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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什么地方待久了都腻,岛上游乐设施不多,段洺一早就惦记出海,他和周令许前几年考了潜水证,这趟出来也是为了这个。

      可等他换好潜水服出来,周令许却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鱼竿,老神在在盯着海面。

      段宥在他边上,大约是觉得没趣儿,又开始刷视频。

      段洺怔道:“哪来的鱼竿?”

      “我爸的。”段宥说:“就在工具间。”

      折射在海面的阳光看一会儿眼花,他们说话的时候周令许忽然不知从哪掏出副墨镜。

      衬衫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段洺回头看了眼船舱,摘下潜水镜,把段宥从椅子上赶起来,有点琢磨不透,不懂周令许什么意思:“我说,你这干嘛呢?”

      周令许抬抬鱼竿:“看不出来?”

      “我看出来了。”段洺拿不准,不知道他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

      那边蒋恪换好衣服,叫了段洺一声。

      他比了个手势,看了周令许一眼,走了。段宥坐回来,手指在屏幕上点得飞快。

      鱼竿动了动,周令许往上抬了一下,又落回去。段宥看见了,提醒道:“你这样钓不到鱼。”

      “本来就钓不到。”周令许说。

      因为压根没有鱼饵。

      “那你干嘛呢?”段宥问。

      周令许闭着眼,黑发被风扬得纷乱:“修身养性。”

      段宥不懂。

      觉得他多少有点毛病。

      周令许也不懂,一个两分钟的街头采访有什么好看的,她都颠来倒去看了不下十遍了。

      那句“死光了,只有我”压过了海风,魔音绕耳似的环绕着周令许。让他即便身处千里之外的海岛,也总有一种林司让在身边的错觉。

      不知回放了第几次,周令许忽然转头,不理解:“就这么好看?”

      段宥同样不理解:“你说谁?”

      周令许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小言的声音,问他们要不要喝什么。

      段宥闻言起身,很有眼色地将位置让了出来。

      一直环绕在耳畔的声音消失了。手机在海上没有信号,船上的网络时好时坏,经常刷不出页面,段宥可能把视频下载下来了。

      她下那个干什么?

      风里带着大海的湿咸,鱼竿随着海浪晃了晃,周令许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段宥今年十五,情窦初开的年纪。

      墨镜下的眼睛敛了一下,耳畔陡然传来的“哥”让周令许无端端晃了下神,转头见小言正看着他。

      镜片后的世界是阴沉的,周令许慢吞吞转头,再一次对小言眼睛里那股呼之欲出的情感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让小言感到些许茫然。

      其实不仅是他,周令许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

      平心而论,眼前这张脸是好看的,就算没有完美契合上他的审美,也不至于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过,有没有感觉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周令许始终不认为跟林司让的那段有什么不一样,就算受到影响无非也是因为……生活要继续,难道因为被上了两次就干脆躺平?

      这显然不现实,更不是他的风格。

      林司让好看归好看,但太……夸张了。

      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周令许感到不安。退一万步,就算他愿意躺平任操,也不能保证这辈子只要林司让一个。

      他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了。

      他连明天都不敢保证,更遑论一辈子。有时甚至庆幸,还好同性婚姻不受法律保护。周令许想不到和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是什么样。

      那太久了,他对自己没信心。

      可林司让那架势……周令许嘴唇轻轻抿住,他承诺不了以后,也怕到了那天,林司让真会想要打断他的腿。

      林司让到底有没有他嘴里说得那样喜欢周令许另说,单就他那种偏执的性格,周令许毫不怀疑,他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

      还是趁早断了得好。

      话虽如此,可周令许终究是个俗人,不管嘴上再怎么洒脱,身体上的痕迹依然在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过去发生过的事。

      手指剐着鱼竿,他从来不信有什么人是忘不掉的。不论是他睡了林司让还是林司让睡了他,都无外乎是做/爱罢了。

      不远处海面上有什么跃了出来,可能是海豚,也可能是其他鱼类,溅起的水花在一望无际的大海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周令许垂眸。

      林司让不特别。

      这世界上压根不存在离不开忘不掉的人,在岁月的洪流里,即便是生他养他的父亲也有褪色变淡的那天。

      他需要的是戒断,而最高效的方法,就是再找一个。

      小言很合适,他体贴,漂亮。

      他没有会错意,周令许之所以让他登船,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可不知怎么,看着他的眼睛,周令许忽然又不太想了。

      海风带着潮意,洇湿了周令许的眼睫。

      避无可避地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去撩拨林司让,他今天还会是这个样子吗?

      握着鱼竿的手来回摩挲,就像他很清楚无论在这里坐多久都不可能钓上来鱼却仍旧坐在这里一样,他左右摇摆,始终不得其法。

      这时,耳畔传来了一道轻轻地:“哥。”

      周令许偏头,听见小言混杂在海风里的声音,问他:“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话莫名耳熟。

      墨镜后的目光没什么重量地停在小言脸上,片刻后挪回,静了大约两三秒,周令许终于想起,这样的话,林司让也说过。

      良久,周令许道:“是我的问题。”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少有的一次真诚。

      可能是因为小言过于真挚的眼神,亦或是突然地良心发现,周令许收了竿,带起的水珠蹭湿了手掌。他道:“你既然跟着段洺,就应该知道,我这个人……”

      大抵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小言突然出声:“我不在乎。”

      周令许偏头:“你说什么?”

      在娱乐圈这种大染缸里泡过的人,上的第一课就是察言观色。小言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就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我十八岁就进圈了,我很年轻,但我明白,谈未来是一件特别幼稚的事。”他迟疑了几秒:“其实,那天见你之前,段哥许诺给我了一些东西。”

      他没说下去,但周令许大概猜得到。

      “但我没要。”小言低下头,过会儿才说:“我们这圈子,运气和实力的占比太小了。之前公司安排我去饭局,可我……”

      这世界没有两全的事,得到什么,就必定要付出什么。他豁不出去,可又得活着,所以才会冒着违约的风险去酒吧唱歌,但他不可能一辈子在酒吧唱歌。

      如果必须交易……

      小言手攥起来:“哥,我不要以后。”

      话尽于此,周令许明白了。

      在前途和野心面前,任何情感都显得虚无又飘渺。

      这样很好。

      还是那句,比起感情,周令许更喜欢谈钱,如果人人都能像他这样想,这世上很多麻烦,或许也就不存在了。

      可他却久久没有出声。

      ……

      这趟出来恰好避开了汉城天气最恶劣的几天。

      在岛上待了小半个月,落地那日,是汉城这段日子以来难得一见的艳阳天,地面积雪未化,太阳照在身上也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他离家这段日子保洁没有上门。院子里的雪很厚,踩下去淹没脚踝,可想而知,这场雪下得有多大。

      今年的春节较往年来得更早,再过不久就是除夕。公司在暴雪到来那天就宣布放假,周青悦最近闲得很。

      知道周令许今天回来会去接周三,便打来电话,让他顺道去老房子给她带几本书。

      周令许刚洗完澡,房子里的暖气似乎出了故障,温度始终上不起来,他套上衣服:“什么书?”

      老房子虽然久不住人,但有家政定期管理,老两口留下的东西摆设分毫未动,但也不可避免地蒙了层灰。

      纵使养护的再好,和住人的时候也不一样了。空气里透着一股粉尘的气味,周令许刚迈进只脚,就接到小言电话。

      他打过来感谢周令许,说刚去公司签了合同,年后就能进组。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多少人为了一个角色做小伏低,喝酒喝到胃溃疡可能都不如别人一句话来得管用。其实不仅是娱乐圈,职场乃至这个社会其实都是这样一个风气。

      周令许停在书架前,如实相告:“这个角色原本就是你的。”

      这也是他听段洺说的。

      小言最早就面试过这个角色,导演也比较属意他来演。但男主角推人,用同公司新人挤掉了原属于他的角色。

      一个配角而已,导演自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和演员起冲突。

      小言自然而然被取代了。

      可就像对方可以取代他一样,反过来,他同样可以挤掉对方,心照不宣的潜规则罢了。

      “……许哥。”小言改口,换回了过去的称呼。

      周令许照着周青悦给列的张单子,找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一本怎么都找不着。

      他嗯一声,走去书桌前。

      对面却沉默了。

      周令许问:“怎么?”

      良久,对面才说:“谢谢你。”

      窗外的白看久了有些晃眼睛。周令许低头,揭开了书桌上的防尘布。

      说:“客气。”

      老爷子念旧。

      当初结婚时的家具翻了又翻,一直留到现在。这屋子大半家具都是那会儿购置的,周青悦小的时候在上头写写画画,书桌上的漆皮都掉了好几块。

      不舍得丟,只好学别人用玻璃盖住。

      好点的家具都贵得要命,那个年代都是这么保存东西的。小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再看,突然感觉到了几分年代感。

      别说。周令许环顾四周,这房子还真有点上世纪的意思,和林司让家里那个摆钟倒是很搭。

      说到那个摆钟,就不免想到那个房子,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片住宅。

      飞机上听人提了一句,说那片可能要拆。

      这话几年前就在说,但因为一些现实因素一直没能落实下来。不过说这话的是蒋恪,可信度便高了不少。

      他家里有点门路,消息灵。

      将防尘布搭去一旁,周令许找到周青悦要的书。

      里面夹了几张老照片,有周青悦,也有他。

      唯一一张全家福也在这里,那时候他父亲和外婆都还没过世。周令许抽出来,单独收了,准备带去店里扫描。

      剩下的拿出来,弯腰抽了本相册。

      不想拿错,打开是学生的毕业大合照。

      右下角的日期让周令许本能地屈了手指,第一反应就是阖上,目光却先一步朝着那一排排稚嫩的脸扫了过去。

      怪得是,这些人里并没有林司让。

      按时间就算,这应该就是林司让那届,可这些人里的确没有他。

      相册里照片不多,他外公在市二没带多少级,剩下的是抓拍,大多是毕业的时候附带的,只有少数几张比较特别。

      看背景,应该是什么校庆元旦之类的节目。

      没封膜,已经有些模糊了。

      一群小孩儿,穿红戴绿在等待上台。看不出演什么,但一定不是大合唱。谁家合唱化这大红脸,也就角落里的那小半张脸看起来顺眼点。

      他“啪”地阖上相册,起身时顿了一下。

      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扮相似乎和他之前看过某个演出里的主演有些像。

      翻开。

      没错,虞姬。

      尽管只有小半张侧脸,却丝毫没有影响那抹秾艳昳丽的好颜色。

      惊为天人。

      这是周令许第一次见他时大脑下意识给出的评价。但事实是,他们都弄错了,不仅是他,林司让也弄错了。

      记忆在周令许意识到照片上这个角色,乃至于这个扮演者的身份后终于复苏,慢慢记起,他第一次见林司让,根本不是在什么办公室,而是他外公走马上任后不久的一次家访。

      应该是九月,汉城仍旧热得像个蒸笼,老人家坐公交太耽误事,周令许便主动请缨去做司机。

      印象里,是一个阴天,气温很高。

      车开到路口就进不去了,老先生下车步行,周令许便留在车里。

      应该是为了抽烟,总之,他下车了。

      很多细节他还是记不太清,只记得那里的房子十分老旧,垃圾桶乱摆乱放,散发着阵阵恶臭。

      他想不通,这种地方怎么也能住人,更纳闷,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住在这种地方。

      这时,不远处的一扇窄门打开了。

      有人走出来。天阴沉沉的,那人一身戏服,未着脂粉,眼尾处蹭了抹红,手里还提着一把剑。

      美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那才是他第一次见到林司让时的场景。

      窗外天渐渐暗了,周令许在书桌前点了支烟,后知后觉意识到,并不是林司让像白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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