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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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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到来的第二天,汉城下雪了。
断断续续下足了一个礼拜,大风裹挟着雪花,密集得快要看不清天空。街道上路过的每一个行人无不埋头疾行,主持人随机采访了一位路人,问这场暴雪带给他和家庭的影响。
琥珀色的眸子空洞地望着镜头,他没说话,主持人看向他身后的学校,又问:“请问你是老师吗?”
镜头慢慢拉远,带到了他身后市二的校门。
“嗯。”他说话的同时镜头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清隽的五官在风雪里冷清异常,视频到这突然卡顿。
恰好有人叫,海藻般的长卷发随着女生抬头的动作荡下来。不远处海滩上,段洺朝她招了招手。
她走过去,将平板往前一递,不高兴道:“网怎么又断了。”
小岛上的通讯因为昨晚的大风受到影响,网络一整天都不太好。
“祖宗,你当这是哪,修也需要时间。”段洺接过来往桌上一放,教训道:“别一天到晚只知道看视频,死气沉沉一点小姑娘的朝气都没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朋友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女生将脸扭到一旁,不想听。
“不信?”段洺嘿一声:“阿许,你告诉段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另一侧沙滩椅上的周令许摆明了不想参与,墨镜下的眼睛抬也没抬,就跟没听见似的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许哥。”段宥好奇问:“你手机有网络吗?”
“什么许哥。”段洺纠正:“叫叔。”
段宥不理他,凑过去看了看周令许的手机屏幕,撇嘴:“消消乐有什么好玩的,真没劲。”脸扭开,扫见沙滩上欢呼雀跃的某个身影后又转回来:“哥,我跟你说个事呗。”
周令许没应,段宥问:“你听不听?”
一旁段洺听不下去:“他又没把耳朵堵上,你说不就得了。”
“我又没问你,小叔你能不能别总打断我,这很不礼貌。”
段宥刚上高一,跟她爸如出一辙的口气时常堵得段洺心梗。他甚至分不清,他哥非要他把段宥带着一块,究竟是让他带侄女还是让侄女监视他。
她教训完小叔叔,抬眸正看见昨晚缠着周令许的小网红摔在别人怀里。低头对周令许说:“你男朋友和别人抱一起了。”
周令许掀了下眼皮,段宥又说:“我今天早上还看见他从蒋恪的房间出来。”
蒋恪是他们另一个朋友。
关系不远不近,是段洺叫来的。
周令许看一眼便收回目光,对消消乐的兴趣明显比沙滩上拉拉扯扯的两人大。
“你不生气?”段宥不解:“他都给你戴绿帽子了。”
“小孩子家家,瞎说什么。”段洺从躺椅上坐起来:“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哦,我想哥眼光也没那么差。”说到这突然顿了下,段宥突然想到什么,改口:“也没好到哪去。”
周令许终于有了反应:“你说谁?”
“说你,”段宥大喘气:“前任。”
触屏的手指突然一顿,周令许敛眸:“你认识他?”
段洺往后一靠,拿起她搁在桌上的平板,随口道:“她说白筝呢。”
视频卡得看不清人,段洺点了几下,放不出来,正要退出,卡顿的画面突然恢复。
声音传出来:“家人,不,我没有家人。”
虽然不知道主持人问了什么,但这说得也忒可怜。
下一秒,镜头从主持人切回了采访对象。大雪纷飞的屏幕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看着镜头,说:“死光了,只有我。”
段洺愣了下,没等回神,平板就被段宥抽走。
他偏头,和转过来的周令许隔着副墨镜对视了几秒。他知道周令许听出来了,于是说:“你可真不是东西。”
周令许没做声。
手机音效不断撞击着耳膜。段宥拉回视频,从头又放了一遍。
饮料里的冰块在融化,日光照射下的海滩不间断地传来笑闹,和视频里呼啸的风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的确不是个东西。
墨镜后的天空暗沉沉的,一段两分钟的采访,段宥已经来来回回看了三遍。
周令许起身,身体上还留有那天的痕迹。
那天他送走林司让没多久就接到段洺电话,说他挑大梁办了人生第一场活动,他哥问他要什么,他狮子大张口,要个岛。趁着假期,呼朋引伴的一块来玩。
周令许没冲澡,直接回了别墅。
一楼有几个人在玩游戏,小言也在,看见周令许立刻从沙发前站了起来,声音很轻地叫了他一声。
周令许没听见,径直上了二楼。
暧昧的痕迹在裸露的上身斑驳交错,但凡长眼睛的都不可能相信这是摔出来的,虽然那只是段洺随口拿来敷衍段宥的说辞。
可比起周令许的那句“狗啃的”,段洺的说辞显然更具有合理性一些。
别墅上下三层,周令许的房间在最深处。
正对着露台的空地上有一颗奇高的椰子树,遮挡了一半的视野。吹来的海风里混着湿咸的潮意,室内外的温度相差无几,始终保持在一个温暖宜人的气温里。
周令许倒了杯酒,划开手机看了一眼。
网络恢复之后源源不断的弹窗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其中一大半都是关于汉城暴雪的天气预警。
他喝光杯子里的酒,连带着冰块一起咬碎。
走进浴室,被扑面而来的香味冲得人都恍惚了。定几秒,打开通风系统,将用空的瓶子捡起来,不死心地嗅了嗅。
周令许生命里没出现过多特殊的人,他亦不认为林司让有什么不一样,充其量就是比别人更好看一点。
他将香水瓶放去一边,打开淋浴。
林司让没什么特别的。
且不说他没有和谁度过余生的想法,即便有,那个人也不应该是林司让。
他……周令许微微蹙眉,竟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概括他。
算了。
他关上淋浴,随手拿起一旁的浴袍。
就算他在和林司让的两次里感受到了快乐,那也不代表他愿意一直让他干下去。
这事,该怎么说呢。
他套上浴袍,打了个结,走出浴室还在想,不行就是不行,跟睡没睡,爽不爽都没关系。
日光照进来,晃着脚踝上的指痕。周令许站定,一半的身体在阴影里。
再一次想,他不特别。
客厅里,电话陡然作响。
周令许回神。
段洺打来问他要不要出海。
段洺他哥大概属于天生的商业奇才,除了娱乐产业遍地开花,房产餐饮也有涉猎。他看中这里的时候,这还只是一座荒岛,他低价拿下,高价开发,前期投入巨大,去年才开始接待游客,送给段洺眼睛都没眨一下。
游艇也是。
段洺跟蒋恪开玩笑,说要在游艇上刷上他的名字。
“段洺号怎么样?”
没等蒋恪发表看法,一旁抱着平板刷视频的段宥先嗤一声,说他俗气。段洺一向说不过她,只好迂回作战,没收她的平板电脑。
周令许上船时段宥正在闹别扭。平板在段洺手上,正放视频。听见了那句熟悉的“死光了,只有我”时,周令许眉头不自觉蹙起:“你没完了?”
段洺抬头:“看你敏感的,不就是……”剩下的话在看见周令许身后登船的小言时哽了回去。
人是周令许出门时碰见的。
他端了碗面,在门外徘徊,还没想好该不该敲,门便从里面打开。
打好的腹稿噎在喉咙口,手指烫红了也没将面递出去。反倒是先周令许开口,问是不是给他的。
小言忙不迭点头,周令许又说:“我不喜欢面食。”
原本已经走出几步,忽又停住。
小言低着头,还在原地。
周令许转身,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出海。
很多话其实不必说得太明白。
看见小言那刻,段洺就止住,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打探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巡睃了一个来回,将视频暂停,还给段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