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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草传来风的消息,林盘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仔细倾听。风势渐缓,它们在说,夜晚就要过去。

      林解读出植物的语言,绷紧的精神里升起一丝力量落空后的茫然,然后是超出常识的荒谬。一夜就这么平静过去了?抬起的手犹豫片刻,林跪直身子从草丛里探出头,掀开挡在眼前的披风一角。

      太阳在天边升起,原野的尽头浮出一线白。林惊诧地望过去,白色渐浓,在正常的太阳出现的那一刻,昏黄水洗一样散去,他完全没想到这异状会持续那么短,仅仅只是一个夜晚。太简单的结束让林根本放不下心。

      担心那轮黄色的星体还挂在天上,林没有拉下披风,半跪回草丛里,依旧是从披风两缘间的缝隙里往外窥探。

      林看向五花大绑的袭击者。在接触太阳的那一刻它也在融化,表皮彻底流动起来,如沥青一样流淌,露出下方泛着与燧石相似光泽的骨架,然后连骨头也在软化,火焰熄灭了,太阳彻底升起时原地只剩下一块颜色更深、看起来更具粘性的土。他的刀上也有一块相似的污渍,用草叶擦过还留下一圈胶痕,散发出一种腐烂的恶臭。

      听大半个晚上已经本能忽略的叹息声彻底消失了,只觉得心头一轻,清风袭来,宁静中一片沁人心脾的清爽。似乎结束了,林深吸一口气,清凉感顺着呼吸道一路下延平复了神经震颤的余波。也在这时候林听到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扭头看过去,草丛里露出几个黑色的顶。

      林记起停留的原因,隐藏身形缓缓向土包靠近。生命力感知中一个个生命虾滑一样挤着往上钻,短暂停顿后向四面八方分散,但走近后视线里却空无一物,本该有生物跑动的草茎间只能看到松软平坦的黑土。

      面对未知生物林再次选用了老方法,他俯在地上,手肘在弓与弦间撑住肩膀,将弓贴着地面缓缓拉开。

      “搜—”箭矢以极低的高度擦着地面插到土里,在穿梭在根茎间的某一刻上突然出现一只看起来有着几分熟悉的鸟。被穿透钉在地上时还维持着滑翔的姿态,林走过去时想,也难怪地上没留下任何痕迹。

      它比之前那只大了一圈,但箭上的毒换了更致命的另一种,中断了心跳,没等林捡起时就死透了。它阖住灰白瞬目,脖子软软垂落,缩在身体两侧呈半圆形的翅膀在被拿起时向下滑脱折成镰刀,飞羽在阳光下乌沉沉没有一丝光泽。

      这样看就更眼熟了,与昨夜袭击者残留的种族特征里有些相似的地方。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林想,相似的生物多了去了,这点眼熟做不得结论,而且,就算它们是同一物种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因为在巢边待了太久,昨晚袭击挨的有理有据吗?

      林挖出黑鸟脑子里的石头。石头还是同样的黑色方体,只是随体型大了一点。

      修长苍白的手指向内收拢,掌心传出几声脆响后变成咯啦啦的摩擦。林松开手拍去掌心残留的碎片,感觉昨晚消耗的能量填补了一小部分。林计算了一下,这种鸟再来上三只,或者是七八只兔子就差不多维持了开支平衡。

      林忍不住赞叹这种协同进化的高效,给人方便给己方便,真要是靠吃的话得花多少时间,又不好吃。还是单纯的能量吸收好。

      拔下飞羽,肉里还剩些能量,林看不上这点残渣,但自然也会有想要的。吃饱喝足后林提着这些撬开脑壳的尸体走向昨夜催化的草丛,草地不出意外又秃了一块,只有三五根看起来有些微妙的草稀疏分散在里面。

      林把手里的兔子扔过去,与原野一同轻轻摇晃的草瞬间从这种静态脱离,细长草叶侧划着席卷过来,精准地圈住还未落地的兔子,然后迅速回缩,抢在其它草之前塞进打开一个洞的茎里。下方随兔子进入凸起一个椭圆,撑起的鳞茎再次合拢,挡住不死心试图争抢的草叶。没有收获的两根草悻悻而归,叶尖向着林手部的方向下压,茎部某片鳞叶抽屉一样打开,如雏鸟乞食的口开的溜圆,无声也不影响它们表现出强烈赤裸的垂涎与渴望。

      又有两只被扔过去,吃饱喝足的草叶继续随风摇摆,看起来和旁边的那些草也没什么区别。林走向没有动静的那棵,或者说那两棵。随着林的靠近整根草从中间裂开,边缘呈现出细密的锯齿,也不知道是不是从袭击者身上得来的灵感。林提着兔子在上面摇了摇,草叶迅速收拢,锯齿刺不穿表皮,最后还是要靠吞。林看得忍不住摇头,就这多捕猎几次得把自己饿死,还不如继续老老实实用光合作用低保。

      太阳落下,轻薄月光温柔洒下。林抬起头,用余光扫了眼月亮。近圆的月亮静逸地挂在深蓝夜幕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纱。

      看样子是真的结束了,林想着,把这些成功进化的草挖出来,顶着风往回赶。经过这一遭,头顶空荡荡的总觉得不太安稳。

      等林回到原位时之前种下的共生植物已经普遍落花结出了种子,一道巨大的压痕从树干旁边擦过,两侧浅中间深,像是有什么犁过地面,草叶倾倒裸露出与土同色的根须。林第一时间想到巨蟒,心一下子提起来,顺着痕迹看过去,凹陷拖出千八百米,草叶丰茂如青色麦苗,一颗大树矗立在道路尽头。

      树的身影与绿点重合,林这才放下心。他与一条雌蟒做了很多年邻居,体型庞大、能生、能吃、眼神不好,还什么都乐意试试,每次幼蛇出巢他都会损失很多东西,林实在是怕了它们。如果不是挪地方不方便,他早就搬走了。自那之后他就打定主意,到了一个地方先看看有没有胃口特别大、特别能生的生物,只要有,无论对方当时是素食还是肉食,那个地方都绝对不适合安家。

      现在他是如愿搬走了,可惜这么多年积攒下的家底都没带上,就剩下一点东山再起的本金。林想起那些一点点培育出的植物心疼的几乎流血,对他这种彻底走上共生方向的植物系异能者来说,植物就是盔甲、就是爪牙、是外生的组织与器官,没了共生的植物就是一块会跑的肉。好在这里的生物委实是弱到了一定程度,像是还在吃奶一样,肉放在嘴边也破不了皮。只能说感谢这优秀的匹配机制。

      种子成熟要不了几天,异能催熟会更快。林没有在此地久留的打算,只是把草种到地上,为防天空再次异变又在旁边搭了个棚子。

      这次的暂住地是半凹陷式的,因为没有合适的木头就在地上挖了一个膝盖高能躺人的坑,大概两米见方,然后运来不远处粘性更大的黑泥,一层泥一层草叶混合着做成砖块往上围了半米,只留下一个进出的缺口,最上方盖上两层草席。为防止被风刮跑,林又在上面围了一层泥草砖。

      不像是原先那样因为仗着身体素质昼夜不分只在困倦时睡一觉,受环境所迫,林短暂的维持了一阵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作息。

      但所谓的休息实际上只是呆在棚子里,对林这样的人来说休息只是一种调整,又或者是能力发动的条件、长久维持下的习惯,总归与“进化”之前的人类不同。

      垂下的草席完全阻隔了外界光线,再加上狭窄的空间,就算是林也难以看清东西。林拿出放油脂的筒,动物的油脂沉淀成白色的膏状物塞满半个拳头粗的木筒,林还存了些草的保护层在篓子里,干透了像是糊灯笼的纸。林把保护层搓捻成线捅进油脂里,石片夹着一碰就迅速燃烧起来,火焰照出地上铺着的草,在墙上留下林模糊的影子。

      林把灯放到空出来的一角,将草捋顺了准备编织草鞋。

      草同样取自那片黑土,林将在编织草席和帷篱时扒光的草茎平铺在地上,一指粗白嫩的芯被火焰映照成橘黄色。林把脚踩在上面留下合适的根数,然后拿另一根草芯放在竖着的第一根草芯上,从第二个竖着的草芯下穿过,压一挑一,然后插入的第二根反过来挑一压一,如此不断重复。

      编织好适合脚掌的大小后林拿出草绳,最初用的草已经成了干枯的黄色,林把草绳打散,重新编成差不多粗的细股,两条一上一下绕着主体锁边,绳头往内一别。

      林再次踩上去,将边外多出来的草芯部分压扁后顺着脚背内折,在脚踝上再次锁边固定。此时的鞋面部分只有散射的宽线,芯与芯间留有明显的缝隙。林把脚抽出来,将边外的草芯再次下折,还是用固定的那根草绳,用锁边的手法将草芯再次圈圈固定。

      脚尖处的缝隙也被填补,林割断绳子,用同样的手法做出另外一双。鲜嫩的草芯不如干的结实耐用,但穿在脚底足够柔软。

      林还想弄一件陶器,以黑土的粘性可以试试。但想到畸变者留下的那一块比周围土壤更深的黑,心里又有些膈应,依稀又闻到残留的恶臭。

      放弃这个想法,林又编了两天补充装备。不知道是不是缺了大风作为对比,有或者是有水汽从地下渗透出来,狭窄的空间似乎比外面还有寒凉,像是进入了地下车库。但与头顶可能出现的危险相比,这点主要体现在温度上的影响完全算不得什么。

      时间平安无事地过去,只是地皮又秃了小小一块,又在林的异能催生下钻出一根根没抽叶子的小笋。

      第三天最后一棵草的种子也落了,其中两株叶片边缘卷起黄变,出现枯萎的趋势。林回忆了一下它们的进化方向,一个是坚韧一个是能量储存,种子大多出现与最初不太相似的样子。

      林收起一部分饱满的种子,带上活着的植物继续往共生藤蔓的方向前进,之前的探索中他已收缩了可能范围,此时刚好与先前离开的树处在一条线上。

      被压出的行径草木倒伏,地面平整,林走在上面速度自然快了几分,很快就追上了前方的树。

      树还是之前那副样子,树干粗壮枝叶如华盖,树根蠕动着,以极其缓慢地速度往前走。林想起消失的兽群,或许它们的离开完全与避难无关呢?就像是树枝会本能的向阳光充足的地方长,所以生物都会向往能量充沛的地方。林若有所思地看向树坚持不懈的方向,或许对行动方面的进化并非想法独特而是迫不得已的要求,只是他此前从没有经受过如此贫瘠的土地所以不懂。

      可生命等级更高的他为何对能量的感知反而不如这些生物敏感呢?只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吗?林觉得有些解释不通,只要能量逸散就会和空气一样被汲取,地形要影响只会所以生命一起受限,不会只屏蔽他一个人。然后他想起动物脑子里的石头,想起磁场与指南针。林看看长势不错的树,觉得翻找的难度大了点,而且不清楚单纯开个洞会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想到死掉的那几棵,才走没多久林又退回去,把那茎都软烂的草挖出来,一层层展开。

      或许是进化程度不够,又或许结种子耗干了能量,里面连个硬点的东西也没有,但用其他活着的植物测试又属实没有必要,林只能暂且放弃对这个猜想的证实。紧接着林又思索,自己看不行,那让植物直接告诉他呢?抱着这个念头,林再次回到树下,绕着树左看右看,觉得还是不行。进化与生长都是一个精密复杂的过程,一下喂太多饭只会撑死,而注入太多能量除可能把载体撑爆外还可能再开一轮战斗局。

      林于把植物又种到地上,放缓脚步与树同行,每日注入一点能量,一周给植物换个地方。但树走的是在太慢,体型也不好携带,林很快没了耐心,往树里输入最后一波能量,然后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或许是习惯了搬家,又或许是为之后的自主活动做准备,植物根生的茂密却扎得不深,林两铲子下去就把种在地里的植物完整挖了出来。背上篓子,林很快就把树甩出很远,在视野不受遮挡的草原上也只能看到一个细小的影子,最后连影子也与起伏的草叶重叠,再也看不见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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