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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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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有一种养孩子的错觉,心里暗叹一口气,还是解释道:“我没有生气。”
如意委屈地看她,控诉般道:“你不与我说话。”
春生沉默了一下,才道:“是我的错。”
当时她不知他的心思,也不可能真的往那方面去想,只当他是怕她毁诺,才故作可怜,希望她看在他如此可怜的份上不要随便毁诺。
她有点烦闷,苦于他既用了她,又为何不信她,她看上去难道就是个不值得信赖之人吗?
她还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调整,一晚上过去,便决定干脆疏远一点,也免得如意时刻警惕。
但后续发展实在难以预料,兜兜转转变成现在这样,春生都感觉出乎意料。
如意看着她,突然伸手按住春生的后颈,倾身过来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
春生愣了一下。
如意离开一点儿,鼻尖相抵,呼吸交缠,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低声道:“原谅你了。”
这回他咬得很轻,触感却停留得比上次的要久,唇上有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春生忍不住想抿一抿。
如意离她太近,鼻息温热,存在感太过强烈,占据了她所有视线。他的眼神很有压迫感,春生终于从中看出了一点攻击性,像昨晚他噩梦惊醒时的眼神,有点凌厉。
春生无意识般舔了舔唇,湿红的舌尖一闪而过,呼吸声清浅,与面前之人交融,仿佛融为一体。
如意的呼吸声猛然沉重起来,眼神黑沉,欲望像深渊,席卷了一切等待与冷静。春生听见如意难耐地发出一声气音,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重重地吮了一口,然后在她唇瓣上辗转舔舐。
这种感觉有点超过,春生思绪难得的有点迷糊,空气里都是粘腻的感觉,外面的雨声好像都不纯粹了。
“……”
等等。
春生感觉如意应该是想深入的,可现在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允许了。
春生猛地推开如意站了起来,皱着眉,脸色也凝重起来。
雨声里,有一声踩踏泥水的声音响过一瞬,这会儿又被雨声盖过,什么都听不见了。
如意被突然推开,懵了一下,但看见春生凝重的脸色,意识到什么,顾不得那些风花雪月的,也立刻站了起来,低声问:“怎么了?”
春生问:“符麟和于褚呢?”
一边问,一边慢慢走到帐篷右侧,拿起一把装饰用的长剑。
如意从怀里摸出一只鸟哨,吹之前看了一眼春生,春生拔出剑,点了点头,如意才放到嘴边,用力吹了一口气。
唳——
哨响的同时,帐篷右侧被刀撕拉一声划开,雨声猛然大了起来,三个黑衣人率先冲了进来,没有丝毫的停顿,刀光一闪,立刻就朝如意冲了过去。
春生一脚踹飞装饰架,装饰架朝那三个黑衣人飞去的同时春生也冲了过去,剑花一挽,眼神比剑光更冷冽。
这是如意第一次看到春生真正的打架,不,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杀人。
她脸上表情依旧平静得很,动作行云流水,招式却招招狠辣,出必见血。
和这会儿相比,如意终于意识到,从前春生与他,与符光的那些对打,当真是小打小闹。
正一打三的春生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手一扬,一直被握在手中的剑鞘直直地朝他飞了过来,“叮”的一声,剑鞘落在他脚边,一只短箭擦着他的发冠飞了出去。
“发什么呆?”
春生手腕上挑,挡开一个人劈来的刀,语气却依旧很平稳,连气息都不曾乱过。
如意如梦初醒,转头朝短箭飞来的方向看去,一个黑衣人正举着一把弓弩对着他。
来不及多想,如意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朝那黑衣人冲了过去。
他虽然武功不高,但过两招撑到春生或者那两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侍卫来救他的功夫还是有的。
那个黑衣人大概也是比较擅长远攻,没有拿长刀,除了那把弓弩也只带了一把匕首防身,如意应对起来还算轻松。
春生看如意可以应付,便不再关注他,专心对付自己这边的三人。
这三人也不是专门有配合的,对付起来还算简单。很快春生便挑了一人的刀,提着手臂屈膝往前一踹,尸体砸在另两人身上,那两人往后退了几步,还未站稳,颈间一凉,血液喷涌而出。视线的最后,是春生为了躲开喷射的血液往后急退的身影。
解决完了这三人,如意那边还在打,春生便提剑准备去帮忙,可惜那名黑衣人非常机敏,看见春生过来,根本不恋战,挡了一招之后立刻扭身逃出帐篷。
春生追了出去。
帐篷外也有人在对打,六七个人围攻两个人。没等春生过去,那六七个人像是得了令一般,一下子全退走了。
雨幕厚重,这附近又是山林,春生也不敢贸然去追,于是停住了脚步。
符麟和于褚提着刀跑过来,符麟急匆匆地问:“世子,你没事吧?”
如意道:“吉祥在,我能有什么事。”
符麟这才看向春生,从春生冷冽的眼,看向春生手中还未被雨冲刷干净血迹的剑。
春生眼神在营地里转了一圈,皱眉道:“营地里的其他人呢?”
他们的动静不算小,是个活人也该出来查看一番了。
符麟和于褚对视一眼,道:“不知道。”
于褚说:“我们就在营帐大门那棵树下站着,一听到世子的哨声就立刻过来了,那时好像就没看见有什么人了。”
春生面色古怪:“一个人都没有?”
于褚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如意过来拉她:“先进帐内。”
四人进了帐内,符麟和于褚穿了蓑衣倒还好,春生和如意就浑身都湿透了。
如意出门肯定是有带换洗的衣袍的,春生便直接提着剑去旁边的主帐,再回来时,蓑衣下面一身黑色劲装,眼神冷冷,看上去格外干练。
一进帐,春生便道:“我去转了一圈,守岗的士兵都被一刀封喉,何副官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其他士兵也不在,大概是被何副官一起带走了。”
符麟震惊道:“难道何副官也是?”
春生道:“有这个可能,但也不一定。”
她把手中已卷刃的装饰剑扔了,去旁边的尸体上捡了两把长刀,递了一把给如意,又给他披好蓑衣,戴好斗笠,同时道:“这里不能呆了,我们得离开了。”
符麟看着她极其自然的一系列行为,和世子那几乎粘在这个吉祥身上的目光,感觉脑中有什么正在重塑,他无法思考,只能呆愣着问道:“我们去哪?”
春生自己也戴好斗笠,看了他一眼,冷静道:“上山。”
……
符麟心中的崩溃感在看见世子与那个叫吉祥的侍女拉上手时达到顶峰。
他一定是在做梦吧?
符麟拽了一把于褚,眼神不断瞟向那双交握的手,试图在于褚这里找到认同感。
于褚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白了他一眼,扯开他继续往前走。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关注这些。
符麟:“……”
满心崩溃不知与谁述说。
很快,春生带着他们到了上午他们到过的那个矿洞,里面没人,梁复阳说过的留着守矿洞的士兵也不在,四周没有尸体,只有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仿佛整座山除了他们就再无旁人了。
符麟怒道:“这个何副官肯定有问题!连守矿洞的人都被带走了,他是不想给我们留一个帮手!”
春生站在洞口看着外面的雨幕,没有说话。
下了雨天色反倒不如上午那样阴沉了,这会儿还更亮了一些,像是乌云里的墨顺着雨水一起融入土地中了。树木却显得越发青绿了,郁郁葱葱的,清新怡人。
如意走到春生身边,问:“在想什么?”
春生依旧盯着远方的雨幕,道:“你觉得是谁?”
如意也转头看雨幕,漫不经心道:“还能有谁。”
他思考了一下,接着说:“杨端吧。他最近有点急了。”
“杨端能使唤梁将军?”
如意哼笑了一声,道:“他是使唤不动,但有人使唤得动。杨益好面子,从不主动对我出手,却很乐意给我使这些小绊子。”
“……”
春生伸出了手,如意立刻就握了上去,十指相扣,他靠在春生身边,语调黏黏糊糊的:“真要生气了……我都没亲够呢……”
“……”他倒是还有闲情想这些,春生看了他一眼,眼神柔和了一点,像是宽慰般道,“下次。”
如意眼神一亮,立刻追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春生又看他一眼。
“好嘛。”
他状似委屈地说,“我等着就是了。”
春生把话题拐回去,问道:“你知道那群山匪在哪吗?”
如意摇摇头,“他们怕我过河拆桥,不肯告诉我具体位置,我们只约了在第五日那天下午,他们会把许卿韬放在最小的那个矿洞里。”
春生沉思,“那得自己找了。”
那伙杀手少说有十多人,不知他们打算追杀多久,也不知梁复阳何时会回来,如今最安全的,居然只有与如意做了交易的山匪那。
杨礼还想要如意帮他,最起码不会看着如意现在就死掉。
春生思考了一会儿,又道:“吉祥这个身份已经暴露了,她得死在这儿了。”
如意闷闷地嗯了一声。
“……又怎么了?”
如意叹一口气,像是真心实意的在苦恼:“我们今晚不能回去了,你送我的君子兰要枯萎了。”
“……”
就为这个?那花本来也是摘下来的,放一天就枯萎也很正常。
春生想了一会儿,安慰道:“石珥或许会添水。”
如意低声嘟哝了一句什么,春生没听清,他又接着说:“吉祥不在了,我选谁做贴身侍女?”
春生回忆了一下剩余的那四位宫女,建议道:“石珥或者酒柿。”
“她提醒过我,算是好心。”
酒柿吗?
如意自去思考,或许也只是靠着她发呆,春生没管他。符麟别别扭扭地走过来,看一眼如意,又看一眼她,最终仿佛下定决心般问道:“……吉祥,我们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春生道:“等天黑。”
谁也不能保证来杀如意的只有刚刚那一批人,春生带他们上山是为了防止被瓮中捉鳖,等天黑,自然就是为了隐秘行踪。
天黑了,很多牛鬼蛇神就容易出场,但对于他们这种躲避者而言,越混乱,反而越安全。
不过,现在顶多未正,要到天黑,还有得等呢。
春生看向矿洞深处,做了个决定:“……下矿洞看看吧。”
之前梁复阳说他们探查过这矿洞是联通的,可也没把联通图给他们看看,想来也是防他们这一手,既如此,他们就更该去探明这矿洞的情况了。
符麟和于褚都从怀里摸出一只火折子,符麟转头看了看,把自己的火折子递给了春生。
春生拉过如意打前阵,举着火折子往矿洞深处走去。
这矿洞内粉尘确实很重,一脚下去便有一个很清晰的脚印,不过有之前梁复阳他们进来探查留下的凌乱的痕迹,此刻他们四人的脚印便也不算明显。
这矿洞越往里去越开阔,倒是没有岔路,他们一条路走到底,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直到再也听不见。矿洞深处漆黑,小小的火折子能力有限,也只能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四周都安静,反倒让人有点心慌,总感觉暗处不知哪里冷不丁的就会射出一支冷箭。
符麟咽了口唾沫,可这一声吞咽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也格外明显,符麟甚至感觉到世子都回头看了他一眼。
符麟:“……”
这也太尴尬了。他真的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啊!
“……如果梁复阳没有刻意隐瞒,他未从这矿洞的地面上发现那伙山匪的踪迹,那么那群山匪应当不在这矿洞之中。”
简直是救了大命了。
符麟立刻追问道:“怎么说?”
春生把火折子往上举了举,沉稳道:“这种矿洞石质结构并不坚硬,倘若是借助工具攀爬必定会留下痕迹。刚刚一路走来我仔细观察过,这石壁上并无斑驳脱落的痕迹。”
符麟惊讶道:“那那群山匪去哪儿了?”
“肯定是有另外的藏身之所了。”
春生停了一下,才接着道:“你们有谁看过矾山的勘测图吗?”
没有人回答,不过春生的手被人晃了晃,春生回头看去,如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是功课得了甲等后来向她讨要奖励的孩童,春生眼神柔和下来,问道:“上午我指的那条被踩踏出来的路,可有通往什么险峻复杂的地方?”
如意回忆了一会儿,才道:“有一处山崖。”
山崖?
山崖向来空旷无遮挡,也不是什么藏身的好去处,会在那里吗?
春生思考了一会,道:“等会儿先去看看再说。”
其他三人都没什么异议。
自刺杀以来,春生已展现出她超乎寻常的沉稳以及不容辩驳的领导力,已隐隐有成为他们之间的领头羊的趋势,最关键的是本该走上这个位置的如意对此乐见其成,毫无异议,于是一切都发生得如此水到渠成,春生的发言已经有了一锤定音的强烈效果。
春生说了那群山匪不在这矿洞里之后,符麟莫名感觉安定了许多,也不再发出些上不得台面的招笑声音,一行四个人安安静静地到了矿坑处。
视线太有限了,一个一个地摸索过去肯定是不行的,太浪费时间了,但他们的火折子也很有限,于是分为两组,从他们进来的那个坑洞左右分开,到另一边的中间汇合。
理所当然的,春生和如意一组,剩下两人一组。
分开之前,符麟犹豫道:“如果遇上了意外……”
春生看了他一眼,道:“安全为上。”停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不小心分开,回刚刚那个最大的矿洞那,往西北方向有个山崖,在那里汇合。只等到明天天亮之前,天亮之前不能汇合,便各自求生。”
符麟看上去还是有点犹豫。毕竟他们的任务是保护世子,如果世子出了什么意外,不等天亮,他就该以死谢罪了。
可这个吉祥的意思,居然是让他们优先保全自己。
这与他这么多年接受到的教导相违背,他无法,也不敢这么坦然接受。
春生像是看出了什么,她平静道:“他不会有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