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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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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先前讲故事的语调不同,姜行光这会念清了每一个字。
“我,我。”
面对意料之外的答复,照碌拿双手挡住了耳廓。
他想逃避现实,却阻止不了声音在狭隘的房间内回荡。
再从指头缝隙里钻进照碌耳朵里时,那句话重得像是压了一座山。
照碌环顾四周,没找到能用来藏身的地方,他浑身一激灵,拉开了房门,逃难似地跑了出去:“我尽快回来。”
他的思绪乱如团麻,要再滞留一会,照碌恐怕得跟姜行光一样当场倒下了。
门外除了小孩以外还站了不少负责维持秩序的家长。
也许是因为照碌讨小孩喜欢,看着他走到小孩堆里,那些家长主动退到一旁,将统领小孩的重任全权交给了照碌。
照碌扶着额头站了一会,暂时甩脱了刚在房间内的无力感。
他蹲下身,凑到最眼熟的那个小孩身旁。
“你刚才说要玩什么游戏?”
“抓——鬼。”
小孩扯了扯邻近小孩的袖子,“我没记住规则,你,把规则告诉哥哥。”
他一声吼把不少小孩聚了过来。那些小孩你一言我一语地跟照碌讲起了游戏规则。
简单来说,一个人当鬼抓人,其余人负责逃跑。人只要被鬼碰到就会变成鬼,可以去抓其他人。
鬼的目标是在游戏时间内抓到所有人,而人的目标就是尽可能地躲藏起来,不被鬼抓到。
躲藏范围是孤儿院的一楼二楼,所有房间只要开着门就能进去,算下能藏的地方很多。
“哥哥你来当鬼,我们藏好了叫你。”
领头的小孩戳了戳照碌的裤子,又向周围吆喝道:“鬼要来抓人了,大家快跑。”
一大帮小孩四散逃开。
照碌随即闭上双眼,默数了两分钟。
约定好的藏匿时间一结束,照碌骤然睁开眼睛,向走廊一侧跑去。
那些还没他腰高的小孩没什么复杂心思,藏的地方也很简单。光是在房间内走一圈,照碌就从柜子后面桌子底下揪出了两小孩。
“现在你们是鬼了。”
被抓到的小孩也不气馁,反而兴高采烈地跑去别处。
“我可以去抓人咯。”
游戏刚开始不久,照碌左手拎一个小孩,右手提一个,还得生怕第三个小孩跑了。
等被抓的人多了,那些小孩成了抓人的主力,反而不需要照碌费力气了。
他没精力跑去一楼,便沿着走廊检查有无遗漏的房间。
有些房门锁上打不开,有些则很明显是背后有东西抵着。
照碌挨个把门顶开,将里面藏着的小孩找了出来。
整个过程太重复。他机械式地推开门,扫视一圈,接着关门去下一个房间。
有一扇门沉得推不动,但很明显门没上锁。照碌在门前研究半天,将双手贴在门上,使劲用力,勉强将门开了一道缝。
“成了!”照碌心头一喜。
他没意识到的是门被打开后便没了阻力。随着门不受控地转到最里侧,照碌也踉跄着闯进了房间。
咚。
等照碌一离开门的范围,身后的门重新关上,既突然又有些恐怖。
“(脏话)”
尾音刚从照碌牙间飘了出来,就有只手覆在他的唇瓣上,硬是把照碌剩下的话语给拦了回去。
不远处的桌上的手工材料被收了起来,只摆着由照碌做出来的成品。
单支玻璃纸叠成的玫瑰花在阳光直照下散发出微弱的镭射彩光,数只玫瑰花则能将镭射光散射到各处。
墙面上与地上都染上了彩色光晕,乍一看有些如梦似幻。
照碌对折纸的成果极其满意,沉静在其中许久,才隐约意识到不对劲。
既然回到了原先的客房,那在他后面守着的人只能是姜行光。
悄悄地将目光上抬,照碌瞄见了姜行光的发梢,他松了口气。
“你,唔,为什么,唔。”
他想质问姜行光到底要做什么。
听到含糊不清的声音,姜行光意识到自己办事办得太过火。
“应该是我问你,那些花是送给我的吗?”
他挪开了捂着照碌嘴的手,也避开了照碌的问题。
“呼,是。不行啊?”
照碌快步上前,拿了那几束花,逐一塞到姜行光手里。
“你对花粉过敏,这些是假花,正好适合你。”
花变了方位,映照出来的镭射光斑也跟着变了位置。
甚至有一束光亮落到姜行光眼眸正中央,往漆黑的瞳孔上染出了斑斓色彩。
照碌做几束花的时候,姜行光在一旁陪着。他当然知道这些玻璃花的制作没费多少时间,甚至可以简单地用“往纸上粘玻璃纸”来概括。
可他偏偏对这几朵花念念不忘,就好像照碌为了他——一个花粉过敏患者,造了一片不必远观的花海。
接着往下想,他却感茫然。
为过去,为现在,为将来。
“照碌。”
场合不是那么正式,姜行光斟酌着到底该不该把那些话讲给照碌听。
他有时会觉得照碌跟门外的那些小孩一样和自己差了辈分,却没法在看着照碌期盼地说出“听着像我俩一辈的。”时让对方扫兴。
此时此刻,姜行光再度叩问自己。
而后,他心里有了答案。
“你有些时候避着我,有时候却表现得像是喜欢我。”
姜行光呼吸停滞了一瞬,急促地补上了余下的话:“我是真的喜欢你,但一直没猜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喜欢。
喜欢!
被激起的千万缕思绪缠在一块,让照碌很难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挑出了其中一根思绪,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这上面,脱口而出道:“也喜欢你。”
“店长他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我想了很久。如果我真的不喜欢你,我就不会犹豫那么那么久。”
顺着被他选中的那根思绪,照碌毫无保留地诉说着被埋藏已久的心思:“还有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的,但你偏要让我走,我就没说出来。”
姜行光平淡如水的面庞上多了一道淡粉色,像是入了水的水彩颜料,边荡漾着边联结起了唇侧与耳垂。
“原来如此。”
照碌用指尖轻轻触碰姜行光的脸侧——那儿烫得吓人。
作为回礼,姜行光也拿指尖点了一下照碌的耳垂,再借着收回胳膊的动作上前一步,将照碌搂入怀中。
“我其实很害怕你是不得不讨好我,因为你有求于我。”
鼻息擦过脸颊,传递过去热量,也将姜行光话里明晃晃的情绪传递得彻底。
“所以我得拦着你,这没办法。但好在现在你告诉我,你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才对我动了情。”
“怪不得你老是扫兴。”
照碌解决了困扰已久的问题,茅塞顿开之余,想向姜行光追责:“烂好人,你要是没那么讨人厌,说不定我们早就……”
不会和照碌一样分心,姜行光已经压住了照碌的下唇,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唇瓣贴合。即便先前毫无经验,可面对这再柔软不过的东西,照碌总能无师自通地去配合姜行光的动作。
一吻落下,又是一吻。
姜行光宛如贪心的恶龙,不断地向照碌索要着他拥有的一切。
要是真是个冒险游戏,照碌遇到这么一条难缠的恶龙,少说得读档上百回。
但现实往往是特别的。就像照碌没有读心的本事,却总能在姜行光迎过来时,作出最符合对方喜好的动作。
搭住最末尾的脊椎骨,往上攀缘,拂过整片后背,再用手挽住肩膀,照碌将自己的全部交给了姜行光。
“说你喜欢我。”
直到这时,姜行光才餍足地改了亲吻的位置,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照碌的额头。
“喜欢你。”
“还不够。”
照碌低喘着气,始终压不下被姜行光调起的情愫。
偏偏姜行光又扫了他的兴。
“待会有个聚会,我们还要过去,不能太过火。”
他稍稍拉开了同照碌之间的距离,让这幕戏短暂地进入了间奏。
解释的本意是为了熄熄照碌的心头火。
实际效果却像在往火上泼油。姜行光每吐出一个字,照碌心间的火苗便灼灼闪烁一瞬。
“我都说了还不够!”
更用力地搂住姜行光,将俩人间的距离拉得极近,照碌胡搅蛮缠地将嘴唇往上贴了数次。
即便动作粗糙得不像话,但只要姜行光能读懂他在索吻,那就够了。
“好。”
应了一声后,话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微乎其微的喘气声。
不管照碌索取多少次,只要他想,姜行光总会配合着去完成一个个生涩的吻。
他逐渐明白了让喜欢自己的人藏着掖着爱意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既然对不起照碌,那他就得想方设法地去弥补。
哪怕窟窿再难填上。
为了借力,照碌用手支住了桌子。
情至深处,他屡屡调整着身体的支撑点,将胳膊挪近又挪远。
一时疏忽,照碌明显触碰到了姜行光手背处的凸起——那里原本是被他抓出来的疤痕。
他得应对愈渐主动的姜行光,无心去挪动手的位置,只能不轻不重地磨着伤疤原先的所在地。
“疼吗?”他问。
“不疼。”
姜行光用那块地方蹭了一下照碌的手心。
他觉得照碌留下来的不只是疤痕,而是一枚打在灵魂深处的烙印。
自留下抓痕时起,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彼此的世界线有了交集,到后来交织打结,最终分也分不开。
照碌注定会和他走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