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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好丢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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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金光寺大殿中,住持跪在地上,敲着木鱼的那只手止不住颤着,传出的声音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不多时,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汗流不止。
心虚的人一般都这样,虞清也习以为常。
虞清也到寺中小僧那拿了香,走进殿中,屈膝跪在了住持身旁,朝着佛像拜了拜。
住持见到外人,勉强站起身,“抱朴道长来此是为何事?”
“两教之间本是友教,我来此上柱香也不足为奇吧。”虞清也插好香,回身时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住持喃喃,“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但眼下来此上香,定有别的来意。
“佛门中人最是心善,住持不畏权贵,执意将可怜少年带在身边,着实让在下敬佩。”虞清也说着,抬手作了揖。
住持脸色微微僵住,万般思绪化为了一声叹息,“只是最终,老衲还是未能保住顾公子的性命。”
“凡事尽力即可。”虞清也宽慰道。
“老衲未有责怪郡主之意,只是郡主杀心太重,于青州并非一件好事。”住持叹着气说道,端的是副为青州思虑的模样。
不过在虞清也看来,这些皆是浮于表面,他对青州如何,不见得有多情真意切。
他偷偷扶持顾晏,是受青州州牧所托,还是另有所求。
虞清也藏起眼里的情绪,顺着他的话道:“确实如此。”
住持盘着缠绕在手上的佛珠,语气愈发悲凉,“郡主如此行事,未免让青州百姓失望。“
只一句,虞清也差些忍不住笑出声。
偌大的青州如今都在顾珺手里握着,哪个不怕死的敢站出来说半个不对。
这老和尚倒是心眼多,指望着她这个外州人来求公道,把她推入火坑,他自个儿倒还是心安理得地待在这。
到时等她死了,再接连叹气说声“可惜”。
呵——
她又不是傻子。
况且在她看来,顾晏死得也不冤枉,权力相争本就立在尸海血水之上,他自己入局,死了亦怪不了谁。
不过么,让这老和尚放松警惕是好事。
“住持所言极是,郡主行事,实在目中无人。”虞清也愤愤道。
住持又叹了声气,“州牧此刻卧病在床,青州如今竟无一人能管教得了她。”
虞清也拂开袖子,语气又抬高了些,“岂有此理,整个青州岂是她一人说的算,天下还是要讲个理的,我定要去会会她。”
“欸,道长止步。”住持拉住她的袖子,慈悲的脸上满满愁色,“道长此去怕是危险重重,若道长真出了什么事,老衲岂不是害了道长。”
“无妨,我师兄亦在锦西城内,若出了事,我师兄会即刻入皇城,告知陛下。”虞清也道。
住持面带喜色,“如此极好。”
虞清也沉思片刻,又道:“我略懂些医术,到时定帮青州州牧看看。”
“道长。”住持压低声音叫了声。
“嗯?”
“州牧生的病古怪,老衲早有怀疑,想出了一个法子能治好州牧,道长此去,可否带上此物。”住持将手腕上的佛珠取下,递了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好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虞清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淡淡檀香消散在殿内,香炉中仅有线香慢慢燃尽,化为了一撮香灰,最后一点火光,被两指硬生生掐了去。
金光寺住持拿着把小铲,沿着香炉炉壁,将堆起的香灰全铲了去。
“住持,若是无相山知晓…”
“无相山?”住持连笑三声,“若是再早个几十年,无相山还真要忌惮着,但如今,山上还剩多少人,不堪一击。”
“可…到底不容小觑的。”小僧道。
“刚出茅庐的黄毛丫头罢了,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她那个师兄,才该找人盯紧。”
“是。”
“至于顾珺,树敌太多,有的是人对付她。”
……
“什么脏东西带出来了,别放在手上乱摸。”虞之恒嘀嘀咕咕说着,上手将佛珠拽下,丢到了土堆里。
日落之时,耀眼的晚霞沿着山脉缓缓后移,照得人金灿灿的,也照得那串佛珠原形毕露,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在佛珠上,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稍有不慎沾染在指尖,刺骨的寒意蔓延至全身,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全身蠕动。
虞清也眼神一暗,先是眼神寻了一遍,随后一指点在了右臂的穴位上,撸起袖子,夹出了只黑乎乎的小虫。
虞之恒眼睛睁大了些,默默退了一步。
“这什么东西?”虞清也满脸嫌弃,将小虫甩到了地上。
“都说了是脏东西,还不信。”虞之恒轻轻说。
“我自是知道的,不过是想看看那老木头能做出什么恬不知耻的事,想来金光寺邪气冲天,是与此物有关。”虞清也道。
“你当如何?”
虞清也思索一番,“去州牧府瞧瞧,定然很热闹。”
虞之恒悄悄提住了她的袖子,“好。”
只是看看,不是什么大事。
过半月便是青州郡主顾珺的生辰宴,四处已接连筹备起来,但今早青州州牧吐了一大口血,眼下州牧府的确热闹。
青州官员但凡是叫得上名字的,都挤在了州牧府的大堂里,先是小声嘀咕,而后确实激烈地争吵起来。
这些吵闹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三类,最先吵起来的是追随州牧的老臣,而后与之争吵的是顾珺这方,躲在一旁久久不吭声的拥护顾晏那个外室子。
顾晏虽死了,但这些人可没想着退,偶尔上蹿下跳,实在惹人厌烦。
大堂后接着内宅,青州州牧顾望洪的院子在最前,新来的大夫进进出出,皆是愁容。
顾珺换了身素衣,靠在粗壮的树干,一眼看快死翘翘的的顾望洪,一眼看争得你死我活的青州官员。
几方景象交织,有种怪异的协调。
但很快,这种协调被打破了。
“在下无相山虞清也,受金光寺住持所托,前来看望顾州牧!”
虞清也的嗓音大,一下震住所有人,偏偏说一遍还不够,又重复了好几遍。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金光寺住持牵挂顾州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锦西城。
“你在做什么?”虞之恒拉拉她的袖子,声音压得更低了,“好丢人的。”
虞清也敲了下他的额头,“只准旁人来算计我,不准我算计旁人了?”
虞之恒没辩驳,只捂住了自己的脸。
“哎呀,这位便是青州郡主吧。”虞清也上前几大步,握住了顾珺的手,“我观郡主神姿,全然不似金光寺住持所言。”
顾珺想收回手,扯了扯,没扯回来,她弯了弯嘴角,“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郡主这话说的,冤枉我了。”虞清也笑眯眯地说道,将那串佛珠高高举了起来。
顾珺眼皮一跳,觉得此人要疯了。
下一刻,虞清也将佛珠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股黑雾冲天直上,裂开的佛珠中,密密麻麻的黑虫滚出来,纷纷往四处爬去。
虞清也拔出背后十月剑,口中不知念了什么,待十月剑直直冲下时,刺眼的白光随之炸开,“邪祟,无相山见之,诛。”
“此物乃是金光寺住持所赠,言之可救顾州牧的病,如今一看,此乃邪物。“虞清也收剑,侧身站于一旁,正是众人眼中仙风道骨的抱朴道长。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于此事,顾珺自是要做个孝女,当即沉下脸来,“阿娅,金光寺胆大包天,将寺中僧人全押入牢中!”
这一折腾,青州官员没了争吵的力气,在抱朴道长的建言下,全跪在顾望洪院中,为其祈福。
排排跪,很是壮观。
另一院的书房中,虞清也和虞之恒被请到了此处,倒上杯热茶,便不再理会他们。
“虞清也,你不是想弄清邪气从何而来,方才做那些又是为了什么。”屋内无人,虞之恒木着脸问道。
果然还是太闲了,单单抓邪祟已不能满足她了。
“你傻啊。”虞清也嗓子有些喊哑了,喝了口茶才缓解些。
虞之恒指着自己的脸,“我,傻?”
“不然呢,这鬼东西显然是老和尚弄出来的,他在寺中一日,我们都没法安心查探。”虞清也笑了声,“现在好了,他在牢里,我们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虞之恒连着、干巴巴的、尾音又拖得很长地笑了几声,“你说的都对。”
“可不是。”
虞之恒:“……”好丢人,他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先是报出家门,接着说出来意,之后跟着说好几遍一模一样的话,只有尚且年幼、没见过世面的傻愣头才会这样。
两人安静了一小会儿,顾珺推门而入了。
虞清也抬头,对上了她杀气腾腾的眼睛,先开口说道:“郡主不必言谢。”
顾珺可没心情与她说笑,“抱朴道长想要插手青州事前,是不是应该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好活。”
“郡主此言差矣,我无意插手青州事。”
“那抱朴道长今日来这,是凑巧顺路?”顾珺冷笑。
虞清也琢磨着说道:“也可以这么说。”
“虞清也,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