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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棋子 ...

  •   杨瑞已经带着春生回了钟秀宫,路上人多眼杂的,两人都没说什么,直到进了屋,杨瑞才把御书房内发生的事大致与春生说了一遍。

      “他让我五日内处理好城外山匪作乱之事。”

      这是让杨瑞参政了?

      皇帝有这么好心?

      杨瑞叹道:“天上掉馅饼啊。”

      可不是嘛。

      方才在御书房,那两位可是明里暗里地请命,杨益却安排给了他,结合最近他水深火热的处境,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来单纯给他涨功绩的。

      就是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了。

      春生道:“今晚我出宫,可帮你略做探查。”

      杨瑞看着她,顿了一下,才道:“不敢麻烦吉祥。”

      他拒绝了,这也在情理之中,春生没有过多纠结,但杨瑞却接着道:“今晚我同你一起出宫。”

      大概是想自己去查点什么,春生没有犹豫,略一点头表示知晓。

      接下来没什么事,春生看杨瑞兴致缺缺,一副有心事的模样,便自觉退了出去,刚和露时说了没两句话,宫门被推开,全福领着几个身影走了进来。

      春生眯了眯眼,走上前行礼,“全福公公。”

      全福甩了甩拂尘,声音尖尖细细的,“世子呢?”

      春生恭敬道:“在里屋,奴婢去禀报。”

      回身走了没两步,房门打开,杨瑞自己走了出来,他站在廊内扫了一眼院里的人,神情不明,语气平静,“全福公公,是皇上有何吩咐吗?”

      全福笑着,微微侧了身露出身后的两个侍卫,道:“皇上担忧世子安危,特意拨了两个侍卫来,日后便由世子调遣。”

      那两个侍卫上前几步行礼,声音铿锵有力:“见过世子。”

      杨瑞谢了礼,说了几句奉承话,全福甩着拂尘走了,杨瑞才把目光落回那还在跪着的两个侍卫身上,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起来吧。”

      杨益倒是做戏做全套,还真给他分了侍卫。

      宫里的侍卫和那些宫女太监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有参与政事了,换而言之,身上有官职了,才能有侍卫。
      杨端他们早早参与政事,便早早有侍卫跟随了,他本以为就算他领了职务,杨益也不会做这些表面功夫,没想到杨益居然有点让他出乎意料了。

      看来杨益还挺在意这些表面功夫的。

      杨瑞看着那两个侍卫,脑中思绪万千,眼里却没什么变化,他转身进屋,“进来。”

      门被合上,杨瑞坐在上首,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询问道:“他何时下的令去禁卫司挑的人?”

      底下两人却沉默,怀疑的目光落在安安静静站在杨瑞身边的春生身上。

      春生不动如山。

      杨瑞本以为可以省略这一步,但看见那两人怀疑的目光,忍了忍,还是无奈般解释了一句:“这是吉祥,自己人。”

      他看上去像是那种没有警惕心的人吗?怎么可能在不确定的人面前暴露自己。

      不过有这个警惕性是好的,这也是他愿意解释一句的原因。

      他没再为春生介绍那两位侍卫,因为那两侍卫春生是认识的。

      没错,他们就是春生曾见过的符麟,和有过两面之缘的于褚。

      符麟是杨瑞的人这一点春生早知道了,没想到这个于褚也是,怪不得当初在皇宫,于褚那么听那个假符麟的话。

      得了杨瑞的保证,符麟和于褚都把惊讶压回肚子里,回答了杨瑞的问题:“就刚刚,全福领着个小太监来禁卫司传了几句话,方侍卫长才挑的人,立即就派过来了。”

      就刚刚?
      难道杨益把剿匪这件事交给他其实也只是一时兴起?是之前杨端和杨濯在那义愤填膺的时候他暴露了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吗?

      杨瑞细细回想,无果。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杨瑞问符麟:“方谷城怎么说?”

      符麟道:“他让我今晚去找他。”他一脸兴奋,“世子,我这算不算成功了?”

      世子让他和方谷城打好关系,现在方谷城都主动约他了,应该算是打好关系了吧?

      他一脸求夸奖的表情,杨瑞无语地看他一眼。

      这才哪到哪啊?

      就他这个二愣子的性格,方谷城只怕只是把他当探路石而已。

      杨瑞无视了符麟的表情,正经道:“应该是杨濯要见你,他可不是好糊弄的,你……”
      他看符麟一眼,像是想起什么,“少说话,多说多错。”

      “……”
      符麟委委屈屈地应了。

      杨瑞又问于褚:“你呢?”

      于褚神色冷静,一板一眼道:“王兴死了。”

      王兴?

      春生还记得他,是那个中了她的迷幻香之后表现不对的那个侍卫。

      他怎么死了?

      于褚道:“世子您吩咐我多关注他后,我便一直暗中观察着他。刚开始倒还没什么,只是后来他……”
      于褚停了一下,像是在想要怎么描述,然后接着道:“像是得了疯病一般,双目红肿,眼下青黑,而且脾性越发暴躁,整日里神经兮兮的,简直是见谁咬谁。相熟的同僚以为他是夜里睡不好才像这样失了魂一般,让他去找太医开副方子,他也不领情,后来没人理他,他就越发阴沉了,方侍卫长看他这样,只当他是病了,给他放了假,他便整日躲在房内不出门,三日前我偷偷进去,才发现他竟死在了床上。”

      “……”
      其余三人都沉默,符麟瞪大了眼睛,杨瑞则与春生对视一眼,面色古怪。

      于褚接着道:“他看上去像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只穿着亵衣,但被褥凌乱,像是梦中挣扎过,浑身上下没有致死的伤痕,时间紧迫,我来不及做更多的检查,不过,我在他的床头发现了这个。”

      于褚从怀里摸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布包,杨瑞接过就要打开,于褚急忙道:“世子小心些,这物件的味道有些古怪。”

      杨瑞顿了一下,于是春生从他手里拿过这个布包,杨瑞松了手,看着春生。

      于褚包了好几层,最里面还包了一层隔味的油纸,春生走了几步,离杨瑞远了些,才打开最后一层油纸。

      一打开油纸,便有一股甜腻的香气四散而开,说是花香,又不像,还掺杂了某种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又像是油脂的腥气,种种混合在一起,这气味简直难以描述。
      油纸里包着一根两指粗细的小木棍,长柱形,表面发黑,但仔细看去,是这木棍表面还勾勒着一圈圈的花纹,而这花纹里沉积着发黑的污油,花纹细密,于是显得整根木棍都发黑了。

      春生看了一会儿,才把那木棍靠近鼻端,深吸了一口。
      靠近了闻,那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更是无孔不入,让人大脑都昏沉一瞬,春生站着不动,缓慢地眨了眨眼。

      杨瑞几步走近,语气像是担忧:“吉祥?”

      杨瑞走近时,春生便把油纸合上了,她缓了缓神,道:“我没事。”
      她挥了挥手,扇去空中残留的气味,才道:“我不确定,但是有点像哭儿花的气味。”

      符麟疑惑道:“哭儿花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未听过。”

      春生道:“是一种长在南沼湿瘴之地的花,其花香甜蜜,尤其吸引一种名为婴啼的鸟来饮食,但瘴气剧毒,婴啼前来吸食,却飞不出去,临死之际叫声如婴孩夜哭,当时百姓不知这是婴啼的叫声,只以为是花发出的声音,便管这种花叫哭儿花。”

      符麟不信道:“花怎么可能发出声音呢?那些人这也不懂吗?”

      春生顿了一下,才道:“战乱年间,百姓穷苦,家中赡养不力,若有新生儿降世,男婴便留,女婴便丢进瘴池之中,后有传言,此花长于女婴骨肉之上,怨气滋养,夜夜婴啼,是女婴幽魂泣血,哭她们身如浮萍,无法转世。”

      这个说法有点悲苦了,于是符麟也沉默了。

      春生把那木棍又严严实实地包好递给杨瑞,道:“制作此物的人用了很多重味来掩盖那一点花香,因此我闻得可能并不准确,你若是有信得过之人,可以再确认一下。”

      杨瑞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把布包扔给于褚,道:“找个时间给江嘉良看看。”

      于褚应是。

      然后话题又转回王兴身上。

      “是谁?又为什么要杀王兴?”

      王兴此人,从前就是个锯嘴葫芦,总是默默无闻的,与他人不交好也不交恶,这样的人,这个节骨点死了,有什么用呢?

      于褚犹豫道:“或许是因为余姚?”

      杨瑞示意他接着说,于是于褚接着道:“自那晚过后,王兴莫名对余姚多了几分恨意,他对其他人倒还是一如既往,只是看着阴沉了些,但只要一谈到余姚,他就仿佛谈到杀父仇人般,从前也不曾见他表示出来,怎么突然就恨起余姚了?”

      说到这个,春生倒是有几分猜想。

      那哭儿花闻久了本就会让人精神衰弱,易爆易怒,后来她又用迷幻香加重了王兴对余姚的情绪,两者结合,还真有可能导致一点无法预料的后果。
      不过王兴肯定之前就对余姚很不满了,不然后来也不可能突然变成恨意这么浓烈的情绪。

      “余姚被撤职后,王兴多次与他产生纠纷,甚至于拳脚相加,禁卫司不知多少人都看见了。现在王兴死了,大概很多人会怀疑余姚,毕竟以余姚的性子……”

      于褚没再继续往下说了,其余三人也懂得他的意思。
      余姚本就是个自负又易怒的性子,王兴敢这样挑衅他,只怕早就在心里不知道想弄死王兴多少次了。

      符麟疑惑道:“但是王兴的死讯没传出来。”

      连他都不知道。

      于褚看了他一眼,道:“方侍卫长压下来了。”
      如果不是他得了世子的命令正观察着王兴,只怕他也不知道。

      符麟惊讶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保余姚?”

      如果王兴的死被爆出来,第一个怀疑对象肯定是余姚,最后结果搞不好还真是余姚呢。

      符麟这会儿脑子转得飞快,忍不住叫出来:“难道三皇子和徐家合作了?可徐家不是皇上的人吗?”

      这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这密谋是吧?

      “……”

      杨瑞一个眼神扫过去,符麟悻悻地住了嘴。

      杨瑞道:“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合作,余姚都活不久了。”
      徐家不可能留这么一个把柄在杨濯手里,万一哪一天爆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杨瑞停了一会儿,才接着道:“王兴的死和余姚没有关系。”

      不过如果真的要查,那肯定就与余姚有关系了。
      有人想给徐家泼脏水,就是不知道只是单纯地看徐家不顺眼,还是想给徐家背后的杨益上眼药了。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杨瑞都乐见其成。

      他们的谈论告一段落,春生倒是想起一个问题,于是问道:“那晚,余姚不是抓到过一个人?”

      杨瑞道:“是个死士,一句话都没问出来就服毒自尽了。”

      死士,只有世家大族才会培养吧。这死士背后的人和杀王兴然后嫁祸给余姚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吗?
      这两件事,一个是余姚失职,一个是余姚越权杀同僚,不管哪件事,最终的指向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徐家担责,这样看来,这两件事的背后主谋极大可能就是同一人。因为这分明就是一条连环计嘛。

      符麟和于褚在屋内待挺久了,为了避免意外,杨瑞把他俩赶出去,一转眼,发现春生站着垂眼思考,眉头罕见地皱了起来。

      她很少思考的时候皱眉,杨瑞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春生抬眼,犹豫了会,还是摇了摇头。

      她只是在想,太巧合了。

      她用过迷幻香的事,她还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王兴曾经对余姚多有不满,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不是吗?偏偏她用迷幻香勾出了王兴对余姚的不满并加重了,导致它变成了恨意,于是王兴敢去挑衅余姚了,然后又引发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这么说来,难道她其实也是这盘棋局里的一颗棋子吗?她的所作所为都是被安排好的?
      可是那晚她要去皇宫找鱼明的事,除了师叔和师姐,还有谁会知道?那个幕后之人又怎么能保证,她就一定会用迷幻香,就一定能勾出王兴心底的恨呢?

      她是不小心入了这盘棋,还是,她真的也是其中一颗被操纵的棋子?

      一想到这种情况,春生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惊奇,还是该愤怒了。

      杨瑞还在一边看着她,但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她的一举一动可能在被别人监视?可是证据呢?

      “……”

      这一切也只是她心里的猜测罢了,好了,不要想了。
      不管事实如何,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顺心而为的,她没有被强迫,没有违背自己的意愿,这就足够了。

      春生呼出一口气,杨瑞在一边沉默着看着她,春生神情平和,语气也平静。

      “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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