羽毛从兔子下腹部穿进去,插上心肺,木签贴着脊椎捅进喉咙,从嘴里穿出来。

      兔肉在火上烤至两面焦黄,林扯下一条腿,放嘴里撕下一根肉条。

      紧实的肌肉没有看着那么好吃,口感很柴,也没什么味道,和代餐一样勉强填填肚子。林皱眉,又咬了一口,整条腿进了肚子也没榨取到多少能量,真就像是不渴的人啃了一嘴固态水。怀疑是死后能量分布不均,林撕下耳朵—肉比后腿嫩很多,掰开颅骨—面面的大脑里包着个核,差点被牙齿咬到,抽出骨髓—太少直接被混着骨头一起咽了下去,林将可能集中能量的部位尝了一个遍,也没找到大部分能量跑哪里去了。

      最后,林看向从大脑里吃出来的那块石头。

      石头呈现出均匀的青色,拇指盖大小,大体呈三棱锥型,棱角圆钝。林把玩了两下,手感也跟鹅卵石差不多,表面细腻光滑,质地坚硬。林吃到时的第一反应是某种病变,然后怀疑是某种意外进入体内的矿石。现在林觉得这可能是某种特殊器官。

      为了印证猜想,林又打了三只兔子和一只被误伤的鸟。鸟在被穿透的那一刻才从影子里分离出来,喙缘生出密密麻麻的锯齿,爪子反射性扣紧身下只受了些皮外伤的兔子,又痛又惊的兔子拼了全命的跑,鸟被拖在地上折断了黑漆漆地飞羽,挣扎中将兔子的半边肚子撕的粉碎。

      狩猎带来的兴奋像是添了口冰霜,凉意在接触的瞬间融化,轻易得来的猎物让愉悦根本没来得及升起。林放下弓走过去,随着靠近原本还往远处拉扯的黑鸟意识到逃脱不掉,顿时胆气大增,在林弯腰时猛地挣扎开地面的束缚,避开手向赤裸在外的胳膊亮出爪子。这速度在林的眼中放慢,林挺起腰避让,手被肩膀带动着往上抬,直接抓着爪子把鸟提了起来。

      控制住还在扑腾的翅膀,林检查了一下它的伤势。箭刺穿一侧翅膀,黑色的羽毛粘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兔子的血,毒素效果不显,一条腿却是货真价实的断了,不清楚来自那次伤害,把箭拔出来也只是在地上一瘸一拐地跳。林掐住它的脖子搓草绳似地单手一拧,干脆利落地终结了它的痛苦。

      骨锥从太阳穴刺入,林打开它们的大脑,白色的脑浆里都包裹着一块石头。林把石头放在一起,肉眼可见地分成两类。

      左边从兔子脑子里开出的青色石头,四只兔子一只一个聚在一堆,颜色形状及大小都差不多,右边的是从鸟的脑子里开出来的,可能是受颅内空间限制只有左边的三分之二大,呈现成一个黑色的正方体,透亮度也高一些,像是某种低档劣质的玉石。

      所以这是这片区域的协同进化产物吗?林合拢手指,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石头,一边思考。

      石头“咯啦咯啦”在攒起的掌心里相互摩擦,一道细微的破碎声被掩盖下去。下一刻林感觉手心里升起一道微弱的气流,像是握住一缕清风,有能量缓缓渗入皮肤,在进入的瞬间被饥肠辘辘的异能捕捉同化。

      林摊开手,手指瘦长而骨节分明,关节处苍白的皮肤上粘着青色的颗粒,像是摸了道未碾磨细腻的颜料。因为盘的随意属于兔子的石头碎了两颗,散在掌心里,传来未散尽的能量波动,这还是林在来这里之后第一次明确感受到逸散的能量。现在回想起来那头驼鹿应该是也存在着土系异能,只是波动太过微弱再加上距离,让大脑将震动与波动混在了一起。

      看来这里不是被“进化”落下了,只是“进化”在这里表现的更加吝啬而高效,一切积累都集中在这颗小小的石头上。

      等等……林面色有些微妙,隔绝逸散的外壳、被包裹在里面的能量,这不就是能量石吗?在续动植物界限不明后有机物与无机物也搅合在一起了?

      要看看这是不是能量石很简单,林捏住属于鸟的那颗石头,把指甲按在上面轻轻一划。能穿透木石的指甲轻轻松松留下发白的划痕,痕迹交叉成型,林再次感受到能量波动。能量缓慢稳定地逸出,不同与风的柔和,像是井里的石头在暴晒下泌出水珠,散发出久不见光的阴冷,直彻底消耗殆尽核本身都是完整的。

      所以这还真是能量石啊。林复杂地看着手里和石头没什么两样,掉到地上立马失踪的东西。换了个地方还跟异能一样细分出属性了,该不会矿石才是这里的主要进化对象吧……林想到能量石出现的历史,在记载里它也是在“进化”降临之后出现的事物,所以还真说不定呢。

      这姑且算是一个好消息,不怕竞争激烈、对手危险,只要不是真的如表象那样贫瘠,他的共生藤蔓总能一点点恢复过来的。在隐藏偷袭、扮猪吃老虎这事上他向来对藤蔓有信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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