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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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舒堂穿了一袭黑色的卫衣，带着墨镜，又套了马丁靴，一身黑白鲜明。他正想走，白年手里牵着白线，招来一个魂偶小姑娘，两边面颊像苹果一样红，眼瞳漆黑无神，外头盯着陈舒堂。
陈舒堂觉得无趣又恼火，他把手从兜里伸出来，像是看一只蚂蚁一样看着这只残次品，忽然他手腕一动，白年也不甘示弱的把线往自己身边扯。
“不管你想做什么，你的下场和它一样。”陈舒堂冷漠的说。
白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布娃娃，脸颊的红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烧开一个洞的黑色，晕染了其中的棉花。
白年虽然狂妄，但继任的时间远远没有陈舒堂出生的时间长，行走在世间，他以为面前这个人会被磨平棱角，然而没有。
这是一个注定成不了神的神使。
而白年是一个疯子。青催，或者说和他同根同源的哥哥，白年不想做神，却又沉迷这种受人仰望的神性，淡漠、冷酷、站在山巅俯视世人，见到所有魂偶师对他毕恭毕敬。
但他是孤独的，他想要青催和他一起做这个神，他不想一个人待在地下。
可是他从一开始就算错了一点，他算错了青催在时间中融入“人类”这片大海的浓度，他发现他等待冰封的不是青催，而是另一个人。
就像70沉入他的陷阱。
“不自量力。”他想。就当他想结束这场闹剧直接把人冰死在这里，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白年扯出一个微笑：“看来有同类在这里。”
“你是凰吧。”白年坐在弯弯用水堆砌的月牙上，收回了他的破布娃娃，变成小小一个捏在手里，“真是低估了你的火。”
陈舒堂没说话，任白年掀起的水刃朝他割来，不过都没伤到他一分一毫，就当要接触皮肤的瞬间就被蒸发殆尽。
“果然我不擅长运水啊……对了，我很好奇，你身上的祝福这么少，少得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到底是怎么有这么纯粹的火的？”
陈舒堂不做回答。
白年翻了个白眼：“切，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退场了。”
“问。”
“你……要下场吗？”
陈舒堂低声说了一个字，然后打开终端接受救援任务。
【系统时 第三天】
“予之，海市蜃楼！”安木说。
黄予之举起她指尖流血的手掌，里面夹杂着沙粒，谢科在她旁边用枪解决扑过来的蛇群，其他躲在暗处的人见到沙漏停在了中间，都知道躲也躲不过去，这里的沙开始变少，慢慢露出星球真正的“骨架”。
海市蜃楼扬起，更清理了千疮百孔上如同狗皮膏药的黄沙，70一行人站在远处，撑着伞：“没想到又是我们三啊。”
青催说：“以后应该不会了，考试结束后，我准备申请去一趟亡灵之乡。”
70没说什么，他大抵是猜到了青催想去和临识言做个了断。三人站着，陈舒堂就像刚刚进入的外来人，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他好像很适应这种情况，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
“去多久，还回来吗？”70打破沉默。
青催在白色的骸骨中发现了一个很容易被误认为斑点的白色亮光：“这谁知道呢？”
另一边，剩下的六个执行者们合力解决了多拉，看见他一如往日流下的被复制的血液映像和争夺他血液的被困在骨头里的虫子，70说：“这东西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不过系统时的结算未完成，多拉掉落的能源体最多只能分给三个人，而这里有六个。
黄予之：“我们不是两两一组吗？要不我们一组一个？”
另一个说：“不行，像谢科和安娜这种一个是技术员一个是医疗的，根本分不了这么多。再说我们也没用上加血和破译呢。”
谢科正在给安木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听到这种话像是毫不在意的继续处理，安木扯着嗓子叫嚷：“那我还出力最多呢，怎么不说全给我啊。”
谢科把酒精棉签按在他的伤口处，他差点疼得爆粗口。
“啊——谢科你干什么！”
谢科抬起头：“他们说的不是很有道理吗？”
和他同为一队的安木和黄予之异口同声：“有道理个屁！”谢科笑了一下，抬起头，“其实，我也觉得没有道理。”
“所以来打一架吧，反正boss的基础分远处的三位和监控前的不知道多少位都看着呢，少不了大家的，打一架，剩下三个人就拿着，输了的就退出，怎么样？”
瞬间气氛降至冰点，正在互相帮扶和说悄悄话的一对特工组双胞胎闻言抬起头，六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和黄予之重新组队的一个医疗队女孩说：“那小组还算数吗？”
黄予之温温柔柔的对她说：“就像我最开始的笨蛋队友，最后掉进不知道哪个骨洞里出不来死掉了，他死了我不也没掉血吗？”
这话就说的很明显了。
安木说：“既然大家都不服，不然就这样试试？双胞胎那两，我不知道刚刚是谁在叫嚣，但是我们这边一个技术员一个医疗师，你们两个特工还怕了？”
70饶有兴致的调出终端看菜鸡掐架，听见安木气鼓鼓的说，他一把把手拍在脸上。
作为双胞胎教官的青催笑得喘不上气：“你们队里的这个队长真的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70把终端递给陈舒堂：“就这个小孩，等考试完给他加一门临清里的语言课。”
陈舒堂绷住脸，沉默的做了记录。
“谢科抢他戒指！！”安木解决掉医疗师，黄予之用海市蜃楼调出最后一点能调动的黄沙，把双胞胎的一个人困在幻境里，不过时间不长。
谢科缓缓走到安木拷着双手的双胞胎之一的面前，他还想用脚踢一踢谢科，安木一脚踹到他小腿上，疼得人家直抽。
谢科取下他的终端，安木把人放开，套上了收缩绳，那人还在叫嚣：“反正你又打不开！我加密了两层！”
安木一听这声音，好家伙，不就是最开始叫嚣那哥们嘛，于是他说：“你知道我们特殊一队唯一一个技术员的含金量吗？”
黄予之尽管很累，还是笑嘻嘻的说：“我们谢科最会破译啦。”
谢科连接两个终端的手一抖，无奈的叹了口气。
给这边的小孩送走之后，他弟弟识趣的也把自己送走了，剩下两个男生两个女生。医疗师小姐一个人肯定是打不过他们一个队里的三个的，感谢完黄予之手下留情后，也准备离开。
黄予之双手握着她不过肩的头发，扎了一个小啾啾，然后慌忙说：“哎哎等等。”
她和谢科看了安木一眼，安木手里拿着纸笔刷刷在石头上垫着算着什么：“0.45！”
黄予之说：“看吧，我们队里就差一点点就达到指标了，剩下多的0.45留着也没用，你拿去吧，医疗师很不容易的，老大说，医疗师出任务的时候是宝，在基地就是草。”
安木也说：“对啊，刚刚还对你下手了，真不好意思，我不打女生啊，这点分你拿去，换算过来能加45呢。”
那女生说：“可是一共才加100啊……”
安木说：“没关系啦，你和黄予之、谢科拿分吧，后面暗刺突袭测试要是遇到我帮我奶一口就行，嘻嘻。”
黄予之凑过来：“也给我奶一口。”
女生点点头，谢科分了能源体，把他和安木找到了两个能源瓶给了黄予之一个，黄予之则是把队里的那个给了女生。
这样分完以后，四个人退出了考试。
【系统检测所有考生已离场】
【系统合计分数将传输至监考执行官处，考场关闭】
这边三个人看着沙漏再一次开始翻滚，黄沙从天而降，淹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巨大骸骨，它是支撑这个星球碎片的主干，也是死亡的证明。
至少在百年前，这里的不定环境害死了很多人，黄沙镜是这块拼图的名字，而琉璃乡是这里无数亡魂的故土，它们最后因为能源体被带走，终于显露在黄沙之上，而后又朝向何物。
这个何物是多年后发现的了，它有一整个星球的故乡，不论是已经离开的，还是仍在挣扎的，在这里都能找到一点留恋，只不过需要小心，如果旅者分不清现实，也有可能极乐至死。
而这个星球有一个和它的子系一样拗口的名字——亡灵之乡。
最后的三位监考官走在黄沙上，无数亡灵冲出来哀嚎，抓住它们能抓住的一切，带给人的情绪无限放大，青催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总是会回去的。
他也不知道陈舒堂去了哪里，只是和每次来到这里一样，感受着芸芸众生的一丝丝内心。他读到了很多人，他却很疑惑，他是个没有过去的人，但种族覆灭是事实，星球毁灭是事实，可是他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遇见过、听见过任何一个和家乡有关的东西。
或许是他已经忘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他都不记得了。
只是听着这些声音，他会觉得有些孤单。
【妈妈，我可以再吃一个冰淇淋吗？】
【好。】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要怪到我头上？】
【我明天就回去了。】
【遗忘我吧，不论是药物作用还是精神衰退作用。】
【明天还会见到这么美的日出吗？】
【就在楼道说行吗？】
【因为我欠一个人一场盛大的诀别。】
和我无关了。他想。
黄沙倾流，如同雨水，又掀不起烟花。旅人，一个孤独又便捷的名字，作为一个记录者，陈舒堂习惯了站在最高的地方，去俯瞰这里的一切。
可他其实是希望坠落下去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或许根本没有，他和一切，都隔了一层镜子。
他匆匆行过世间百态，见过佝偻老人，见过极乐致死的诗人，见过最平凡的一餐，也见过流血的山川。
他无一不为之震撼。
【救救我……救……救……我……吗……】
他想，他是无理的，他什么都不需要，即使此刻是死亡，他也不需要存活。
但他又是贪婪的。
【爱我吧，别救我了，爱我吧。】
“爱什么？”陈舒堂学着这些亡灵的样子问。
【爱……啊——】它们没说完，它们尖叫着飘走了。
在这个如同尽头一样的诡异的被亡灵染成的深海蓝天空里，黑色的沙流下，叫人喘不过气来，70看见一点点光亮，知道可能出了门就回去了，但他依然觉得孤独，就好像他的身边应该有一个人一样，漫漫黄沙，他就像又到达了一个世界的尽头，无尽的孤独又要包围上身体让他喘不过气。
而在门的尽头，他看见了作为旅人的陈舒堂。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