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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清水寨范琼月,取——尔等狗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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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泱泱,天涯遥遥,五湖四海,百十兄弟齐一船,江水潺潺,风水涌涌,百里烈酒,醉卧船头——望明月——”
“江水泱泱——艹!哪个王八蛋孙子敢打老子!”
深夜,几艘船身狭窄的船在江面上缓缓飘荡,望风的老汉仰卧在船头,大声唱着曲,忽而,一块石子重重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今日的黑夜格外幽深,船上的水贼举着火把,也看不清前路,后知后觉,他们才察觉出今夜的雾气很浓。
不知何时刮起的西风,拍在陈旧的舷窗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水贼的头儿正是那老汉,没人知道他叫知道,只知道他姓胡,叫他声“胡头儿”。
胡头儿一连喝了好几壶酒,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冲着江面大喊:“哪个王八蛋孙子偷袭老子,敢不敢出来和老子正大光明地打一架!”
“如你所愿!”
一道凌厉的光划破层层雾气,自天而降,直直朝着胡头儿的天灵而去。
胡头儿还算反应快,朝后跌了两步,堪堪夺过刺来的长枪,他喘了几声粗气,猛地朝上看去。
一个黄毛丫头抓着桅杆,手握长枪,正往下滑落。
胡头儿警惕地看着她,拔出了腰间的长刀,“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清水寨范琼月,取——尔等狗命!”
铮——
长枪与长刀相撞,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眼前这个可是活了不知多久的水贼头儿,武功高强,范琼月垂眸看了眼自己发颤的胳膊,咬了咬牙。
“女娃儿,想杀我,再过几十年吧。”胡头儿脸上狞笑,正要用上些力,将刀锋往范琼月身上压,一阵雾气扑到了他脸上。
再睁眼看清时,范琼月已消失不见了。
胡头儿扭过头,来回看了好几眼,也没瞧见她的踪迹。
突然,船身猛地抖动起来,从船舱出来的水贼冲到前头,指着江面道:“胡头儿,清水寨,是清水寨的人打过来了。”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好怕的!”胡头儿打偏那水贼的头,盯着江面抬起头,“兄弟们,给我放箭,放火箭——”
一声令下,无数火箭穿过浓雾,落在了清水寨的几条船上,隐约能看到直立不动的人影。
这些人影一排接着一排,远远望去,似是密密麻麻一片,实在惊人。
胡头儿神情狰狞起来,高抬的手臂不停往前挥动着,“碾过去,将船碾过去!”
奈何今晚的西风着实邪门得厉害,不管船夫使上了多大的劲,这船丝毫不动。
不仅不动,船身还往江里沉下了几寸。
有古怪。
意识到这点,胡头儿急忙转过身,还是太晚了,他身后的水贼,不知何时,已和几道黑影缠打在了一起。
再看其他船,也有打斗声传来。
若他们船上的是清水寨中人,那前面船上的又是什么?
“鬼兵,是鬼兵——”
一声凄厉的喊叫响彻云霄。
船面上,火光中,那些身处火海的“鬼兵”动了动,慢慢地,沉入了水底。
咕噜咕噜咕噜…
好像到了他们的船底。
水贼滥杀无辜,却最信鬼神,他们作恶多端,自然也怕遭到报应,只是钱财迷惑了他们的双眼,此刻才感到恐惧。
“他们自乱阵脚了。”
暗处,楚昭看着模糊的身影四处乱窜,和身旁的虞清也说道。
虞清也靠着树,“所以…”
两人相视一眼,半响,楚昭拿起树边的长剑,运起轻功,踩着丢到水面的木踏板上,几息便看不到了身影。
“一、二、三…二十艘船,也算是一条肥鱼了。”虞清也笑了声。
船上,胡头儿一声大喝,勉强稳住了同伙的心神。
“哪有什么鬼兵,都是这群人在装神弄鬼!”胡头儿又是大喊。
回应他的,是倒在船面上的水贼。
楚昭稳稳当当地站在他身后,亮出手中长剑,搭在了胡头儿的颈侧。
胡头儿警惕地看过去,“你是清水寨何人?”
“楚昭。”楚昭淡淡回了声,挥剑过去。
“你的武功招式如此杂乱,也敢来夜袭我们的船,真是不要命了!”胡头儿大刀砍去,借着力,压在了楚昭的肩上,
楚昭拿剑挡着,低头,一脚往他身上踹去,“是你见识浅薄,分辨不出。”
另一艘船上范琼月喊话,“大牛,要来帮你吗?”
“诶诶诶,干啥子咧,没见着我在和我们寨主说话。”范琼月一枪戳了过去。
楚昭和胡头儿打得不可开交,分神回了句,“不用。”
“行,你自个儿小心。”范琼月又砍了几个人,长枪一刺,穿破了一艘敌船的船身。
倒真如她那晚讲的,一艘一艘全刺破。
血染了整条江。
倏尔一声哨响,与水贼搏斗的县兵齐齐丢剑,一头栽进水里,朝着不远处游去。
愣神的水贼这才发现,原先的大火烧去了清水寨的船,而他们的船又在他们身后。
下一刻,箭头引火,顺西风,万箭齐发。
……
“哈哈哈哈哈——”
“大牛她哥,你是没看到那群水贼落荒而逃的样子,实在是太逗了,哈哈哈!”
清水寨中,范琼月仰天大笑。
昨夜与水贼首战,范琼月身上添了不少伤,离开时完完好好一个人,回来时连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
其余人也是大大小小的伤,送去给军医包扎了。
大牛她哥——楚长风失笑,“你们没事就好,按昭昭说的,趁着江上大战,我带人去摸清了水贼的大营。”
“在何处?”同样带伤的楚昭问。
楚长风皱眉,“在柳国境内,芦蓠江的另一岸,有个叫青莲村的地方,男女老少皆为水贼,我只在外探了一圈,没进去。”
“看来确是柳国要入侵我落桑无疑。”楚昭沉声道。
这青莲村怕也只是个表相。
“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我已上书益州州牧,但愿平阳城能派兵支援。”楚长风道。
楚昭点头,“在此之前,我们要撑住援军赶来。”
见两人这样忧心忡忡,范琼月握紧手中长枪,“此战我们不是胜了么,还活捉了那什么胡头儿,这水贼也不难对付啊。”
楚昭看向她,“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战事无常,骄兵必败,你需谨记。”
范琼月倒也听进去了,“我知道了。”
楚昭脸色缓了缓,“你知道就好,对了,虞清也去哪了?”
昨晚溜了不说,到现在也没见着个人影,偷偷摸摸离开清水寨了?
“她?”范琼月想了想,“好像说是粮草到了,她找人去接粮了。”
楚长风一拍手,笑了起来,“太好了,有了充足的粮食,我们也能多撑会儿了。”
范琼月跟着咧开嘴,“那我们一块儿去接粮?”
楚昭摇头,“不了,我要去审胡头儿。”
“那可是个硬茬。”范琼月走到楚昭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那大牛,你好好审啊,我和你哥去看看热闹。”
楚昭:“……”能不能忘了大牛这个名字?
楚长风:“……”其实好像也不是很想去了,但她都这样说了,不好拒绝啊。
楚·心眼子多多多·兄妹看着范·没心眼·傻乐·琼月的背影,皆是叹了声气,随后兄妹俩对视一眼,分道扬镳。
而此时被几人念叨着的虞清也,闲得无聊,溜达到了别的地方。
经昨夜一战,清水寨中伤兵甚多,挤也挤不下,便在林中支了几个篷子,军医、秋姑和那个不知底细的神医忙前忙后。
虞清也藏在树后,远远能瞧见那神医,依旧蒙着黑布,遮得严严实实,大热天的,也不嫌闷得慌。
有个送水送饼的姑娘从这走过,见她“鬼鬼祟祟”,好奇地凑过去,“抱朴道长,你在这做什么,布法吗?”
虞清也微惊,咳了声,故作高深地说道:“贫道不轻易布法。”
姑娘果真被唬住了,“抱朴道长好厉害。”
“问你个事。”虞清也道。
“天,天事吗?”姑娘傻傻道。
“…对。”
姑娘抱紧怀里的水壶,“道长请问。”
“你可知那神医姓甚名谁,家又在何方?”虞清也问。
姑娘思索一番,“那神医叫做上官,呃,上官灵?”
“上官…”虞清也脸上的笑慢慢淡去,神情也跟着凝重起来,“真是令人意外啊。”
这个姓氏可不常见,当朝已故的皇后便姓上官,此神医定来历不凡。
“对了,虞公子找过上官神医好几次,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姑娘又道。
“谁?”
“虞公子啊。”
“???”一夜不见,她家鱼要跟人跑了?
林中枝叶茂盛,可挡烈日,好不容易忙空的上官神医挑了快凉快地休憩,捶着发酸的腿,奈何一抬头,就能看到两只死鱼眼。
“上官棂,我有话问你。”
“没大没小,叫小姨。”上官棂翻了个白眼,又低下头捶着腿。
虞之恒吐了口气,“上官棂…小姨,无缘无故的,为何要离开南海?”
上官棂扯掉了蒙头上的黑布,露出姝容,看容貌不过二十出头,眸色很淡,像浅浅海水,在眉心处,淡蓝色的鳞片隐隐浮现。
“你以为我想出海,还不是听说了我外甥快死了,赶忙跑来看看?”
上官棂将她外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打量了个遍,呲起牙嘲笑,“刚刚换过鳞啊,有没有给你喂好吃的鱼肉啊?”
“幼稚鬼。”
上官棂清清嗓子,“还是说正事,为何现在到处是鲛人泪的传言?”
“说来话长…”
上官棂打断了他的话,“你不会是情窦初开,被什么冷酷无情的人骗了吧?”
虞之恒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却还是咬牙切齿地说:“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被骗?”
”没有就好,这些传言倒是无所谓,没人能找到鲛人在何处,但——”上官棂抬了抬下巴,“你可不要被那个老皇帝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老皇帝快死了,到处找灵丹妙药,鲛人泪的风声传到他耳中,以他的性子,定是要大肆搜寻。
不过么,找不到就是了。
除去上岸的她,和孤苦伶仃的他,再无鲛人在岸上。
鲛人水之主,居于深海中,无人敢犯,没有鲛珠,更是连深海也进不去。
虞之恒抿了抿唇,“知道了。”
上官棂又凑了过去,“真没被骗啊?”
“上官——”
“被骗了也没事啊,小姨又不会笑话你。”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
上官棂移开目光,“噢——没有没有。”
虞之恒:“……”
上官棂叹了声气,“哎呀,长老很担心你,说你小时候就是颗执拗的蛋,长大后更是个小顽固,我夫君他担心你,小姨也很…担心你。”
“我知道。”
“小姨知道你想报仇,但这件事,不能着急,那老皇帝身上龙气还未散。”
“我知道。”
“能不能说点别的?”
虞之恒低着头走上前,轻轻拥住了她的肩,“我不会有事的,小姨你也快点回去。”
上官棂愣了愣,“臭小子,啥时候学会的这套?”
“我…”
虞鲛人还想说什么,一抬头,看到了远处树后看戏的虞清也。
“!!!”
隔这么远,她应当没听到什么吧?
还没坦白呢,他不想这个时候暴露啊…
听到了?
还是没听到?
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能不能给他点别的提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