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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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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到褚祁峰竟然敢把我关起来。我在定远侯府已经住了三天，除了跟来的十来个家奴，身边竟没有一个可以使唤的体己人，行动都定远侯府的丫鬟包围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褚祁峰以我病重的名义，把我囚禁在他的侯府中，美其名曰为我治病。
他怎么敢的。
事实证明，他不仅敢，他还乐在其中。
我坐在窗前桌旁，自顾自抚琴，任丫鬟穿梭往来我头也不回一下。并非我难伺候，她们一天在这屋子中，不是与我端吃食就是为我端汤药，实在苦不堪言。自打我住进来，褚祁峰就像是喂猪一样，换着花样儿的逼我吃东西。自我睁眼的那一刻起，什么细粥、点心、果子、鸡汤，还有那看起来就让人倒尽胃口的参汤，轮番上阵。自从得了那张方子，我一次也没有再喝过参汤，没想到在这定远侯府中，我又被褚祁峰逼着喝这劳什子玩意儿。若是平日，或许我还有几分心情，但现在我心里揣着一兜心事，又在褚祁峰的府上这么不明不白的住着，就是瑶池宫宴，我也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我真不知道褚祁峰关着我到底要做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私囚勋贵是重罪吗，或者是他想用我来引谁出来？我立刻想到被劫持的那个夜晚，还有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刺客，他对苏真忠心耿耿，难说他不会再找我麻烦。但褚祁峰真的会为了苏真置我于危地吗，他那日谈起苏真时分明带着恨意。
我心不在焉地弹完一曲，身后忽然传来几声掌声。
“不错，你的琴艺增进了不少。”
这还是这几天来褚祁峰第一次这么和气地和我说话，这些天他不是耷拉个脸一句话不说，就是瞪着我没完没了的看，或者说一些让人肉麻地受不了的话。今日这么高兴，想是又有什么顺心的事了。我自知自己琴艺一般，褚祁峰的话怎么听都像是讽刺。
我懒得搭理他，整了整琴弦，正要再奏一曲，肩膀上忽然搁了一只手。褚祁峰这次倒是客气，力道比上次温和多了。
“先吃饭吧，今日的粥是我亲自看着熬的。”
“我可消受不起侯爷此等错爱，”我头也不回，难听话脱口而出：“住在这里，我如坐针毡，不知道侯爷何时放我回去。”
褚祁峰用手指挑起我的头发，缠绕在指尖，不断摩挲，这是他近来最喜欢的一个动作，我对他的亲密烦躁地厉害，抵抗过几次，吃亏的却是我自己，只好随他去。今日真是失误，我因为不愿意丫鬟给我梳头，自己又不会束发，只好随意绑了绑头发，没想到倒便宜了他。
我忽得将头一闪，那缕头发紧紧缠绕在他指尖，险些把我的头皮扯掉，我又疼有怒。褚祁峰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忽然来这么一招儿，见我吃痛，立刻松开手，连放在我肩头的手也一并移开了。看来我前几日的大吵大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转过身子，褚祁峰有些心虚的看着我，不自觉地带着讨好的笑意。我见他这幅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冷着脸，又转回了身子。
身后没有一点动静，却没有听到脚步离开的声音，看来他又在等我消气。这种像是情人闹别扭的气氛让我愤怒又忧愁，他不会以为我是在撒娇吧。
果然他用试探的语气说道：“菜要凉了，不吃饭怎么成，你的身子扛不住的。”
这句话简直像是一根火折子，瞬间点燃了我的怒火。我忽得站起来，褚祁峰被我吓了一大跳，强忍着没有后退。我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一瞬间简直糟心透了。他这么关着我，彼此折磨，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时再坐回去，就坐实了我撒娇闹脾气了。我赶鸭子上架一样往饭桌走去，褚祁峰亦步亦趋地跟着我，生怕我反悔。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褚祁峰几次要给我添汤加菜都被我的冷脸逼退了。丫鬟们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经过这几天的时间，我喜怒无常、难以相处的印象想必已经深深烙在了她们心里。
吃了饭，我没让褚祁峰立刻离开，看他那样子，显然也是有话和我说。我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你留得我一时，留不得我一世，我总是要出去见人。那时若是我参你一本，你脸上也不好看。你今日放我回去，以往事情我可以俱不追究，包括温若云和苏真的事。”
褚祁峰微微一笑，像是早料到我会这么说，这给他装的。
“温若云不过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我不否认我当初利用了他，但这是他心甘情愿的。至于苏真，他的命还要看他那些兄弟愿不愿意留下，这辈子他都离不开人的监视，已经是废人一个。我从前或许是欣赏过他，但在他做了那些事情之后，我就和他势不两立了。我不会一直关着你，眼下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了，我们自然要光明正大的住在一起，以夫妻的名义。”
我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我们什么关系，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算。”
不知为什么，他提起温若云和苏真时的态度让我有些胆寒，仿佛这两人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这样的淡漠，是我始料未及的。也许他也曾在这两人面前，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谈起过我。我不禁怀疑，这些年来，在他的心里是否真的在意过什么人。
“自然。”褚祁峰扯了扯嘴角，依旧不缓不慢地说道：“所以我要你等一等。虽然我不想破坏我一直以来在你心中的模样，但我从来不在我爱的人面前伪装。阿音，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你很难从我的身边离开了。楚云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我不想因为私事和他发生一些不必要的矛盾，我想你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妙。”
这种把我当所有物一样的态度，简直就是在我的禁区耍大刀。我看着他那种胜券在握、不可一世的态度，恨不能给他一下子，杀杀他的嚣张气焰。什么叫我不能见楚云，什么叫我很难从他身边离开，，他以为他是谁，在我面前演这种低劣的戏码。我管他什么伪装不伪装，难道他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他勾一勾手指我就会自动上钩的傻小子吗。和这种神经病有什么道理可谈，我现在就要离开这该死的侯府，远离和他有关的一切事情，
“我不想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招儿，我也不想和你说这些无聊的事情，我现在只想离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离开。我的人呢，你把他们都弄到哪儿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我简直想大声尖叫。
“我们两个之间，阿音，不明白的一直是你。”褚祁峰慢慢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说些，为什么执意留住你，为什么你就是走不了呢。因为我们赐婚的旨意，马上就要下来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刚才说什么，赐婚？我和他？
褚祁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和他，一个王爷一个侯爷，一个要远离朝堂，一个注定一生都要活在权利中心，这样的两个人，皇帝怎么会赐婚。我懒得听他胡说八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只身闯出定远侯府。
我才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猛然定住了。
褚祁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想起来了。”
我听见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的轻微响动，渐渐的离我越来越近，最后在我的背后停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了，端王一直没有来找过你，你一定很奇怪吧。没错就是你心中所想，陛下病了，已经病了整整一个月，诸位皇子都在侍疾，所以端王还没有得到你在我府中的消息。但昨晚上陛下醒了，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传位诏书，一道是赐婚旨意，没错，就是我和你两人的亲事。”
褚祁峰转到我面前，细细地打量我，嘴角带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是你启发了我。那个富勒，一个番人，有什么资格和我大齐的王爷联姻，这天下能娶你的，只有我。”
我时刻提醒自己，我不是个娘们儿，不能扇人嘴巴子。但我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我一拳打在褚祁峰的脸上，他猝不及防被我打得踉跄了几步，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他的鼻子不断往下滴血，他抬手一擦，身上那件淡黄织锦云纹圆领的前襟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了几滴鲜红的血渍。褚祁峰不怒反笑，那张脸简直像是摄人心魄的精怪，看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鼻血一直往下滴，褚祁峰终于拿出帕子捂住了鼻子，就这么没所谓的看着我。
“消气了吗。”
我忘记了他杀过人，他是看惯血腥的人，和我这种在锦绣堆儿里长大的公子哥儿不一样。我未生病前尚且不是他的对手，现如今我半死不活，他想弄7死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换做平时，我决计不会这样找死，但今日褚祁峰这高高在上的态度，这势在必得的决心，还有他提起的赐婚，这些事情，让我脑子里的血突突乱跳。
我等他那么多年，为了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只剩一具躯壳，每日在这世上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他想逗我玩儿的时候，就来撩拨我两下，不想搭理我的时候，随我去死。现在，他三言两语就想把从前的事一笔勾销，他未免也太藐视我，太藐视我清王府了。
我简直气得发抖。
“褚祁峰，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无耻，我知道，你手眼通天，我难以对抗。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改变主意，非我不娶。但你若想用赐婚来逼我就范，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不妨告诉你，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再和你在一起。我们赵家本就是前朝余辜，战战兢兢这么些年，也不过就是想为祖宗留下点香火。我这具身体早就千疮百孔，每日拖着这幅残躯苟延残喘，我早就腻味了。若是他还活着，今日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会忍下，可惜他死了。这就是命，我们都要认。”
这是我第一次和褚祁峰提起那个早夭的孩子，我以为我一辈子也不会说。这是我内心深处最大的痛，我宁愿死得是我，宁愿这些苦都由我来背负，也不愿意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黄泉路上，我甚至忘了他三年。如果他还在，或许父亲也不会那么早死。
我擦了擦眼角，把哽咽咽了回去。
“我和你也说不着这些，这些事情也怪不到你的头上，要怪就怪我自己，当初……”往事如风，前尘旧事还提他做什么。我说温若云像个泼妇，对褚祁峰不依不饶，其实我和他没什么不同。我不也为了他，把自己葬送了吗。
“当初什么。”
褚祁峰把手帕收了起来，他的血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看来我奋力使出的这一拳也并没有什么威力。
他朝我走过来，在离我两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轻声说道：“你想说你当初后悔了是不是。”
我看着他怒不可遏又拼命压抑的样子，简直想笑。他有什么资格愤怒，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问我。”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一字一句说道：“谁都可以后悔，唯独你不能，唯独，你不能。”
“我早就后悔了！”我一把甩开他的手，眼泪从我的眼眶里涌出来，多得我几乎看不清褚祁峰的样子。
“我早就后悔了，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为什么我要遇见你，为什么我会爱上你，这本来就是错误，我已经付过代价了，为什么你就是不放过我。”
褚祁峰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我的眼泪打湿了他的前襟，没有哪个时刻比此刻更让我痛恨自己的脆弱。我这么难受，可还是眷恋这个人的怀抱，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绕不开褚祁峰。
他紧紧抱住我，不断用手摩挲我的后背，可我却感受不到一点安慰。如果你也为我感到伤心，为什么你不愿意放过我呢。我的爱情像一场梦魇，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如果这是命运给我开得一场玩笑，我早就求饶了，为什么他也不放过我。
我靠在褚祁峰的胸前无声流泪，我闻得到他身上的香味和淡淡的血腥气，他的心脏在我耳朵下有力的跳动着。这个怀抱我等了一世，又恍然觉得和其他人的没有区别。
“付出代价的不止是你，阿音。我把他埋在了北苑，你想去看看吗。”
褚祁峰紧紧搂住我，他的眼泪滴在我的脖子里。
“褚祁峰，他一次也没有来梦里看过我，他早就走了。是我太想他了，总觉得他就在我的周围。其实他早就走了，所以一次也没有来梦里看过我。”
其实我的父亲也没有来梦里看过我，一次也没有。
